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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指尖还沾着微凉的水意,她的手被他包裹在软软的掌心里,这种感觉令卫薇极度不自在,也很不舒服。
  卫薇喜欢牵付嘉的手,那样会让她安心,令她悸动,可卫薇却不喜欢陆崇文这样做。
  她抽回手,也问他:“崇文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她盘腿坐在那儿,身上是格子睡衣,仰面看着他。
  陆崇文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话:“小丫头问这么多呢。”
  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先前那些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有些疏远。
  他起身,顿了顿,说:“很晚了,快睡吧。”
  卫薇看了看陆崇文,那人没有看她,他只是沉默的背过身,又沉默的走出去。
  卫薇有点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首歌。
  当你老了。
  她拿出手机百度。
  上面的资料很详细,卫薇看着看着,耳根子忽然开始发热。
  难怪陆崇文要取笑她呢,原来这是一首爱情诗!
  在无望的爱情苦海里,最最卑微的诗人只能依靠手中的笔,写下这首诗,献给他衷爱了一生、却求之不得的女人。
  卫薇原来彻头彻尾弄错了。
  她还想借此取笑陆崇文年纪大呢,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
  手机屏幕烦着荧荧的光,卫薇只觉得格外丢脸。
  她沉默安静的躺着,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可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陆崇文好像深深陷入这种黑暗里,悄无声息,也不知他去了哪儿,也不知……他是不是生气了。
  ☆、第二八章
  这夜之后,陆崇文一连不见了好几天,也没有任何消息,卫薇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大年三十这天,樊云珍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热络。卫薇知道樊云珍无非是想从她这儿拿钱,卫薇自己都欠着陆崇文债呢,怎么可能有钱给她?
  “我没钱。”卫薇坦白告诉她。
  樊云珍却说:“薇薇,你问问陆先生啊,反正你都跟了他,他又对你好……”
  卫薇气的发抖,啪的一声,将电话狠狠挂掉。
  她抱着膝盖蜷坐着,头埋在里面,有一丝无力。
  良久,手机又响了。
  卫薇摸过来一看,是猴子发过来的拜年消息。她怔了怔,才点开来。
  猴子说:“卫薇,新年好呀,开始吃晚饭了么?做什么好吃的啦?”底下还附送了一张大闸蟹的照片,红的诱人。
  卫薇这才浑浑噩噩的抬头。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偌大的公寓里空空荡荡,除了她,哪儿有丁点人烟?
  卫薇穿上外套,下楼去买晚饭。
  现在这个时间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道路两旁全是挂着红彤彤的灯笼,过年气氛浓郁。
  可她却形单影只,面无表情,走在喜庆的街上都像是给这个节日来添堵的。
  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今天也难得要提前打烊。卫薇要了两个饭团,坐在便利店的餐桌旁。
  她没吃,只是静静看着外面。
  很久都没有人来,只有她和一个店员在。
  卫薇沉默的撕开包装纸。饭团有些烫,刚咬下一口,她的眼圈便有些红了,鼻子微微发酸。
  她吃不下,于是把饭团揣回口袋里。
  走到街上,茫然四顾,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又有哪儿可去的。
  卫薇不得不回陆崇文的公寓。
  开门的时候,门廊上的那盏灯居然亮着,细碎的灯光落下来,像神的指引。
  卫薇愣了一愣,恍恍惚惚走进去。
  陆崇文已经回来了。
  穿着柔软的毛衣和笔挺的黑裤,袖口随意的挽上去,在厨房忙碌。
  卫薇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定定望着里面那人的背影,很是意外。
  她不知道陆崇文会做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数去外面吃,偶尔在家叫外卖。
  卫薇怔怔看着,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她以为他回北京回家过年了,没想到还在……
  陆崇文在煎牛排,全熟的那份给卫薇。
  又开了一瓶红酒。
  难得允许卫薇抿上一口。
  卫薇依然有些怔忪,他不说话,她也不好打破沉默,只安静的吃完饭。
  电视里是老套却热闹的歌舞节目。灯都关了,两个人陷在沙发里,背景后面,只有电视屏幕荧荧的光。在这样幽暗的光里,陆崇文吻她。他的唇齿里还有红酒醇厚的香,温柔又轻软,卫薇觉得自己要醉了。她坐在他的腿上,浑身无助又无力,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两个人像是在黑暗里滋生出的罂粟,不可示人,唯有彼此才懂对方的滋味。
  深深的纠缠,是一种迷醉,也是一种毒.药。
  这天夜里陆崇文破天荒的抱着她睡觉。
  他一直沉默,不发一言,哪怕是先前的亲吻,也是抱过她,直接吻下来。
  卫薇还是害怕。
  在他的怀里,全是成熟男人的气息,他不动,克制而隐忍。卫薇眨着眼睛,不受控的战战兢兢。
  想到年后父亲就要开庭,还有那么多欠他的债,可这人却这样阴晴不定,又对她爱答不理的……卫薇咬咬牙,小声的说:“崇文叔,我今天已经十八岁了。”
  陆崇文阖着眼,“嗯”了一声,淡淡回道:“虚岁。”
  卫薇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脸开始红了,还很烫。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有些难堪,还有些气恼。
  陆崇文安抚的亲了亲她的脊背,说:“睡吧。”
  他的唇好软,吻在她光滑如玉的脊背上,又像是烙铁,煎熬的要命,卫薇身子猛地一绷,突然好想战栗。
  她又转回去,无助的看他。
  那人只是阖着眼。
  卫薇心里忐忐忑忑的,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她只能握住他的指尖。
  陆崇文终于睁开眼。
  黑暗里,女孩的那双眼湿漉漉的,委屈而可怜,还小心翼翼的,试图讨好他。
  他叹了一声,抽回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手中蓦地一空,卫薇心头一怔,有一点慌。
  “崇文叔……”她喊他,声音小小的,轻轻的。
  陆崇文倾身过去碰了碰她的脸颊,又说:“薇薇,别胡思乱想。”
  卫薇的脸腾地一下越发热了——她的那些小心思陆崇文其实通通都知道,所以,他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她。
  ……
  年后,陆崇文还是不经常回来。他很忙,其实在上海这边呆着的时间很少。卫薇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能看到他一回。偶尔给他打电话,旁边都是热热闹闹的,偶尔还有女人的声音。
  卫薇猜,这人的红颜知己真不少,这儿一个,那儿一个,标准的花花大少!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只觉得好脏。
  学校在元宵节后开学,卫薇到教室的时候,付嘉已经在了。他在擦黑板,新年的第一天,这样显得格外郑重。
  见到他的刹那,卫薇步子一顿,付嘉就望过来。
  四目相对,他的眸子里还是那么干净和清澈……卫薇重新低下头,匆匆回到座位上。
  付嘉偏过头去,继续擦黑板。
  那些陈旧的粉尘扑面而来,呛的人好难受,付嘉眨了眨眼,身体站得直直的,没有动。
  卫薇坐在座位上,垂着头,也没有动。
  四月底,卫岱山正式被起诉,张岩是他的代理律师。
  第一次开庭审理的时候,卫薇请假去了,樊云珍居然也在,外面还有不少前来报道的媒体。
  两个人沉默的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听完全程。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太阳有些刺眼。卫薇抬起头,眯了眯眼,樊云珍在后面喊她:“薇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啊?”
  卫薇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的问:“看什么?”
  樊云珍为难的说:“小苒最近生病了,还一直吵着学钢琴,我又没什么固定收入……”
  卫薇一声轻笑,她冷冰冰的说:“对不起,我没钱。”又说:“给小苒找个好点的继父,这样可以供她学琴。”
  樊云珍有些尴尬。她和卫岱山的离婚手续刚办下来,要钱的立场确实不够。她讪讪笑了笑,说:“带个女儿,我哪儿还会再找?”
  卫薇没再搭理这人,她转身匆匆走了。
  樊云珍站在那儿,叹了一声,阴影底下樊平过来,抽着烟,皱眉问:“那小丫头还是不肯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