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熙行事干净利索。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换了一身奢华的装扮,点齐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了陆家大宅。
这一日正值陆老太爷最宠爱的一名小妾的生辰。
小妾的生辰自是不好大宴宾客,但陆老太爷还是让人在小妾的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甚至还请了一班小戏来凑热闹。
酒酣耳热间,只见陆大老爷疾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冲那班小戏呵斥道:“停下,都停下!”
“老大,你这是做甚!”
被扫了兴致的陆老太爷非常不爽地瞪着儿子。
陆大老爷忙走到他身侧,在他耳畔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
“什么?!”陆老太爷的那七八分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念一想:“老大,你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那人何等尊贵,怎可能……”
“父亲,儿子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岂会连这个都分不清楚,您看……”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迎接贵人!”
父子二人互相拉扯着朝待客厅那边奔去。
见一把年纪的陆老太爷腿脚竟这般利索,赵重熙的薄唇弯了弯。
“草民陆震(陆克俭)参见长孙殿下。”父子二人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坐下说话。”赵重熙的声音清冷冷的,让人听得后背直发凉。
“谢殿下。”父子二人相携站了起来。
趁就座的间隙,陆老太爷偷眼朝上座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玄色锦袍,面容俊美神色疏离,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矜贵之气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
老大方才的话果然有道理。
就这少年的面相和气质,说是假冒谁会相信?
可谁能告诉他,身份尊贵无比的长孙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中?
而且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过长孙殿下?
瞧他一副找人晦气的架势,真是……
“你们不想知道本殿下此行的目的?”
陆老太爷忙敛住心神,十分恭敬道:“请殿下直言。”
赵重熙依旧十分干脆地把来意说了一遍。
“……有人蓄意刺杀本殿下,未遂之后逃入了陆家,二位是不是该给本殿下一个解释?”
陆家父子冷汗簌簌而下。
皇长孙这话就是在说那刺客是他们派去的。
谋刺皇长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谁家承受得起?!
父子俩又一次跪了下来:“殿下明鉴,草民一家实是良民,岂敢冒犯殿下。”
冒犯?
赵重熙暗暗冷笑。
陆家父子倒是乖觉!
冒犯皇长孙虽也是不小的罪责,但同刺杀相比就是天渊之别。
他冷哼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本殿下污蔑你们了?”
父子俩赶紧回道:“草民们不敢,只是这件事情定然是误会了。”
“刺客进了你陆家大宅,是本殿下的亲卫们亲眼所见,你们觉得这是误会?”
陆大老爷道:“殿下人品贵重,您的话草民自是相信的,只是……”
陆老太爷用力拽了他一下,抢着道:“殿下的亲卫们绝不会看错,草民这就安排人在宅子里细细查一遍,定然能把那贼人搜出来!”
赵重熙道:“不必了,本殿下还有要事,谁有那份闲工夫?”
“那……”陆老太爷一阵头痛。
“你们安排几名管事给本殿下的亲卫引路即可。”
“这……”
陆家父子面面相觑。
让皇长孙的人搜查自家,怎么看都像是在抄家!
二人不敢执拗,赶紧去寻了几名管事。
亲卫们迅速分成几队,在管事们的带领下四散而去。
赵重熙这一趟动静闹得不小。
客院中的吕阿林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小厮南星听闻来者是皇长孙,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公子,皇长孙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
吕阿林冷笑道:“那又如何,论起来他还是爷的孙子辈儿,还能真要了爷的命?”
南星伺候他的日子不短,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
公子是老济安王最小的儿子,细细论起来,皇长孙的确要唤他一声堂祖父。
可……
自家公子姓吕不姓赵,从未得到过大宋皇室的承认。
连济安王府里那些人都不把公子当自家人,更何况是长孙殿下。
人家可是圣上的嫡长孙,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大宋将来的皇帝,凭什么给自家公子当孙子?
南星的想法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吕阿林想看不见都不行。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冷:“皇长孙这一趟明摆着是来替司徒阮氏出头的……
呵呵……阮家的权势果然诱人,他这是想给司徒曜和司徒阮氏做女婿呢!
可惜……”
他突然弯下腰十分痛苦地哼了一声。
“公子……是不是……开始……”
吕阿林阴恻恻地笑道:“皇长孙想娶司徒箜,就绝不会让司徒阮氏死。
可我是一定要让她死的……南星,你说爷是让那恶妇慢慢死好呢,还是死得快些好呢?”
南星小声嘀咕道:“公子,世上真的无人能解噬心蛊么?”
吕阿林用阴冷的目光瞪着他:“你盼着有人能把司徒阮氏救了?”
南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的是心疼公子,万一……司徒阮氏死不足惜,可公子要是把自己也折进去……”
“南星,是我误会你了。”吕阿林略有些歉疚,但声音很快又恢复了冷硬:“世上能解噬心蛊的人早已经死了好些年,所以那恶妇死定了!
至于我么……”
他惨然一笑:“我早已经勘破生死,怎会在乎这些?
噬心蛊,噬人心魂,一旦发动便再无转圜。
我要让司徒阮氏变成一个傻子,让她把她在乎的所有人、所有事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南星听不下去了,劝道:“公子,趁那些人还没有搜到这里,咱们赶紧逃吧。”
“逃?”吕阿林自嘲一笑:“皇长孙有备而来,想来陆家大宅外面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还能往哪儿逃?”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很快,躺在厢房里那名只剩下一口气的暗卫就被人发现了。
南星咬了咬牙:“公子,小的不该心软,前几日就该听您的话让他彻底解脱的。
如果没有他,今日皇长孙的人未必会怀疑咱们。”
吕阿林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走吧,随爷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