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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着神珠出神良久。
  这虽是擎神珠,却与女娃心脏融合过,那上面的血色便是女娃心脏之血,也是她遗留在世间的唯一......
  老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这神珠,感觉它似乎仍在跳动,灼热而鲜活。
  扶潼见他垂看神珠呆愣半晌,该是忆起了故人往昔。
  “族王?”她轻声提醒。
  老祖却才回了神,敛下心绪,问道:“楠艾可是完全解除了幻术?记起前世?”
  扶潼道:“幻术已经解除,但她是否记起了前世之事,需待她醒来过问才知晓。”
  老祖点点头,坐在床沿静默看着仍沉睡的楠艾。待她醒来,她会拥有谁的记忆?精卫的吗?
  他伸手顺了顺她耳边发丝,目光一瞬柔和。
  哪曾想他们二十万年前就相识。当初他未在意过精卫,只当她是女娃的玩伴,而且她经常独自站在树梢,安静看着女娃,又不曾开口说话,更从未与他亲近,他也没触碰过她。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陌生的过往,如今已是夫妻,着然不可思议。
  趁老祖专注于楠艾,扶潼将神珠悄然攥在手心,说道:“神珠既然是师父舍命守护之物,我也有义务和责任继续守护神珠。待我回阳虚山,便将神珠彻底封印起来。”
  老祖抬眼将她默睇少刻,目光似几分探究,细观之下,甚至有些锐利。
  扶潼不免心虚,袖下握紧了神珠,面上端得波澜不惊。她并未恳请,而是直言要守护神珠,便是担心老祖拒绝。
  老祖眸色一敛,问道:“既是与女娃心脏融合之物,可否先让我将这神珠上的心血取出?”
  扶潼不过犹豫一瞬,应道:“当是可以。”
  族王对女娃的感情有目共睹,想取出心血当作逝者的遗物而留念也是情理之中,并无不妥。只是没想会这般顺利便默许将神珠交给她,原本以为需费些口舌。
  扶潼将神珠递了过去。
  老祖看了眼紫色晶珠,伸手接过,神珠静握手心,一时间心绪万千,手掌更是激动得发麻发颤。
  握着它,宛若感觉到女娃跳动过的心脏,灼得他掌心隐隐疼痛。
  仿佛故人笑靥犹在,回首不过万载浮梦。
  他摊开手掌,另一只手叠在上方,再缓缓朝上拉离。只见擎神珠内的残血逐渐从珠中散出,形成一缕血雾,于他掌心凝聚为一滴鲜红的血。
  老祖手掌一翻,施法间,血滴周围慢慢汇集透明冰体,直至将整滴血罩入冰体中。他指尖轻拈封存好的心血,手指一晃,将其收起。
  剥离了心血的擎神珠展现其原本通体的紫色光泽,晶莹通透。
  老祖将神珠递回给扶潼:“不知你能否暂留两日?待楠艾醒来,若她无恙,你再回阳虚山?幻梦术虽解,可她未醒,却也不知是否彻底解除,亦或残留其他后遗症。”
  他提议合理,扶潼并未疑虑,便应了下来。不过迟两日,帝纪也并未催促她必须何时交出神珠。
  *
  扶潼离开屋子不久,帝轩带着帝玥来询问楠艾情况。
  老祖却面色沉然地叮嘱道:“这两日你留心一下扶潼,一旦发现她擅自离开,便来告知我。”
  帝轩讶异:“怎的?她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提防?”
  老祖说得隐晦不明:“不是做了何事,而是她将要做何事。”
  “啊?”帝轩懵然。
  老祖道:“此事我心中有计量,若我揣测无误,扶潼她许是被胁迫了。事实究竟如何,届时终见分晓。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先。”
  帝轩见其口吻严肃,虽一头雾水,却也应下,拂墨凡事心有定数,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防扶潼。
  帝轩刚抱着帝玥转身要出屋,老祖忽然叫住:“帝轩!”
  帝轩脚步一顿,转过身,见老祖面色倏然凝重,他一时怔愣。问道:“怎么了?还有要交代的事?”
  老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除了女娃,于我心中,你是挚友亦是亲人。”
  帝轩这会儿是彻底愣住,心中隐隐不安。拂墨从不对他说这般情感话语,便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却想,即便他此刻问,拂墨也应当不会说,不然早便讲明出来。
  帝轩扯了抹笑:“你我之间说这话就显得十足生分了。”他清清喉咙,倒显得几分不好意思地补了句:“于我心间又何尝不是?”
  老祖眼中一颤,绷着下颌:“若有朝一日,我做了令你痛苦伤心的事,你可恨我怨我,但我永不会与你为敌。”
  帝轩听言眉头直皱,这话怎说得他们好似即刻就从友变敌似的。
  他再摆不出笑,瞪了老祖一眼,转身离开。
  暗暗嘀咕:拂墨说话总隐晦莫测,也不说清道明,含着掖着,听得他心里头挠挠地痒。索性不听他那些含糊不明的话,越听越是吊得胃口堵。
  老祖杵在原地默思许久,沉凝的面色一刻也未舒缓。
  ***
  次日凌晨,整夜未睡的老祖感觉到身边之人的动静,睁开眼看向怀中。
  楠艾正揉着眼睛,她眨了眨,却才掀开眼皮,意识仍旧有些迷蒙不清,缓了会儿,清醒些。
  久远之时的记忆如潮般汹涌袭入她脑中,她几许迷惘困惑,睁着眼呆茫许久。
  直至天光微亮,晨曦的暖光缕缕透窗而入,在她脸庞淡落寸寸清霞。
  楠艾眼睫微动,眉头蹙了起来,深陷一波波翕然倒灌的记忆。
  老祖静在一旁,默等她先恍过神来。从她茫然的神色便料断,她该是回忆起来了。只是不确定她的记忆是否为女娃和精卫的重叠?
  楠艾眼中忽而显露痛色,须臾乍现愤恨。
  老祖将她神色变化悉数默在眼中,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几乎皱成深壑的眉心。
  楠艾颤了颤眼,从那厚重尘封的记忆里游移出意识,抬头望看身旁之人。
  “都回忆起来了吗?”老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
  楠艾点点头,忽两眼大瞪,她猛地坐起身子,撑在他身侧,眼中裂出愤怒:“是帝溪!老祖......是帝溪害了女娃,她当初撺掇女娃去归墟,主动帮她造船!她......”
  楠艾喘了喘,胸间囤着欲烧欲旺的怒火,厉然咬牙:“她骗女娃自行前去,自己却未出现。这断不是巧合,她看女娃的眼神愈发不对,满是怨念恨意。这是她蓄谋已久的事,一定是阴谋!”
  楠艾拽着老祖的袖裳,回忆女娃临死前一幕,她浑身发颤,通体发冷。遂将记起的一切都与老祖俱讲一遍。
  老祖听完,并未表露过激的神情,滔天怒火俱被他消弭于心口,只是目光寒了一片。
  他坐起身将楠艾紧拥在怀,轻抚她背帮她顺气,尽量平息她激动的情绪。
  在他温柔安抚下,楠艾呼吸缓和许多,眨去眼眶泛起的湿意,抬头望着老祖,齿间咬出果决的恨:“我要为女娃报仇......我要废了她!”
  她目中迸裂杀意,仿佛布满嗜血的红光,凛然不惧。
  老祖手指轻拭她眼梢溢出的泪花,斩钉截铁道:“此仇定要报。”
  如此,他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女娃前往归墟之事,确确实实是帝溪在旁煽风点火,教唆为之。
  而且灵蛇当日巧合地出现在归墟,西海鲛族族长及长老也巧合的正在东海,他们八人竟是巧合地知晓女娃肉血食用可增寿添修为?
  重重巧合就会串成预谋,正如楠艾所预料,这显然是一次蓄意已久的阴谋。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阴谋并不是帝溪有能力主导的。帝溪当初不过千岁,有何能力联合东海西海鲛族?又怎认识久隐山林的灵蛇?
  帝溪只是参与其中,将女娃哄骗独自划船前往归墟,她只盼着女娃丢掉性命。
  老祖反复思量忖度,那八位分食了女娃之人,应当是被诱引而起了贪念,最终犯下惨绝人寰的罪事。
  而真正的魔爪,隐藏在暗中。便是三番两次欲取楠艾心脏之人,也是他当初从时空镜回到追溯女娃遇害之时,所见到的蒙着脸的神秘人。
  那人并未分食,定是因他不屑那点寿命和修为,他真正的目标,是擎神珠!而所有人的惨无人道,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倘若扶潼未说出神珠及她被神秘人绑架之事,老祖断无法将这一切联系起来。此时此刻,女娃遇害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只需见到那人......
  一切将真相大白。
  ***
  三日后,确认楠艾身子无异常,幻梦术已彻底解除,扶潼便与几人告辞,说回阳虚山。
  而她半路却掉转了方向。
  她要去的是天界沧海以北的长仙岛,帝纪隐居之处。将神珠交给帝纪,以此换取族人安宁。
  *
  帝纪接过神珠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眶竟激动得噙满泪。执着了二十万年的神珠,终究被他收入囊中!
  在旁的帝溪见此神珠,眼中聚亮,喜不自胜:“恭喜父亲!手握神珠,往后可号令众神,纵横天地之间,掌管六界!”
  帝纪视线一瞬不移地盯着手中神珠,嘴边弧度是止不住的兴奋狂悦。
  扶潼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这父女二人,眼底难掩厌恶之色。
  帝纪迫不及待想试试神珠的神力,即刻施法,欲唤醒神珠。
  因神珠神力深不可测,唯恐出了差池,他只施加些微的法力试探。可半晌,神珠毫无动静,仿佛只是块普通的紫晶石。
  帝纪愣了一瞬,莫非是催力不足?这般推测,他再捻诀激发神珠,此次用了方才五倍的法力。
  可法力将将蓄积导入神珠内,只听咔嗒脆响,神珠猝然裂开数条缝隙,下一瞬,碎裂开来。
  于他掌心,已是不成规则的十几块碎石。
  帝溪惊呼:“神珠如此脆弱不堪吗!”
  帝纪神色陡然一沉,不是神珠脆弱,而是这根本不是神珠!
  他转头怒瞪扶潼,扶潼也是莫名其妙。
  帝纪握紧这破碎的紫晶,少顷,在扶潼面前缓缓掌开。紫晶已被他掌力碾成粉齑,洋洋洒洒,飘荡出碎碎晶光。
  “你倒是说说,这是何物?”帝纪压着怒意问道。
  扶潼错愕看着落满一地的粉晶,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分明就是从楠艾体内取出的神珠啊!
  “这是我赠予你的大礼!”
  一道如雷般的洪洌之音,从外面猛地荡入洞府,震得洞内石壁剥落,溪水断流。
  三人骤然一怔,面面相觑。
  帝溪惊得花容失色:“这是......”
  帝纪更是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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