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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深言许久没见过,母亲像这样迸发出强烈的意志。
  他疑惑问:母亲,您为什么如此想见星灰?
  乔千雁惊讶了:我没和你说过吗?
  左深言摇了摇头。
  仔细一想,我确实没对你提起过。乔千雁轻轻吁了口气。
  左深言成长期间,她与丈夫的关系越来越差,焦头烂额。
  后来,左深言对盗贼的理念,与乔千雁产生分歧,乔千雁就算提起她与星灰的事,左深言也不能共情,她便不想把珍藏的回忆拿出来对牛弹琴。
  如今星灰归来,乔千雁萌生了倾诉欲望,她娓娓道来:我十岁的时候遭到过绑架,被星灰救了。
  乔千雁出身贵族门第。
  她年纪小的时候,星际海盗肆虐,远比现在猖獗。
  十岁的乔千雁生日当天,最大的星盗组织绑架了她,向乔家索要天价赎金。
  乔家不愿意如此被动,乖乖按照星盗的要求去做,他们表面佯装准备金钱,暗地里悄然寻找星盗的踪迹,试图打击这伙组织,救回乔千雁,却不慎被发现,激怒了星盗。
  为了索要赎金,星盗早就毒打过乔千雁一顿,把她凄惨的模样拍摄下来,发给乔家看。
  被乔家的行为激怒后,他们正要进一步虐待乔千雁,却收到星灰的预告函。
  预告函写着,星灰很快就要来盗走他们最有价值的东西。
  此时,星灰已经名声不小。
  更重要的是,星灰能把预告函发来,说明知道了他们的位置。
  星盗们不再管乔千雁,准备动身离开,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下一刻,他们驾驶的飞船不受控制,歪歪扭扭落向地面。
  星灰就站在地表,身体笼罩在风衣下,含笑看着飞船降落在他身前,像是对他宣誓臣服的庞大钢铁生物。
  预告函说了,我会很快到来。星灰说。
  星灰偷走了这架飞船,星盗们的飞船已经从概念上完全属于他,无论星盗如何扭动操纵杆,飞船都会朝他而来。
  飞船只是开胃菜。星灰说,我的目标不是这个。
  被星盗锁紧的舱门,对着星灰敞开。
  星灰抬步登上飞船,密密麻麻的子弹雨笼罩过来,星灰随手偷走这些子弹,星盗们的神经被恐惧摄住,但不甘心就此俯首,任星灰宰割,还要用其他手段反击,星灰直接盗走他们的行动能力。
  所有星盗横七竖八倒下,拼命到眼球充血都驱使不动一根手指,仿佛大脑与身体分离,他们发出难受的嗬嗬声。
  星灰不再管他们。
  陆鸦羽和水映,以及官方势力之后肯定会来,由他们处理这群星盗就好。
  三十四星系最大的星盗组织,从此不复存在。
  星灰迈过瘫倒在地的星盗身体,走到伤痕累累的乔千雁面前。
  我看,这就是你们船上最有价值的事物。他对星盗说。
  星灰抱起小女孩,她身上的伤势尽皆消失,连几颗松动开裂的牙齿都恢复如常。
  乔千雁表情呆呆的:我受的伤,都到哪里了?
  我偷走了。星灰说。
  伤口都到你身上了吗?
  星灰笑着问:你看我像是带伤的样子?
  盯着星灰没有瑕疵的脸,乔千雁缓缓摇头。
  星灰带她离开躺满星盗、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飞船,在外面的空地把她放下来,然后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瓶,我可以把偷到的虚幻概念放在瓶子里。
  乔千雁似懂非懂地点头。
  寒风刺骨,乔千雁环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打了声喷嚏。
  星灰脱掉风衣,严严实实包裹住她。
  他的风衣是长款,超过十岁小女孩的身高,大截衣摆都垂落在地。
  会把你衣服弄脏的。乔千雁想脱下来。
  不会的。星灰无所谓道。
  乔千雁不放心地拎起衣摆看了看。
  野外的地上满是泥土灰尘,风衣下摆切实贴到地面,竟没有沾染丝毫脏污。
  乔千雁天真地问:不能把寒冷偷走吗?
  别太依赖偷盗啊,我自己都不会这样。星灰蹲下来平视她,把所有不好的东西偷走,不一定就是好的。
  单纯让寒冷离开,你心里不一定就能好受。
  现在这样,心里是不是安稳多了?
  乔千雁攥紧领口,汲取着风衣残存的体温,从外到内浸透的暖意令她控制不住想哭。
  她低下头,不停去抹越流越凶的眼泪。
  等乔千雁的情绪稍微缓过来,星灰带她回家。
  途径一座城市,乔千雁听到广场零点报时的钟声。
  乔千雁闷闷不乐道:我的生日过去了。
  她的十岁生日,变成了一场噩梦。
  星灰说:你的家人,会给你补办生日吧。
  应该会。乔千雁的情绪依旧低落。
  发生了这种事,她和家人短时间哪有心思尽兴过生日?
  我们在茫茫人海相遇,也是种缘分。星灰张口就来,我送你件生日礼物吧,你想要什么?
  乔千雁怔怔看着他。
  不知不觉,她对着星灰的眼睛入了神。
  星灰的眼睛,真的非常特殊而且好看,里面沉浮着星屑般的淡薄碎光,简直不像是人类能有的眼睛。
  许多人对星灰的来历猜测纷呈。
  恍神间,乔千雁无意识发出轻语:我想摘天上的星星。
  听到她的话,星灰笑了一声。
  乔千雁醒过神,觉得窘迫又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能对初次见面的人,还是救了她的恩人,提这么强人所难的事?
  就算星星真能摘下来,也不能收下啊。
  乔千雁结结巴巴准备解释,却看到星灰朝夜空一招手,一束星光从漫天星河流淌下来,落到他面前。
  他将星光编织成一条纤细手链,送给小女孩。
  随意摘星不好,毕竟星星是大家的。星灰用谈论正事的语气,说着不可思议的事情,拿这个当做替代吧。
  回忆讲述到这里,乔千雁轻声感慨:我的感觉,就像看到童话般的美梦走进现实。
  覆盖了她十岁生日的噩梦。
  让她无法忘怀。
  当时,十岁的乔千雁如获至宝,一路紧紧握住星光手链,被星灰送到家。
  星灰准备离开,她不舍地挽留:你不是把我盗走了吗?
  我从星盗那里把你带走,与送你回家不冲突,这是两码事。星灰好笑道,难道要我一直带着你?我可不是人口贩子。
  而且,我已经从你身上得到足够有价值的东西。
  星灰取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瓶子,里面装着乔千雁得到星光手链时的部分情绪。
  乔千雁看向他的手套,以及手套表面的叉号,我听说过你,也听说过你的手套,这是偷盗之神的标志?
  是。星灰点头承认。
  乔千雁问:你是偷盗之神的信徒吗?
  星灰微微一笑:你猜。
  希望你回答我。乔千雁认真道,我想信仰你信的神。
  好吧,我告诉你。星灰笑意更深。
  我不是偷盗之神的信徒。
  不过,如果你愿意信仰偷盗之神,我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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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何必
  听完母亲讲的故事, 左深言一时沉默。
  乔千雁披上外衣,从床上下来,左深言上前扶着她, 依照乔千雁的示意, 带她走到房间的陈列柜前。
  她蹲下来,打开柜子右侧底层的拉门,里面放着一个小型保险箱。
  乔千雁取出保险箱放在床头柜上,手掌覆盖到箱子表面,保险箱读取了她的掌纹,闪烁几下绿灯,自动打开门。
  飘渺的星光流泻出来。
  保险箱里放着星灰当初送给她的星光手链,以及一尊偷盗之神的神像。
  十岁生日以后, 我就开始信仰偷盗之神。乔千雁说。
  左深言喃喃道:我从不知道这件事。
  他忽然发现, 母亲有着他所不了解的一面。
  你父亲觉得信仰偷盗之神, 辱没家族的荣耀,说出去不好听。乔千雁道, 所以, 我就一个人信仰, 不让别人知晓。
  偷盗之神是低位神,权柄不上台面。
  在人类不敬神明的如今,他们对偷盗之神更是藐视。
  就算真要选一位神去信仰, 左家也绝不会选择偷盗之神, 因为偷盗的权柄, 提供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不如信仰更伟大的神。
  乔千雁继续说:况且,我不是偷盗之神的合格信徒,也没有什么好自我标榜的。
  她信仰偷盗之神, 不是为了这尊神明,而是为了星灰的话。
  因为星灰会高兴,她才信仰偷盗之神。
  这注定她对偷盗之神的信仰,并非全心全意的虔诚。
  看完箱子里的东西,乔千雁准备把保险箱关上。
  夫人不把东西拿出来?安何出声询问。
  左深言回忆道:母亲,我似乎从未见您佩戴过星光手链?
  明明她对这条手链非常喜爱,说话时的温柔都快满溢出来。
  乔千雁怅然摇头:我没有触碰这条手链的资格了。
  安何:怎会没有资格?
  乔千雁专注凝视着保险箱内的手链,上面的星光没有任何衰减,凝固在了星灰赠予她的那一刻,她却变了太多,相比小时候,我早已面目全非,如果小时候的我,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变成这副样子,肯定不能接受。
  星灰赠予手链的对象,是十岁的乔千雁。
  而十岁的她,会讨厌现在的自己。
  乔千雁怀着自我厌弃的心理,多年来没有再佩戴星光手链,免得污染心中最重要的一块净土。
  左深言低沉道:母亲,请不要这样。
  您很快就能再见到星灰了。
  为了安慰母亲,左深言把抓捕星灰的心情往后放。
  听过母亲的故事,左深言抓捕盗贼的心不改。
  他说过,谁都可能崇拜星灰,唯独怪盗猎人不会。
  不过,他们渴望抓捕星灰,并非想让星灰遭受什么处罚,按帝国法律,星灰也没有罪过。
  就像盗贼努力靠近星灰的传说一样,他们想将这位最具传奇色彩的大盗抓到手中,挑战自身所处领域的极限。
  这是所有怪盗猎人的梦想,仅此而已。
  希望樊音公主的生日尽快到来。乔千雁一瞬间仿若回到小时候,即将见到内心崇拜的英雄,满心激动的忐忑,能远远见到星灰一面,我就满足了。
  乔千雁清楚,即便她都嫌弃自己,星灰也不会。
  她忍不住产生一点点希冀,不知道星灰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左深言持以严谨的态度,并未回答乔千雁的话。
  他们连星灰的真假都不能完全确定,更不会知晓星灰对乔千雁的印象。
  就算是真的星灰,遗忘了乔千雁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能会有。回答的是安何。
  其实,他已经见到她了。
  乔千雁露出微笑:借阁下吉言。
  侍女匆匆走进来,告知乔千雁:家主来了。
  乔千雁的笑容缓缓收敛。
  左家的主人,正是她的丈夫,左深言的父亲。
  外面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千雁。左家主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略显得沉闷。
  乔千雁没让侍女开门,提高音量问:什么事?
  左家主也就站在门外说起正事:我听说,深言回来了。
  母亲病发,我当然要回来。左深言接话。
  左家主的语气带着责怪:水映大人罚你进天坑,你怎能私自离开?
  左深言打开房间的门,直视自己的父亲,难道像你一样,连母亲病危都不管不问?
  我有正事要忙。
  什么正事,比母亲的安危更重要?说来我听听。
  左家主愠怒:深言,我是你的父亲。
  左深言冷冷反问:是吗?
  安何发现,左深言也蛮有气人的天赋。
  左家主已然脸色铁青。
  如果没有深言带回药物,你可能已经见不到我了。乔千雁开口道,或者说,这正是你希望的?
  左家主皱了皱眉,放缓语气:千雁,你怎么这样想?
  少摆出这副样子,我不吃你这套了。乔千雁冷笑,水映大人并非不讲道理,得知深言临时离开的缘由,他会理解的。
  左家主叹了口气,劝说左深言:不管怎样,你还是早点回天坑为好,以免水映大人怪罪。
  左深言:用不着你说。
  被妻子和儿子这样对待,左家主面子挂不住。
  尤其当着外人的面。
  他看向安何,这是谁?
  左深言说:你该知道,最近樊音公主有位重视的客人。
  说起安何受到樊音看重,左深言不再感觉不舒服,反而认为樊音公主有先见之明,善于识人。
  目光扫到床头柜上开启的保险箱,左家主面色一变,质问乔千雁: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