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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到洛霜屋子,她正巧要入睡,楠艾厚着脸皮叨扰。
  洛霜见她深夜匆匆赶来,定有急事,忙将她招呼进来。
  坐在桌旁的楠艾灌下一口茶,又接着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再灌。连续喝了四杯,她擦了擦嘴角,这才沉下气,看向洛霜:“那个一身正气,我把自己给说实了!”
  “啊?”洛霜一头雾水。
  楠艾眉头拧紧,将心事道出:“那日我哄骗洛澄,说我想要的浩然正气是像老祖那般。可我现在才发现,这话实不欺人,真真切切!”
  洛霜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惊喜状:“你喜欢上老祖了?!”
  楠艾默了会儿,重重点头。
  洛霜瞧她神色却不轻松,反倒几分凝重,问道:“怎么了这是?不该高兴吗?”
  楠艾却反问:“我应该高兴吗?”
  见洛霜一脸费解,她长叹一口气:“老祖那般如万神之神的大仙,岂是我能喜欢的……他也决然不会喜欢上我,这事还没发生就注定必须遏止。”
  洛霜对她的想法错愕不已。
  整个归墟的海精都看出老祖对楠艾的特别之处,那句新换的口号便是她同父亲提议。老祖听闻楠艾说过“将来想嫁给一身正气的人”,是以朝会时口号变了,他也默许。
  且不说这点,光是为了楠艾而将沉在海底的归墟升上来,就足以看出老祖对她不一般,可说是宠在了心尖上。
  洛霜甚不理解:“老祖为何不会喜欢你?你又为何不能喜欢他?难道你觉得自己配不上老祖?”
  楠艾道:“在我心里,他高大如山,遥远如天,我不过是刚成仙的妖,的确同他不配。这些年他待我很好,我铭记于心,感恩戴德,哪敢奢望被他喜欢?我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他双眼似明镜,我若总这般遮遮掩掩地避开,他定能察觉出什么,到那时,我许是不能留在归墟的。”
  洛霜原以为老祖在等楠艾开窍,等她生了情愫懂得男女之情,便能圆满。现在看来,她想得太简单,因为楠艾把这事想得过于复杂。
  洛霜忖度着,老祖的事不该自己插手,他定有自己的考量,可也不能放任楠艾自顾自地胡思乱想。
  默思片刻,她握着楠艾的手,一字一句说得谨慎:“你既然愿意来找我,便是相信我。所以你也需信我之言。心思无需藏着掖着,不论对方是谁。默默地放在心里只会滋生不安,还会扰乱你的心绪,你已经被扰乱了,对吗?”
  楠艾无奈地点头。
  洛霜接道:“你向来做事果断,感情的事你初次遇到,你且果断去做,将你想法告诉老祖,暂莫管他如何回应。你说出来,才有机会,若不说,万般机会都会被你给错过。”
  楠艾听言,似懂非懂,将她话反复念在心里,好似心里缓缓开了道小门,通透了些,没一开始那般堵得紧。
  “万一老祖生气......”她仍有顾虑:“我不愿离开归墟。”实则不愿离开他身边。
  洛霜道:“老祖待你向来好,即便不回应你的感情,也绝不会将你赶出归墟!绝不会!”
  楠艾不知洛霜哪里来的信心,但这夜的谈话的确给了她鼓舞,也渐渐解开她心结。
  *
  待回到山谷木屋时,天光熹微。
  楠艾正一边漫步一边细细琢磨洛霜说的话,不经意抬头望去。
  天光从谷间透来,洒在前方那高大挺拔的身躯上,将他身影拉长。
  他转过身来,初芒在他周身晕出淡金色的光,合着晨曦山林,如画般的怡人景致,而他就是那画中仙。
  楠艾心跳扑腾扑腾……
  惨了,她想,若要扼止这生根发芽的情愫,再来不及。
  第三十章
  自从与洛霜彻夜谈心后,楠艾反复思量,决定待去到西海将复仇一事处理完毕,便寻个时机,正式同老祖道明自己的心思。
  洛霜的话细细琢磨十分在理,她不该逃避退缩,感情这事如若不让对方知晓,又怎有机会?
  老祖再如何高高在上,他也并未脱离七情六欲,她可以对他心存幻想。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更不可能当一个默默心悦又暗地里苦情伤神的女子。
  彻底想通之后的楠艾,心情也随之舒畅不少,修炼时鲜少再心神不定。前段时日面对老祖时的不自在也渐渐消除,如今反倒因每日能见着他而暗自欣喜,练习法术更是动力十足,精进不少。
  她自忖:只有努力提升了修为,方能离老祖更近一些,倘若一直消极怠慢、不思进取,往后怎配与他并肩而立。
  这般下定了决心,她便越加勤奋练功,盼着早日报了仇,再和和美美地去告个白。
  如此想着,初初体验男女情思的楠艾,心里如同浇了蜜一般地甜。能与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的心思,即便结果并不确定,依然是件美好又值得期许的事。
  ***
  经过两年多的日夜刻苦修炼,楠艾已融会贯通了基本的攻击和防御法术。
  她最近在琢磨个事——想找个合适称手的武器。
  虽说法术可用于随时攻击,灵活性强,受约束小,但武器可近战又可远攻,尤其在法术施展的效用不理想时,有个好的武器傍身,着实不可或缺。
  她去书房翻阅了关于武器的书籍,思来想去,最终觉得剑比较合适自己,方便携带又轻巧,手握方便。遂决定暂先给自己做一把木剑,用来练习剑术,待到剑术精湛,再拜托海精族帮她锻一把好的铁剑。
  如此决定,当是刻不迟疑,楠艾拿着书就跑出书房,兴致冲冲去到屋外堆放赤松的剩料处寻了根大小适宜的木头。
  她取来支小刀,坐在地上开始对照书本里剑身的样子制作起木剑来。
  *
  老祖回来时,已是太阳西沉。斜阳余晖照耀山谷间,落在屋外草地上那个埋头削木头的人身上。
  他走过去,脚步轻微,楠艾专心致志于手头的事,并未察觉。
  老祖微微弯身,近看她手头摆弄的东西。若不是有旁边书本图片的对照,他都看不出那削得歪歪扭扭、薄厚不均的可怜木条是把剑。
  “你在制剑?”他问。
  陡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正专注的楠艾手里一滑,刀子走偏,削去一大块木。
  她举起剑瞧了瞧,那中间活像被啃了似的,奇丑无比。
  楠艾放下小刀和剑,抬头望向这走路不出声的罪魁祸首,撇嘴:“一整日的辛苦成果就毁在这一刀了。”眼神颇为哀怨。
  老祖捡起她削的剑,口中不留情:“即便没削下这刀,你这也算不得一把剑,顶多……”
  他忽止住,思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词语能形容这惨烈不成形的木棍子......遂放弃,将木剑放一旁,问道:“你想习剑术?”
  楠艾站起身,稍微整了整衣裳,实言道:“我想做个傍身的武器。桀云有银戬,洛霜有鸳鸯刀,就连洛澄都有笛子做武器。书中有言,武器可依用器之人而发挥双倍乃至数倍威力。法术固然更灵活,能以不同形式随施随用,但论实际对战时,结合了法力的武器可使出更为致命和强劲的攻击,必不可少。”
  她目光倏然一沉:“对付蔚凝和西海鲛族,不容有一丝半毫的懈怠和侥幸,定得有十足的把握,我才会前去西海。”
  老祖睇看她几分凌厉的神色,一百多年,从一株胆怯弱小的艾草精,到如今坚韧强大,凡事都有自己的见地。其实她尚且是一株草精时,就很顽强地在生存,她骨子里也并不懦弱,否则当初在东海面对鲛族时,怎会凭一己之力护得桀云和洛霜周全。
  他觉得自己大概矛盾得不像话,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怯怯依赖、鬼灵精怪的模样,又喜欢她爱憎分明直面困境不退缩的姿态。
  “老祖?”楠艾歪着脖子瞅他,唤了声。
  老祖却才惊觉自己竟望着她呆了许久,忙抬袖抵唇清了清嗓子掩饰窘迫。
  “你在这稍等。”嘱咐完,他转身飞去书房。
  楠艾不知他意,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少刻,老祖从书房出来,手执一把短剑递给她:“赠你的成仙礼。”
  楠艾一时愣住,反应过来,欣喜难抑地接过。两手捧剑,细致端详。
  剑柄和剑身为一体锻造,剑身本体为银白,上面蜿蜒着许多细小的纹路,纹路像藤蔓一般,微微突出盘绕在剑身双面,泛着淡淡的红,又仿若根根细密的小血管。
  瞧着虽不太秀气雅致,倒这是老祖赠予她的成仙之礼,也是一把仙剑,楠艾当是喜悦非常。何况老祖所赠之物定然不凡,哪能以貌取之。
  老祖道:“此乃饮血剑,剑气狠戾非常,使用时易扰乱剑主心气,需心静神宁者佩带。若剑主使剑时心不正、气不稳,就会被剑气控制神智,变得杀戮残暴。”
  “饮血剑......”楠艾嘴角微抽,这剑名甚为悚怖!尤其还能控制剑主的神智?
  本收到成仙礼物而雀跃激动的她,顿时手心一颤,只觉手中仙剑成了块烫手的烙铁。
  随身带着个戾气甚重的剑,使出来还得担心被它控制,一不小心没把稳心气,岂不时时刻刻变成个喊打喊杀的女魔头?!
  楠艾方才盈满喜色的脸瞬间黯了下来,抿唇若有所思地盯看手中剑。
  老祖见她显然因他的话而生了几分退怯。莫说女子,即便男子接受此类霸道狠厉的剑,也会酌虑一二。他想了想,道:“握住剑柄。”
  楠艾依言将剑握住,不明所以望着他。
  “将法力顺着手掌引至剑身,初次先控制好速度,待法力包裹剑身,不可犹豫,即刻挥斩。”老祖悉心细细指导:“记住,从握住它之时起,须心无旁骛,注意力集中在剑身,引导饮血剑释放剑气。”
  楠艾紧了紧握剑的手掌,端看这剑,踌躇未决。
  老祖将她神色看明,劝抚道:“有我在旁,你大可放手去试。莫要心慌,也无需急切,这剑伤不着你。”
  楠艾听言,安下几分心,深吸两口气,拽开步子稳稳站定。默念他传授的诀窍,将法力徐徐从体内导出,经流手掌,缓缓推向剑身。直至感觉剑身被她法力全然包裹,发出嗡嗡作响声,随着她力量的导入,不绝于耳。
  楠艾甚觉惊异,这剑似乎在兴奋地回应她的力量?她顿时大受鼓舞,哪还有半分方才对这剑的畏惧。抬臂将剑高高举起,毫不犹疑地直朝前方山林挥斩而下!
  剑气如虹,势贯长林。
  一路摧松折木,一时扬尘飞土,听得哗啦啦,松林倒榻一大片,飞鸟振翅惊飞起。
  待尘土散尽,瞧那被剑气肆虐之处,树断根起,土翻草毁,一片狼藉,累波十几丈远。
  楠艾瞪大眼,惊叹不已:“这剑的威力竟如此强势凌厉!”
  老祖却指正:“这其实主要源于你的力量。成仙后的法力强盛十倍有余,若用仙剑,将自身力量注入剑中,剑身积蓄你的力量,融合剑气,一击释放,力量叠倍而不止。”
  楠艾听得认真,又瞧了瞧手中剑,手掌轻轻触摸,似能感受那纹路的颤动。她喜笑颜开,心头那点不安刹那散尽,对这剑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但心里仍有疑惑:“既然仙剑都可用以修炼,为何老祖独独将此戾气甚重的的仙剑赠予我?不怕我失了理智?”
  老祖眸中闪过抹异色,须臾收敛,解释道:“成仙之后的修行讲究心正神明、炼气存神,不轻易被外界扰乱心绪、控制神智。而你心思单纯,并不容易被饮血剑夺去理智,此剑再适合你不过。方才你同此剑配合默契,也并未感觉不适。长久坚持,有利于你修炼心气。”
  如此彻底消除了楠艾的顾虑,她又好奇地问:“既然称作饮血剑,莫非这剑还能饮血?”
  老祖点头:“此剑破肌可饮血,血不止,饮不尽。饮血剑靠吞噬鲜血修炼,此时剑身隐现的淡红色便是曾饮血后淬出的颜色,待到剑身汲取了一定程度的鲜血,通体呈现暗红色,方是剑成之时。”
  言罢,老祖指尖轻捏,弹去一滴血于剑上。只见剑身红光漫散,那条条纹路就像细细的喉管一般,一张一缩,吸食着老祖的那滴血。若仔细看,剑上的纹路较之前又红了两三分。
  果真称为饮血剑,当真是有些瘆人。
  楠艾几分思量地看着手中剑,既然要饮血修炼......那不正好可以带去西海吗?鲛族千百有余,也足够她的剑吸血成势。
  她眸光瞬间闪过厉色,该还的,就得好好一次性去让蔚凝还个够!
  ***
  西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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