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倚在墙壁上听着歌。地上是毛茸茸的地毯,窗帘被风吹起,像是海上的风帆。
徐晚星跟着低声哼,直到播放至某一句歌词,她戛然而止,停止哼唱。
身旁的人却侧头看过来,目光明亮。
you know i love you so.
第五十六章
离开蓉城那日,天气晴朗,云朵像巨大的棉花糖,漂浮在湛蓝的冬日晴空上。
乔野与父母一同拎着大包小包,抵达机场。
和父亲一同排在队列里等待打印登机牌、托运行李时,他收到徐晚星的信息——
“八点钟方向,全家便利店,速来。”
他一顿,抬头说:“爸,我去买两瓶水。”
“去吧,这有我就行。”乔慕成点头。
乔野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找到了徐晚星。
她全副武装,穿着黑色棉衣,还戴了顶棒球帽,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像是做贼。
“你爸妈没发现吧?”
“没有。”乔野上下看看她,好笑,“穿成这个样子,就为了躲他们?”
“废话。你妈妈很不待见我的样子,上次在巷口碰见她,我叫了声阿姨好,她超级冷漠地回答了一句:哦,是小徐啊。那语气简直就像在说:你给我识趣一点躲远些。”
她振振有词,递了瓶酸奶给他,还探头探脑往外看。
乔野看着那瓶酸奶,“这是——”
“践行礼啊。”她理直气壮地说,仿佛丝毫没觉得践行礼是酸奶有什么问题,“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这礼是不是太轻了点?”
“过分了啊。有礼收都不错了,没见我冒着生命危险来送你?”她白他一眼,又问了句,“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他笑笑,接过那瓶酸奶,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把手递给她。
徐晚星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咳,这是要——
她左看右看,确定这是无人角落,借着货架遮掩,没有人会看见。这才咬咬牙,把心一横,伸出手来。
顺便麻痹自我,这是在践行,称为握手更合适,绝对不是什么牵手。
没想到手是握上了,下一秒,某人微微使力,把她往跟前一带,她就不由自主一头栽了过去,面颊刚好贴在他胸口。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额头埋在柔软的衣料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眉心就落下一个很轻很克制的吻。
只是轻轻触碰了那么一下,稍纵即逝,像蜻蜓点水。
乔野的声音就在头顶,低沉又柔软。
“等我回来。”
徐晚星离开时,整个人是懵的,脸是红的,身体是滚烫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自我麻痹被乔野终结了,说好的握手,说好的兄弟情,被落在眉心的那个吻彻底击碎。
没有兄弟会这么搞,除非搞基。
她捂着脸一路狂奔出机场,欲哭无泪。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争执——
“好哇,徐晚星,你早恋!”
“不,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那他亲你干什么?!”
“兄弟情的升华?”
“你骗自己还是骗鬼?”
……
*
这个春节徐晚星过得很充实。
答应过乔野不再打麻将了,就真的老老实实再也没踏入过兴旺茶馆。白日里埋头做题,苦记单词。夜里随老徐去夜市摆摊,忙忙碌碌。
放松休息时,也并没有闲着,而是捧着那本《暗淡蓝点》,对照着字典认认真真看下去。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走神的时间多了起来。
循环听着coldplay的歌,一不小心就会神游天外,于是笔不动了,于是大脑停止思考了,于是整个人神神叨叨趴在桌上,一边撸猫,一边露出傻子一样的笑。
也会偷偷搞点小动作,比如和乔野发信息。
学霸的开场白总是很学霸——
“今天背单词了吗。”
“背了五十个。”
“这才八点半就背了五十个,有没有兴趣再来五十个?”
“并没有。”
然后才会慢条斯理进展到——
“今天我回母校去看望老师了,校门口卖煎饼的老伯还认识我,说我是当年最闪光的小少年。”
“老伯不看漂亮小姑娘,看什么闪光小少年啊?也太不正常了点。”
“可能是因为闪光小少年身后总是围了一大群漂亮小姑娘,想不看见都难。”
徐晚星咬咬牙,“从小就招蜂引蝶,真过分。”
没一会儿,得到回复:“放心。尽管外界狂风大浪,我一直安分守己、岿然不动。”
她又面红耳赤、骂骂咧咧把手机拍在一旁。
放心个屁哦。他们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发乎情,止乎礼,她才不管他什么样。
半分钟后,操着兄弟情的徐晚星又重新拿起手机,义正言辞说:“今后也请你继续发扬这种作风!”
然后亡羊补牢,再补一句:“虽然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啦,但为了你的天文梦,高三当然要心无旁骛冲刺一波,继续安分守己。”
她并不知道乔野在那边笑出了声。
就如同乔野也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看穿他关于学习的日常问候,不过是个无聊的开头,只为引出后文的琐碎日常。
只是那些日常有关彼此,尽管琐碎平常,也仿佛闪着光。
*
临近年关时,老徐生了场病。
他去夜市摆摊这件事,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除却除夕夜,从未缺席过。
徐晚星和辛意约好了一起购置小姑娘的年货,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归来时,天色已晚。她打算回家把东西放下,就去夜市帮忙。
踏进玄关,打开灯,却忽然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徐晚星吓一大跳。
“爸?”
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徐晚星走到沙发边上,看见老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回来了?”
“你怎么没去摆摊啊?我以为你都走了呢。”
“几点了?”
徐晚星看了眼手机,“都七点半了。”
徐义生吓一跳,赶紧坐起来,“我就打个盹儿,怎么都七点半了?”
他起身时,扶了扶额头,身形不太稳。
徐晚星发觉不对,凑近了来看,“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下午肚子疼,跑了好几趟厕所。”徐义生摆摆手,“不要紧。就是这几天没按时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今后准时就好了。”
年关将至,夜市的生意越发好。哪怕有徐晚星帮忙,徐义生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他不允许徐晚星一直待在身边,总是赶她回家——
“都快高三的人了,别浪费时间,给我滚回家看书去!”
这些日子他没怎么吃好饭,忙起来时,直接忘了这一茬,只顾着做生意去了。
徐晚星看他脸色苍白,走路脚都是虚的,一把拉住他,“今天就别去摆摊了,你这样子站都站不动。”
徐义生兀自嘴硬,只说拉个肚子而已,用不着小题大做。
徐晚星急了,直接把他三轮车的钥匙没收了,“爸,这都快过年了,你也让我省点心成吗?你要是病倒了,让我怎么过这个年啊!”
看她真急了,徐义生才妥协。
“就这一晚。”
“前提是今晚你得好起来。”
徐晚星照顾了父亲一晚上,熬了一锅咸蛋瘦肉粥,又守在一旁端茶递水。
夜里,张姨来了一通电话,问徐义生今晚怎么没去摆摊,然后很快从茶馆赶来,手里还拎了一袋年货。
“哟,拼命三郎也有今天啊?”
徐义生有气无力地埋怨说:“我都说没什么事了,这丫头非不让我出门。”
张姨力挺徐晚星,“什么叫没事?你看看你这样子,像是没事?非得撅蹄子躺地上不能动了,才叫有事?”
徐义生:“撅蹄子???”
“我早就说你别这么拼命了,钱能赚完吗?瞧你那样子,命都不要了,成天熬夜不说,还有颗操不完的心。晚星现在也长大了,你纯属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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