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肉包子全是肥肉,腻死人了。”
“豆浆好好喝!”
“大清早的,还是吃甜的东西会比较对胃口,幸福到爆炸。”
她啃着手里的糖包,忽然之间有点不敢侧头。
十来分钟后,重新发车上路。
怕一路没话说会尴尬,她索性打开电台听听路况信息,只可惜听得整车人昏昏欲睡。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座的情况,便对乔野说:“车载音响可以放cd,我出门时拿了两张,就在你前面的抽屉里。”
乔野打开抽屉,拿起cd时,手一顿。
徐晚星百忙之中还抽空看他一眼,看清那张cd时,也是一个晃神,当场就有了拔起方向盘砸死自己的冲动。
“不是,我就是出门的时候有点急,随手抽了两张——”
“是吗。”他不急不缓,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径直把cd放进了唱片机里。
音乐飘出的瞬间,很容易辨别出coldplay的声音。
并且在这些年收集的这支乐队的所有专辑里,不偏不倚,她恰好拿的是他送的那一张。
徐晚星万念俱焚。
半小时后,从高速驶入山路时,后座的两人已然呼呼大睡。
徐晚星拿出专心开车的架势,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因为太过刻意,反倒令人有些想笑。
倒是乔野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也很自然地开口问:“什么时候学的车?”
“前几年了。”
“车技不错。”
她听他这样轻松的语气,心里也放松不少,抿唇,“我该说谢谢吗?”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乔野笑笑,意有所指,“接下来的三天都要耽误你了。”
话匣子这就算打开了。
徐晚星问:“去西昌那边,是要发射什么东西吗?”
然后又迅速补充:“如果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是目前最新的空间探测器。”
“往哪里发射?”
“木星。”
“主要探测哪个方面呢?”
“土壤,地表,长期监测。”乔野简洁地报上用途,顿了顿,又说明了更多细节。
徐晚星听得很投入,末了才问:“是你设计的吗?”
“我是设计师之一。”他指指后座的两个人,“孔鹏飞和宋辞也参与了设计。”
宋辞眼睛都没睁,好心替他补充一句:“别这么谦虚,直接说你是总设计师就好,我和飞飞都是替你打杂的。”
徐晚星一惊:“你没睡着啊?”
宋辞一拍脑门儿,“光顾着接话,sorry,sorry啊,我马上就睡着了。你们继续。”
徐晚星:“……”
乔野:“不用理他,他讲十句话,能有一句有营养就很了不起。”
她哭笑不得,却在这样的氛围里逐渐放下心防,最初的那点尴尬也渐渐冰消雪融。
抵达休息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不少大巴都停在那家脏兮兮的餐馆外,下车吃饭的大多是去川西高原的游客。
餐馆连招牌都掉了好几个字,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名字。店内的白色墙壁也都斑驳脱落,显露出红砖的颜色。可碍于这沿途没什么休息站,餐馆也少,生意竟然出奇的好。
四人在油腻腻的木桌前坐下来,宋辞抽了不少纸擦桌子,不可置信地惊叹:“这桌子至少得有十年没擦过了吧?”
徐晚星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啊,这附近确实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以用餐了,这里不用下国道,就在路边,所以最方便。再下一家店还得开四十来分钟才能到。”
孔鹏飞好奇地问:“你是专门开车的吗?”
“不是。也就最近开得比较勤。”
“那你怎么对这附近这么熟?”
“川西这边走过不少次,川南也比较熟。”徐晚星笑着掰开一次性筷子,“我老板常出差,川内到处跑。往这边一开,一般没八九个小时到不了目的地。我心地善良,偶尔替司机大叔开一段,换他休息休息。”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还跟着老板到处跑?助理吗?”
“算是?”她笑起来,爽朗地说,“就是那种打杂的助理,端茶递水,开车打牌,什么都做一点吧。”
孔鹏飞惊叹:“十项全能啊!!!”
他很快就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深入了解十项全能的奇女子究竟擅长些什么——
“所以你除了是秋名山车神以外,还是赌神,还是公关小姐?!”他瞪大了眼睛,却被宋辞一把拉住。
“停停停,你调查户口呢你?”
“不是,你们都不吃惊的吗?这个年头连妹子都十项全能了,我们一群理工男成天宅在研究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难道都不自惭形秽吗?”孔鹏飞心疼地抱住自己,“不瞒你们说,我连驾照都没有,逢年过节还被爸妈嫌弃不会打麻将,除了工作,回家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娱乐娱乐。”
……
重新上路时,大家似乎都认识很久了。
徐晚星自幼像个男孩子,麻将小分队里除了心思细腻敏感些的春鸣,其余人也都是男生。她原本就不擅长和弯弯绕绕的女孩子打交道,如今和这车上的相处起来,如果忽略掉和乔野那一段陈年旧事,其实还是很愉快的。
插科打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三个大男人也开始看手机的看手机,开笔记本电脑的埋头看数据。
徐晚星一路听着他们交谈,尽管说的都是中文,却渐渐开始变成她听不懂的语言。
隔行如隔山,她从那些遥远晦涩的信息里,间或能听到多年前读书时接触过的知识点,捕捉到开普勒和其他公式的影子,仿佛这才察觉到这一路走了多远。
人生的岔路口早已过去,他们朝着各自的方向一路疾驰,尔后即便有交际,也隔着不可跨越的高山。
傍晚六点过,车堵在了国道上。
一边是青黄交加的山体,一边是奔腾的江水,而前方拉起了警戒线,有应急车停在路边,穿黄马褂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
徐晚星下车看了看,回来告知大家,前面发生山体塌方,交警正在紧急处理。
“已经接近尾声了,预计还有半小时左右能清理完毕,然后就放行。”
四人干脆下车活动活动腿脚。
徐晚星看着乔野走远了些,站在江边的护栏旁,从包里摸出包烟来,点燃一支,凑到嘴边。
宋辞在她身后说:“憋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放飞自我了。”
她一顿,问:“他抽得很厉害吗?”
“那可不,人家一日三餐吃得都没他这么有规律。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他是一天不抽就会憋疯。”
徐晚星没说话。
读书那会儿,因为她常数落,到后来其实他已经没有再碰烟了。
宋辞看看面前这颗沉默的后脑勺,心里一动,又不动声色补充说:“尤其是回蓉城之后,抽得更厉害了。”
“……”
孔鹏飞还在状况外,凑过来也加入悄悄话大军:“可是你们不觉得吗,野哥抽烟的样子是真帅。别的男人抽烟可能会油腻猥琐,他抽烟,那就跟偶像剧男主似的,深沉又有逼格。”
正说着,就见到江边的男人深呼吸,一口白烟从唇边溢出。
孔鹏飞星星眼感叹:“仙气飘飘的,搞得我也想学抽烟了。”
徐晚星回头看他,忍俊不禁,“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是捧场王啊?”
她打麻将打杂都能被夸是十项全能,如今乔野抽个烟,也能变成仙气飘飘。她刻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调侃孔鹏飞上,不让自己为乔野抽烟这一幕过多分神。
那已经和她无关了。
别在意。
可话是这么说,等待的半小时里,她还是没忍住,下意识记住了他摸了多少次烟盒。再上车时,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抽那么多烟,也不怕得肺癌。”
一旁的人顿了顿,没说话。
宋辞也来劲了,加入声讨的步伐:“就是,浑身烟味,熏死人了。”
乔野:“我就抽了两支——”
“四支。”一旁的徐晚星神情严肃地竖起四只手指。
乔野抬眼看她,似笑非笑,“观察得这么仔细?”
徐晚星又蓦地缩回手去,挪开视线,“就,就一不小心看见了。”
天色渐晚,车速逐渐放慢。
山路并不好开,徐晚星全神贯注,渐渐地不再与车上的人说话。
乔野低声问过几次:“我来换你?”
徐晚星摆手:“不用。不困。”
他也没开过山路,这边的路况反倒是徐晚星比较熟一点,所以他也不勉强。只是沿途观察着路边,在某段路忽然出声,要她停车。
徐晚星问:“怎么了?”
“买烟。”他回答说。
她眉头一蹙,很不想停车,可现在她是司机,雇主有吩咐,她不得不停。刹车时有点赌气的成分,毫不温柔,吱的一声停下路边。
乔野看她一眼,没说话,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路边有家简陋的家庭小卖部,泥土房开了扇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卖部”三个字。乔野去窗口站了一会儿,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他坐回车上,关好车门,重新系上安全带,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两瓶苏打水,递给后座。
最后拿出来的,是一瓶咖啡。
他替她拧开,递到面前,“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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