账号:
密码:
POPO文学 > 综合其它 > 桃李满宫堂 > 第96节
  太子恨不得常驻这里,不错过凌蔚每一次讲书。
  但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不能像小的时候一样,只读书学习就好了。
  人长大了,总是会越来越身不由己。
  太子对此很不满。
  凌蔚看在眼里,就在自己看过的书中选择对太子有用的书,在太子抽空来的时候,专门讲解给太子听——这比讲给小殿下们深奥多了,还夹杂了许多太子遇到过的事。但小殿下们或许不能全听懂,却也能听进去几分,甚至问出一些稚嫩却不幼稚的问题,反而给两人许多启迪。
  在太子忙碌的时候,就自己带着那本书,闲暇时间翻来看看,既能加深理解,又算是休息。如果有什么疑问,就记下来,到下一次看望凌蔚的时候再提出来。
  太子无论何时都拿着一本书,空余时间就翻来看,还用个小本子做笔记。和太子共事的臣子好奇问道,太子便说,那是凌蔚布置的功课。
  学无止境,即使忙于共事,也不能疏忽学习。
  “瑾堂在养伤的时候也没闲着,他就惦记着宫里的藏书了。”太子还笑道,“真羡慕弟弟妹妹们,瑾堂看书后,还会给他们讲解,若不是孤太忙,恨不得时时也去旁听。”
  “殿下们年幼,能听懂?”宫里的藏书大部分还是很深奥的。
  “瑾堂总能用听得懂的话来讲解。”太子道,“瑾堂说,就跟音乐一样,懂音乐的人,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是擅长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可都是他编纂的。”
  太子这是第一次正式承认这两部已经在晏朝推广开来,几乎是蒙学儿童必学的启蒙书籍是凌蔚编纂的了。
  凌蔚编纂这两部书的时候花了很多心血。《三字经》和《千字文》用了许多典故,但是晏朝的历史和华国的历史并不尽同,时间点也不同,他删改了不少内容,替换上了这个世界的典故。
  为了让典故具有代表性,又能朗朗上口,凌蔚改稿不下百次。
  后来经过赵昭、于铮作序,很快就推广开来,但因觉得凌蔚当时名声太浅,并未将他是这两篇启蒙文作者的事公开。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是在这两篇启蒙文已经在晏朝传开了,已经被人认可之后,再把此文是凌蔚所做的事公开,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质疑凌蔚的年龄,而抵制这两篇启蒙文了。
  而那时候,凌蔚肯定已经比那时声望更高。
  现在《三字经》和《千字文》已经在所有官学推广,是蒙童不可不学的内容,甚至考童生的时候还会考到,其地位已经不可动摇,现在就算有人质疑凌蔚,也不会质疑这两篇文。
  不过凌蔚虽说年纪不大,这些年的功劳和声望已经比许多朝中老人更高了。主持了科考之后,他在读书人中的声望也节节拔高,已经从想超越的人,变成了只可仰望的人。
  他所编纂的启蒙书籍,说不准更让人信服。
  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凌蔚一样,少年得志?
  “原来是凌侯爷,怪不得……”听的人赞叹道,很快就把这消息传开了。
  “凌侯爷如此才华,若是此番遭遇不测,是我晏朝巨大损失啊。”众人纷纷道,对刺杀事件幕后之人更加厌恶。
  太子微笑,果然瑾堂说得对,有时候一句“无心之话”,就能造成巨大的印象呢。
  ……凌蔚自觉身体没有大碍的时候,就恋恋不舍的和皇宫里的藏书告别,向皇帝陛下请求回家待着。
  老是在皇宫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啊,他想偷个嘴都不成。
  “老幺马上就能回来了,等他回来再接你出宫。”黎隶道,“谁知道他们还不会继续刺杀你,有老幺看着,朕才放心。就你那大意的样子,哼。”
  凌蔚尴尬道:“那真的只是意外啊陛下。”
  “哼。”皇帝陛下表示朕不听朕就是不听。
  凌蔚:“……”
  于是当黎膺把草原上的雄鹰打成了没毛的土鸡,把草原上的狼王打成了夹着尾巴的野狗,大胜班师回朝的时候,先是得到一个好消息——凌蔚早就回来了,然后得到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凌蔚回来之后一直住在皇宫里,最后都进了京城之后,才得到了最重要的坏消息——凌蔚被刺杀,差点中毒死掉。
  从这件事上,可以见到皇帝陛下对军队的掌控还是很强的,这么重要的事,黎膺现在才知道。
  不过这也和黎膺太过相信凌蔚的亲笔书信里的报平安,没想过凌蔚会出事有关。
  他也不可能和凌蔚通着信,还问旁边的人凌蔚好不好。
  事实上军队里的基本上也不清楚凌蔚的动静,后来凌蔚都回京了,事情闹大了才知道,但是接下来就是皇帝陛下的封口令。
  他们也知道黎膺和凌蔚关系很铁,也担心黎膺在心焦凌蔚时会在打仗时做出不理智的判断,这一瞒,就瞒到了京城。
  于是在进京城,驻扎在军营,整装准备进京之前,黎膺让知道这个消息的将领自己站出来,和他们进行了和谐友好的武艺交流,加强了双方的默契和友谊,让上下属关系更加融洽。
  进京之后,黎膺见到久别重逢的皇帝陛下,非常感动的和皇帝陛下进行了兄弟之间亲密对话和肢体上的交流,加强了兄弟之间的感情,消除了兄弟之间这么久没见面的生疏感。
  御医可以作证。
  等黎膺把胸中郁气发的差不多,调整好心情之后,才来接凌蔚。
  在见到凌蔚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黑了一张脸。
  “别教训我了!”凌蔚立刻捂住耳朵,“这么多天,皇帝陛下也说我,皇后娘娘也说我,我娘也说我,我哥也说我,连太子殿下和小王爷小公主都说我,耳朵都起茧了。”
  “好,我不说。”黎膺沉声道,“让我看看伤口。”
  “都结疤了。”凌蔚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膀,“没事了。”
  “嗯。”黎膺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绷带,“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伤口好痒。”凌蔚抱怨道,“可御医说不能抓,在长肉呢,要忍住。”
  “听御医的人。”黎膺帮凌蔚把衣服穿好,“我们回家。”
  “好。”凌蔚看着黎膺一脸难过的样子,有些心疼,“我真没事了,别担心了。”
  “嗯。”黎膺轻声应道,“小心点,我背你。”
  凌蔚刚想拒绝,看着黎膺低落的神情,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
  “好。”
  算了,就算被别人看着也无所谓了。
  “手能抬起来吗?会扯到伤口吗?”黎膺小心翼翼道。
  “没关系。”凌蔚被伤到的左边肩膀伤到了筋骨,左手臂还是很无力,不过右手还是没关系的。
  “王叔……”太子刚想说还是让内侍背吧,不过看着黎膺黑沉的脸色,被吓得一个激灵,“对不起……”
  总觉得还是先道歉比较安全!王叔好可怕!
  “都是下官自己疏忽,殿下不用太在意。”凌蔚笑道,“虽然下官出宫了,殿下的功课也别忘了。”
  “不会忘记的。”太子道,“只是弟弟妹妹又要闹腾了。”
  “走吧。”黎膺把凌蔚背起来,“我们回家。”
  “好。殿下,下官告辞了。”
  太子把黎膺和凌蔚送到宫门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以前还小,只觉得凌蔚和那么可怕的王叔关系那么好,真是太厉害了。现在长大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总觉得好像凌蔚和王叔之间关系不是那么单纯的样子?
  “呵呵,一定是我多想了。”太子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个半死,那么可怕的王叔,怎么可能嘛。
  ……“鹰飞?”
  上了马车之后,黎膺就把凌蔚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凌蔚没伤到的那边肩膀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
  “没事。”黎膺闷声道。
  他都感觉到脖子上面的水了,还没事!
  “我的伤没那么严重,只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才故意说得那么严重的,”凌蔚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事,伤口也很浅。”
  “你骗我。”
  “啊呀,你要相信我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毒什么的也是假的。”
  “你骗我。”
  “……我真没骗你。”
  “你骗我。”
  “……好吧,确实是中毒了,但是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凌蔚无奈,这怎么一点也不好骗呢,这时候请听信咱善意的谎言好不好。
  “嗯,我知道。”黎膺收紧抱着凌蔚的手臂,像是要把凌蔚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没保护好你。”
  “……你在北边,我在南边,扯太远了吧。”凌蔚拍了拍黎膺的头,像安抚一只悲伤的大狗狗一样,“而且我也有自保能力的,哪就需要人保护了?这次只是大意了,以后不会了。”
  “没有以后。”
  “当然没有以后。”凌蔚道,“我其实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黎膺蹭了蹭凌蔚的手,“我回来了,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好,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凌蔚叹气,“所以别难过了好吗?我心疼呢。”
  “我才心疼。”黎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你知道吗瑾堂,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害怕。母后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什么是害怕。第一次害怕,是皇兄差点被害死的时候。”
  “皇兄登基了,我还以为我不会再害怕了,我是大将军啊,我都能为皇兄守土封疆了,还有什么害怕的。”
  “可是我知道你受伤、中毒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明明知道你已经挺过来了,没有危险了,还是害怕。”
  “现在就算抱着你,还是害怕。”
  那可真是怕惨了,第一次听他这么明白的剖析自己的心情啊。我的小天使明明是个很内敛的人啊。凌蔚心想。
  他放松身体,靠在黎膺身上,拍了拍黎膺抱着他的手臂:“我也害怕。在受伤的时候,我也很怕见不到你了。不过老天有眼,我活下来了。不是说人都有一次死劫,度过了之后,就会一生安康,无灾无难。这应该就是我的死劫了吧?现在我已经度过了,就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我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你在打仗的时候我也整日担心着呢,担心你会受伤,结果反而是我一时大意受伤了,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自己,让你担心了。”
  黎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想抱着凌蔚,感受怀里这个人的存在。
  好像松开手臂,人就会不见了似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爱这个人,但是在遇到失去的危机的时候,他才如此明确的感觉到,从一开始的吸引,再到后来的朝夕相处,他已经爱这个人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原来话本里也不全是骗人的,真的有如此浓厚的感情,会让人方寸大乱。
  或许他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好好安慰凌蔚,告诉他,有了自己,以后不会再让他受到危险,自己应该做出保护者的姿态。然后,再想想怎么报仇,怎么把幕后之人揪出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