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中,美梦就像病情……恶化了。
这一次,梦境转换了,改变了时间与空间。
这一年春游,爷孙俩没离老宅太远,只是到附近走走,山上有一座寺庙。
山上有座庙,庙里却没有老和尚和小和尚,破败的庙宇门前,有一座石碑,经年的风蚀日化,变得残破不堪。
清风徐来,踏青惬意,容耀双手插在裤兜,任凭细碎的前发吹动,那块石碑撞入了眼帘,莫名奇妙想起来了,问道:“爷爷,你听说过字灵么?”
容权听说过,答道:“唐朝,有个和尚抄写经文数年,忽有一日,有个女子出现在禅房,身形婀娜,只是挡住了脸部。和尚知道是鬼魅,不予理睬,可是,那个女子一直阴魂不散,和尚问她也不答话。后来,有一个得道高僧来看,将女子的面纱揭开,原来,那个女子没有嘴巴。”
在破落的庙前,讲这样的故事,如果是平常人,就算是无神论,怕也是脊背阴凉,只觉瘆的慌。
容耀淡定得很,一只手碰到残碑,擦拭上面的尘埃,继续说道:“原来,和尚抄写经文的时候,‘大日如来’四个字,‘如’字忘了写‘口’,只有一个女字。”
大日如来,变成了,大日女来。
容权知道这个故事,不明白孙子的意思,不由地开起玩笑:“小子怎么搞得?你不是想出家吧?我可提醒你,现在这世道变了,当和尚也要研究生文凭,难不成你也想考一个?”
“没,没有。”容耀听到这话,打心眼里服了。他除了服小木头,就服老兵头了。
“那你想说什么?”容权有些不耐烦,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经常猜不透心思,让他这做爷爷的很苦恼啊。
“我就是想问,您说,文字有这么神奇么?”容耀问道。
“可能万物皆有灵性,可这种事谁知道。”容权点点头,又摇摇头。文字有没有这么神奇,他不怎么想知道,只想猜透孙子隐藏的心思。
容耀把残碑立起来,弯腰去拣周围的石头,堆靠起来,加以稳固,一举一动不大娴熟,竟透着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容权没被字灵的故事吓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却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感觉孙子在立碑,不是在捯饬自己的墓志铭吧?
“小耀,你别这样,现代的医学技术越来越好……”容权想宽慰孙子,说着说着,却说不下去了。
容家自然是不差钱,不差人。只是,人类的医学技术再进步,不可能治好所有疑难杂症,也不可能免除生老病死。
“爷爷,您放心,我还没到轻生的地步。”容耀抬起刚毅的俊脸,笑得比春日的阳光还灿然。
“小木头,你听说过字灵么?”
当时,他心里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她能把他写活了。
哪怕,活在书里,他就知足了。
他只愿,对她来说,这不是一个恐怖的故事,更不是一个忧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