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况,乍一看似乎是她光芒未散,还和当初不可一世的徐晚星一样。可仔细一想,他却觉得有些不甘。
大好前途不要,留在了这样的地方,哪怕和周围格格不入,也毕竟在尽力融入。
从北京到蓉城,乔野和宋辞一直在负责新的空间探测器。从设计到测试阶段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十二月初,终于要进行第一次发射。
发射地点在西昌,他和宋辞都要去现场。
宋辞把胡教授劝留下了,“您老这么大年纪,天又冷,去西昌还那么多山路,我们年轻人去就成。您留在这。”
胡天云说:“那你们怎么去?”
向来不关注这些琐事的乔野忽然开口:“我们包辆车去。”
去西昌并非人到了就可以,他们要带的东西不少,沿途要和发射中心保持联系,还要继续跟进每个小时的实时数据。若是坐动车,安检未免太不方便,信号也会受影响。
胡天云点头:“那我让院里去安排车。”
“不用了。”乔野说,“现在打车软件很发达,实时约个网约车就行。”
胡天云摸摸胡子,感慨说后生可畏,老一代的不被淘汰都不行啦。
宋辞:“这话不适合您老说,前两天您不还在说网上流行的那个什么宅舞吗?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儿,您老人家还门儿清,您可不老,您老当益壮着呢。”
胡天云当即招呼了他的后脑勺。
转背,乔野给徐晚星发去信息:“有一个货运单子,接不接?”
收到这条信息时,徐晚星在开车,几分钟后抵达地下车库,把小破车停好,一边数着今天赚的两百块钱,一边往电梯走,心道这么个赚法,一整个月过去也没多少。
短信提示音又响了,一遍遍告知她还有未读信息。
她叹口气,把钱放回包里,掏出手机。
目光落在屏幕上,忽然定格。乔野二字和正主一样,人消失在她的世界多少年,信息就消失了多少年。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收不到来自他的只言片语了。
徐晚星在电梯里看到了那条信息。数字一路攀升,她就一路失神。
踏出电梯时,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什么单子?”
“有一批物资要运到西昌发射中心。”虽然过去了十来分钟,乔野也依然是秒回。
“你们院里的?还是算了吧,那边国道常塌方,又是山路,不好走。你们的物资不是寻常货物,路上有损耗,我负责不起。”
乔野一连发了两条来——
第一条:“不要你负责,也没什么昂贵的。”
第二条:“三天时间,运过去一趟,运回来一趟,中途也可能会有用车的时候。费用三千,接吗?”
徐晚星的目光定格在那个数字上。
三千啊。
她心下一动,摸摸包里的钱,结果摸出来一张医院的账单。
她给自己打气,怕啥啊,老同学一场,万小福春鸣都在给她拉生意,这不就是换了个人而已吗?
七年都过去了,再多恩怨都拜拜了。上回辛意出事,他不还惦记着旧年情谊,又是帮辛意,又是拦着她干架吗?
尴尬都是假的,钱才是真的。
徐晚星为自己呐喊助威了一分钟,很快把电话拨了过去:“时间,地点,我们详细谈一下。”
另一边,乔野无声笑了笑,把院里的安排说了。
对话很自然,似乎从前的恩怨真的一笔勾销了。
只是在电话最末,徐晚星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想起找我了?”
乔野顿了顿。
如果说真话,那大概是,看见她奔波在夜市,坐着辛苦的工作,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子却搬着重重的货物,他依然会不忍。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他平日里冷冷清清是个什么模样,看见徐晚星时,想起的总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他也希望她不要过得那么辛苦,虽然这样的念头总会跟着一星半点的愠怒——
活该。谁叫你当初辍学?
也只是一念之间,他很快声色如常选择了不说实话——
“我在蓉城也不认识几个人,上哪找车和司机?恰好老同学一场,找你正好。”
他这么一说,徐晚星就放下心来,还是当年一样的爽快利落:“那就包在我身上了,后天见。”
“嗯,后天见。”
乔野挂了电话,正巧碰见从洗手间出来、刚洗完澡的宋辞。
宋辞一边擦头发,一边说:“和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恶心。”
恶心?
乔野眉头微皱,经过镜子时,侧头看了一眼,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
他顿了顿,回答说:“司机。”
“和司机打个电话也一脸骚气,怎么,女司机?”宋辞反应片刻,才追问,“等下,咱们去西昌,你找了个女司机开山路???”
“怎么,你歧视女性吗?”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宋辞词穷,片刻后指着乔野,“是我看错了你,找个司机也他妈找女的,你怎么这么饥渴呢你。前一阵不还惦记着你那颗星星吗?呵,男人,果然是喜新厌旧的。”
直到两日后的大清早,宋辞从研究院搬着几台机器出来,看见停在院外的那辆面包车,擦擦汗问:“是那辆?”
乔野还没来得及说话,车门开了。
那颗星星从车里跳下来,义不容辞接过宋辞手里的一台机器,打开后备箱往后里放,笑嘻嘻说:“又见面了啊,接下来几天,宋哥你多多照顾。”
宋辞:“…………………………”
看看乔野,看看徐晚星,他瞠目结舌。
这他妈。
玄幻了!
乔野倒是面色如常,“搬啊,都等着人家帮你吗?”
宋辞把东西往车里挪,无声地指指他,竖起大拇指:你够可以的啊,兄弟。
说来说去,原来女司机就是那颗星星!
第七十章
东西都装上车了,徐晚星拿出备好的纸笔,一副洗耳恭听、认真做笔记的模样,“送到什么地点,具体有什么要求,对接的联络人是谁,都需要跟我说一下。”
宋辞一头雾水,看看乔野,又看看徐晚星,“什么情况?”
乔野也没多说,径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好整以暇坐了进去。
徐晚星也愣了,收起纸笔,对上他降下车窗后投来的视线。
窗内的人淡淡地说:“上车吧。”
“不是运货吗?”她有些懵。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运货了?”乔野拿出手机,调出短信页面,朝她面前一递。
他说有一批物资要送去西昌,但从未说过无人跟车。
徐晚星瞠目结舌,“所,所以你们俩也要去?”
乔野的视线绕过她,朝不远处奔来的人招了下手,“孔鹏飞,这里。”
再看徐晚星,他微微一笑,“一共三个人,辛苦你了。”
徐晚星:“……”
运货和载人,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徐晚星悻悻地上了车,心道没人的话,她大可以放着歌在山路上一路鬼哭狼嚎,怎么嗨怎么来。可现在车上骤然多出三个人,全程都得笑脸相对。
毕竟她是收钱干事的,气势上也矮一头。
早晨七点,天光大亮,面包车从二环内出发,碾过一路细碎的晨光。
出来得早,后座谁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徐晚星笑道:“没吃早饭吗?”
孔鹏飞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说起太早了,没来得及吃。
于是她轻车熟路停在某个路口,“里面有家早餐店,我去买点吃的吧。”
孔鹏飞忙道:“不用不用,我没那么精致,不吃早饭也没什么的。”
“上了国道就不好找休息站了,午饭大概会吃得比较晚,先买点东西,路上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徐晚星正欲开门,就被副驾座的人摁住了手臂。
“我去。”乔野开了车门,径直下车。
没过多久,他就拎着几袋子早点回来了,馒头花卷肉包子,豆浆油条茶叶蛋,应有尽有。其中一袋装了两只白糖包,顶端缀有红色小点,他把那袋递给了徐晚星。
徐晚星接过来一看,愣了愣。
他言简意赅:“我记得你早上不爱吃咸。”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
孔鹏飞用迷茫的眼神询问:有什么是你们知道但我不知道的吗?
宋辞用真挚的目光回应他:沉默是金。
面包车在路边停了一阵,四人都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徐晚星心不在焉啃着热乎乎的糖包,思绪飘得很远。
那时候她爱迟到,经常顾不上吃饭,起床就开始撒丫子往学校狂奔。后来和他关系越来越近,他就开始替她带早饭。
高三那年,她甚至被他惯坏了,每天抵达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摸抽屉里有什么早餐。
她还会点评——
“今天的锅盔炸焦了,有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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