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期末,徐晚星依然活在学霸给的额外任务里。
单词量飞快增长,阅读题正确率上升,文言文不再一知半解,理科题资源共享。在乔野拆掉石膏后,她也并未意识到自己可以功成身退,重新回归麻将小分队的放学队伍里,依然与他一同回家。
他并非话多之人,偶尔走在一起,沉默的时刻多于交谈时分。
她和春鸣他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哔哔个没完,绝不会冷场。可和乔野走在一起时,不说话似乎也很融洽。
他从校门口的小摊上买来两只烤红薯,分给她一只,“暖手。”
她不假思索啃了一口,含含糊糊问他“乔野,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
乔野一顿,侧头看她,“怎么”
“就随口一问呗。”
是吗。
他漫不经心换了只手拿那滚烫的红薯,“c大。”
鼎鼎大名的国中之重,即便早有预感,徐晚星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日,那也太遥远了吧”
“怎么,觉得我不行”
“你当然行,我是说对我这种垃圾来说,太遥远了。”她浑然不觉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要考的学校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乔野看她片刻,眼底染上一星半点不露声色的笑意。
她仍在问“那你要回北京”
“跟地点没有关系,c大的天文专业是国内最顶尖之一。”
是了,他那么喜欢天文,选这个完全在意料之中。
当晚,徐晚星上网查阅了c大的历年录取分数线,以及最低分数线出在哪个专业 、
然而
历史专业她考个毛啊
等等,不对,她什么时候膨胀到觉得自己能考c大了
徐晚星虎躯一震,关掉电脑。十分钟后,又重新坐起来,搜索北京的其他大学,细看分数线是多少。
“我没有非要和学霸去一个地方。”她一边敲着回车,一边对自己强调,“是师爷说的,我生于南方,长在清花巷,也该去北方看看那里的冰糖葫芦涮锅子,北方大妞糙汉子。”
“跟乔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紧接着,高二3班就迎来姗姗来迟的换座位事件。
原本在罗学明的计划中,换座位是半期考试后就立马执行的任务,但一来出了张春月事件,二来又带着徐晚星去北京参加了决赛,一拖就拖到了学期的三分之二。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罗学明自认是个公平公正且公开的班主任,孩子们选座位拥有绝对的自由,反正按照考试名次表,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大家在走廊上排成排,叫到名字的就进教室选座。
理所当然的,第一个选的是乔野。
十分钟前,在众人被叫离教室之际,他的前桌徐晚星同学,回头问他“要脱离我的魔爪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喜悦”
乔野“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不会继续当前后桌”
徐晚星翻白眼,“第一名到第三十名,你以为中间的人都是傻的你选个黄金座位,不出十个人,前后左右就满满当当了。”
那时候,她理所当然认为乔野会选择学霸们最偏爱的核心位置。乔野好整以暇看着她,没说话。
徐晚星有点烦躁,却不知这烦躁来源于什么。
十分钟后,当罗学明叫了乔野的名字,他第一个拎着书包走进教室了。徐晚星排在队伍中间,看不见进去的人最后坐在了何处,反正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出不是第二排中间就是第三排中间。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心道,也好,以后他就管不着她了,没法瞎逼逼让她别往书上画小人,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耽误她的课间观光时间来补习了。
前排的人一个一个走进教室,落座,终于轮到她。
“徐晚星”罗学明点她的名,“进去吧。”
徐晚星兴致缺缺地拎着书包往里走,先在门口站定了,扫了眼已被选定的二十九个座。然而一看之下,她背影一僵,视线一顿,心跳都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诶
诶诶诶
第二排没有乔野的身影,第三排也没有。那两排黄金座位被热爱学习的优等生们填得满满当当,却唯独不见第一名的面孔。
而异常突兀的,是在教室的左后方,那个她已然坐了三分之二学期的宝座后,全年级第一像个智障一般,抛弃了所有的黄金位置,原封不动坐回了那个孤零零的角落。
徐晚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罗学明催促她“愣着干什么,赶紧选座啊”
她定定地看着最后方那个智障,唇角一弯,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看来你很享受我的魔爪啊,乔野同学”
老位置,老面孔,乔野拿了本书在看,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还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然后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权当是磨炼意志了。”
那一刻,徐晚星的焦躁一扫而光,坐下来时,甚至有点想仰天长笑。即便继续做前后桌意味着她还要继续接受来自学霸的荼毒,完成每日繁重的额外任务,可那些好像都不算什么。
事实上,她乐意之至。
临近期末时,徐晚星迎来一件烦心事。
上回在小卖部的必经之路上撞见的那个傅意雪,对,就是送情书的那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在高二全体教师的疯狂洗脑下“高二的期末考试基本上决定了高三的水平,高考如何就从今日开始见分晓”她居然还能将追求学霸的大业搞得如火如荼
首先是挂羊头卖狗肉。
傅同学每天都会踏着课间前来问题,站门口温温柔柔地问一声“请问乔野在吗”
酥酥的嗓音,貌美声娇的少女,就连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于胖子也禁不住放轻了声气,斯斯文文地朝教室里一指“在那儿呢。”
“谢谢你啊。”傅同学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教室,捧书含笑叫,“乔野,我想问你一道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生物体。”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高二3班上演一次。
大刘痴痴地望着那道曼妙身影,感慨说“傅同学真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啊。”
于胖子也心醉神往点头道“是啊,人美气质好,觉悟还这么高。”
春鸣笑而不语。
徐晚星面无表情,“觉悟高不高我不知道,但家里有钱我看得出。每天都换不同行头,花枝招展来问题。知道的说她爱学习,不知道的以为她来选美呢。”
大刘为她分辩“穿漂亮一点也不影响好好学习啊。”
于胖子点头如捣蒜“这叫表里如一,注重细节。”
徐晚星冷笑“呵呵。”
春鸣继续笑而不语。
乔野在傅意雪来问题的第三天,本欲告诉她今后不必多此一举了,谁知道一抬头,先注意到从走廊上投来的那道目光。
他侧头一看,徐晚星用校霸眼神面无表情盯着他,目光对视片刻,她翻了个白眼,率先挪开。
心下一动,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那道题
“你第三步有问题,该用欧姆定律。”
傅同学的第二步攻势,是圣诞节的小饼干。
她带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甜点来到高二3班,笑靥如花地递给乔野,“喏,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讲题,这是我自己烤的小饼干,一点心意。”
徐晚星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座,白眼都快翻上天。
她扭头瞄了眼,透明的盒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姜饼人、圣诞袜形状的小饼干,精致漂亮。
“挺好看的啊,这饼干。”她指指那盒子。
傅意雪笑容甜美,“第一次做,还不够好。”
徐晚星也冲她笑,“还不够好都跟星光路那家甜品店卖得一毛一样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就在那儿买的呢。”
傅意雪“”
顿时笑容就僵了。
而在跨年表演那一日,大礼堂中,徐晚星和众人一同坐在台下属于高二3班的方阵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台上的演出。
每个班都有一个表演节目,他们班是辛意弹古筝。轮到自己班人上台时,总有一个方阵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掌声与尖叫,派系之分,俨然可见。
也就在那样热闹的场景里,轮到高二6班时,傅意雪穿着一身古典汉服,聘聘婷婷上台了。她抱着琵琶,说为大家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伯牙三生有幸遇到子期,她也感激自己在人生里遇见属于自己的钟子期。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3班的方阵里,温婉一笑。
大刘和于胖子双双鼓掌尖叫,“女神”
徐晚星死鱼眼“呕”
平心而论,傅意雪的确是个漂亮姑娘,琴艺也不错,至少作为高中生,这么一打扮,姿态优雅地抚着琴,的确与一众朴素的小姑娘截然不同,赏心悦目还顺耳。
徐晚星浑身不自在,最终还是扭头去看身后的乔野
学霸不愧是学霸,这种场合还拿了本英文原著来,低头不发一言地看着,眉头皱得有些紧,浑身上下散发着“这种大冷天不让人在温暖室内看书,非逼着我来看着蠢节目”的不悦气息。
察觉到前排有人扭头看他,他抬眼,对上徐晚星的目光,用眼神发出一个问号。
徐晚星蓦地笑出了声,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椅背,斜眼睨他,“乔子期,你的傅伯牙在上头弹琴给你听呢,怎么这么不用心啊”
乔野定定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合上书,“你嫉妒”
一句话,听得徐晚星眼睛都睁大了,“我嫉妒嫉妒什么嫉妒你俩伯牙子期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操,你想什么啊这破脑子”
“我是说”乔野微微一笑,淡定补全上文,“嫉妒她会弹琴,上台表演。”
“”
这下轮到他微笑反问“你想什么啊,这破脑子”
“”
徐晚星在001秒内回过头去,正襟危坐,发誓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一旁的春鸣依然微微笑着,俨然洞悉一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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