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柬洛却打断她:“我只说不将你交出去是因为我给你留了那么点情面,至于会不会帮你,那又是另一回事,我告诉你,我师尊早就对你们摇光峰有所疑虑了,奈何禾摹从中阻拦,他始终没能如愿搜山,此次他特意让我跟来守你,如果你不见了,我回去如何交代?怕是这爆炒飞禽也是吃不上了的。”
顾长月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莫遗策已经开始怀疑摇光峰,眉头轻轻一挑,嘴上却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陈柬洛大笑,颇为爽朗地道:“好,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谈条件,难怪咱两每次见面都这般投机。”
顾长月实在不想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他,更别说与他很投机了。
她不说话,只默默瞅着他。
他想了想道:“其实什么条件我并未想好,你先应着也无妨。”
顾长月不傻,自然不会就这样应允,她道:“我这人说一不二,若是这般爽快地答应了你,届时你让我做些伤天害理,或者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怎么办?”
陈柬洛倒是认真起来,居然抬起手就发了个心魔誓:“我陈柬洛光明磊落,此番以心魔起誓,绝不让顾长月做伤天害理及违背意愿之事,否则修为寸步不前。”
说完看向顾长月:“怎么样?”
顾长月怔了怔,险些说不出话来:“喂,你何必这般认真。”
陈柬洛又笑了起来:“不是叫你相信我么?别看我不靠谱,其实我不是坏人。”
顾长月皱眉:“你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只是你这般容易便起了个心魔誓,我却不敢应承了,总觉着你挖了个坑让我跳。”
陈柬洛笑道:“我都说了不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顾长月,你大可信我一回,况且你没有我的帮助,想渡此劫也不容易,毕竟一切都与你想象的不一样了,若你连命都没了,还能谈什么呢?你不是已经预见死亡了吗?”
他倒是说得句句在理。
顾长月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总觉一片迷惘怅然,不知道谁会杀死自己,也不知道死于何时,不是她悲观,毕竟事实已经就在眼前,她想自己此番形单影只,小花隐而不现,阿丁不能召唤,但凡与鬼道有关的一切都被封印,身边唯有无涯作伴,完全处于劣势。
她想陈柬洛的话不无道理,左右他心魔誓已发,不会让自己去做违背意愿的事情,那么便先允了他也无碍,只要能够活着,什么都好说。
此番思量下来,她便看着陈柬洛道:“你说得没错,我便应承下来就是。”
陈柬洛忽然笑得粲然明媚:“很好,走吧,我们先寻个地儿将这东西处理了,咱们边吃边喝小酒然后边商议计策。”
顾长月一怔:“如何还要商议计策?你既可以改写亡复台中一切,为何还要商议?”
然后她看到陈柬洛的笑在月色下扭曲,变得贼眉鼠眼起来。
陈柬洛提着妖兽尸体,笑眯眯地道:“我也没说要替你改写什么呀,顾长月,走吧,咱两最多就是联手。”
顾长月怔怔地道:“联手。”
她恍惚间觉得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天使们的鼓励,雅雅感动极啦,么么哒,爱你们。
谢谢时光静谧+岁月流殇童鞋的地雷。
谢谢锦昔童鞋的地雷。
加油!!!
第363章 故事
兴许是自己笔下的世界, 陈柬洛显得不慌不忙, 先是在三头寻了个溪涧, 在空地上用枯木搭了个架子, 然后将妖兽洗净,准备点火烧烤。
如此,顾长月便也不急。
前头那么多天都过来了,古四怕是不会找过来的,此厢她再等等也算不得什么, 况且陈柬洛此人看起来随意散漫, 但却颇有主见, 他既然不走, 她如何催促怕也没用。
干脆倚靠在溪边的大树上, 静静地看着他折腾。
只见他蹲在溪边打理妖兽尸体, 看样子已经是熟手, 非常娴熟。
月色清辉,他的身影被镀上清冷苍白的光华, 倒影在潺潺的溪水中, 流水从卵石上淌过,叮叮咚咚清脆的声响, 他漆黑的目光近乎也流淌如水的波光, 潋滟清透, 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顾长月不禁想,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可有与陈南联络, 可曾回过云隐岛…他可是知晓当年水翼之战的激烈与悲壮?
一片花瓣自苍天大树的缝隙间飘落而下,从他的眉间划过,他的睫毛动了动,忽地抬起眼皮,向她看了过来。
面上又带了几分笑意,“顾长月,你在想我什么?”
顾长月道:“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便应当知晓古洲为何杀我,或许也应当知晓古洲的追杀起于何处,你可有测算到什么?”
古洲的追杀,便是起于云隐水族。
陈柬洛一笑,竟然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道:“哪里还需要我去测算?你师尊不是早就给我父亲留了锦囊么?”
顾长月站直身子:“你知道?”
陈柬洛道:“我还知道锦囊里写了什么。”
顾长月狐疑地“喔”了一声。
陈柬洛提着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妖兽走过来,“他要我父亲找我,想来也是知晓我在做什么了,计策应当是鬼策师想到的吧?”
同样没有隐瞒,语气平常地像是在闲聊。
原本现下也就是在闲聊。
顾长月却是不知晓锦囊中装了什么妙计,此番听闻陈柬洛所言,倒也有些惊讶。
不等她说话,陈柬洛又道:“鬼策师,果然名不虚传。”
这次倒是由衷的赞叹。
顾长月不知如何接话,便也不说话了。
她心里忽然有个想法,刑无悔的实力自己根本无法揣测,他既能通天晓地,兴许便也是知晓她会进入亡复台的。
陈柬洛见她依旧不言,也不说此事,抬手指了那堆木架子道:“我是水灵根,没曾学过引火咒,你给我把火点了。”
顾长月听出他语气中的颐指气使,也不计较,当即便捏了个引火咒,木架子哗啦啦地燃了起来。
陈柬洛喟叹一声,从纳戒中取了块非石非玉的细长棍子,比划着把妖兽串上去,只是比划了半晌,没能成功串上去,便转过头来道:“无涯呢?”
顾长月挑眉:“怎么?”
陈柬洛道:“借我。”
顾长月想了想,道:“你且先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陈柬洛顺着话道:“如此月色,自是烤肉喝酒咯。”
顾长月摇头,“你知道我指得是什么,不是说了要商议么?”
陈柬洛道:“急什么?我烤肉还没吃。”
顾长月道:“边吃边说。”
陈柬洛点头:“你先将无涯借我用上一用,这兽儿骨架大了些,串不进去,借我砍一剑。”
顾长月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想也不想便拒绝:“无涯剑乃我浩然第二人曾经所用的本命法宝,除魔卫道,丰功伟绩,自然不能给你拿来切菜,陈柬洛,我便是把话挑明了吧,你既然说是让我与你联手,想必你也有需要我的地方,否则你何须与我联手?你可把话说得好听,仿佛我欠你一个人情似的,先前答应你,的确是有我的考虑,但又何尝不是念在你父亲,你们水族的情面上?”
陈柬洛微微一怔,然后双手娴熟地一摆,轻而易举便将妖兽串在了那根细长的棍子上。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般,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们在所谓的地下城寻出女修的气运好得让人惊讶,我发现她将你死死压制,若此间那女魔修不曾出现,无论如何你都会遭殃,幸得暮云埃并不想杀你,反倒抓了那女魔修做替死鬼。”
他顿了一下,疑惑地道:“也是奇怪,女修克你,女魔修克她,这莫非就是命数轮回?可我算了几十年的命,却未曾见过这般奇怪的情况。”
顾长月看着他,记起来初到浩然之时小花说过的话。
小花道:“那女修的气运好得诡异。”
那女修指得就是顾长乐。
一个人的气运,当真是不可能那么好的。
毕竟这世间还有天道。
忽然间顾长月想到了笔下的世界,只有笔下的世界才会这般荒谬,正如陈柬洛改写的一切,可以让一些人无缘无故地消失,可以让一些人莫名其妙地强大。
只有假的世界,才会那般荒谬。
再想到紫灵儿,这一路走来,似乎紫灵儿在的地方,顾长乐必然不可能有好运,正如当初抢夺二层塔的时候,也如那日轻而易举便追击到顾长乐。
她开始怀疑,紫灵儿究竟是谁?
若依照前世的发展,紫灵儿早就死在了地下城中,可今世,紫灵儿不仅没死,还从地下城逃出来,逃出浩然派,甚至成了名动正魔的五名魔姬,人人畏惧。
她努力回忆着紫灵儿的不同,忽然想到北城见陈柬洛父子时,她在小巷子里遇见过紫灵儿,那时紫灵儿问她:“你莫非也知道厮杀仙途?”
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她没当真,只觉得莫名其妙,现下想来,周身不自觉腾起冰寒的冷意。
紫灵儿指的厮杀仙途是什么?
当时大家也才入道,如何知晓厮杀已定?
厮杀仙途,原本也是顾长乐的仙途。
那时,这浩瀚大陆,顾长乐一路风光,斩杀无数妖魔,亦斩杀无数拦路修士。
那时,这三千世界,顾长乐大道畅通,但凡是她不喜之人便都不能活到最后,她杀死的,被她杀死的,无论是什么人,怨气都可堆叠成一座大山。
还记得,她飞升太虚,祥瑞之兆整整在长空之中弥漫了三天三夜,水麒麟领着百兽长鸣,震慑天地。
所有的一切,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都属于顾长乐。
现下想来,实在过于蹊跷。
除非…
她忽然间像是窥探到了世间最为隐晦的秘密,手臂微微发抖。
除非那是个故事。
一个已经有了定局的故事。
她深呼吸一口,很快便冷静下来,平静地想,若是如此,那么她担当的是什么角色?小师叔是什么角色?师伯师尊师兄师姐以及毛小锐都是什么角色?
难道都不过是为了别人存在的背景罢了?
难道什么也算不上?
那个故事里,他们注定牺牲,不公平的牺牲。
原本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恰时又听陈柬洛道:“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你想知道古四他们带你找出来的女修如何了么?暮云埃又如何了么?”
顾长月回过神来,问:“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