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间,一个清瘦的身影推开门栏,进入视野。
贝盈盈视线猛然定住,落在俞寒同样看向她的深眸里。
愣了两秒,她站起身,拔腿朝他跑去,站定到他面前,她还未开口,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她眼前突然模糊,抬手环住他,声音酸涩,“俞寒……”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拥住她,生怕这是梦境,他日思夜想牵挂着的女孩竟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过了会儿,他慢慢松开怀抱,看着她目光沉沉,开口第一声竟是训斥:
“你胆子这么大了敢一个人跑到这里?!你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吗,不和我说一声,你就是这样吓我的?”
她以为他真的生她的气了,吓得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是害怕你、你不让我来,我很担心你,这几天都联系不到你……”
她垂着脑袋,眼眶发红,他一时间手足无措,抬手慌乱地抹去她的眼泪:“别哭了,别哭了,笨蛋……”
他又何尝不想她。
他忍不住又重新把她拥到怀里,低声轻哄,女孩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她抬头看着俞寒,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黑眸底下一片乌青,下巴长了青碴,看过去略显憔悴。不知道这几天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寒,俞姨她……”
他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她慢慢在恢复了。”
女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那她现在在医院吗?”
“……她前几天出院了。”
“我想去看看俞姨。”
男生愣了下,而后淡声开口:“你吃饭了么?现在这个点,我带你去吃饭。”
她眉头浅皱,发现他依旧不愿让她知道过多。他转身拉着她正要走,发现女孩站在原地不动。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嘴角一瘪:
“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那样推开我?”
他愣住。
“你来到d市,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就好像和上次那样,不问我的感受就让我离你远点。我封闭自己的时候,是你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鼓励我陪着我,为什么当你遇到问题了……就不让我陪在你身边。”
她直直地望向他,卷着委屈的尾音。
男生闻言,心底那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他垂下眸,浸满眼底的凉意渐渐褪去。
半晌他终于开口:“走吧,我带你上去。”
-
俞寒回忆起当他回到d市的那天所看到的一切。
那天中午,他下了动车,坐公交回到家,走到家楼下,他往上走,就听到两个同住这层楼的大嘴妇女在自家门口对话——
“楼上那寡妇怎么突然搬回来了啊?”
“好像是生病了咧,听说得了胃病刚做完手术,哎你说这年龄了还开刀,身体好不长久咯。”
“她也是可怜,老公死的那么早,儿子也不知道去哪了,这么多天没见一个人过来看她。”
“过来看她干什么?就她那样肯定不吉利啊,我们平时也别上去,搞不好别死在楼上……”
女人刚一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砰”一声,两人惊慌转头,就看到楼梯下站着一个男生,他面色阴沉,眼神阴鸷可怕到让人背后生寒。
“你……你是谁啊?”
看着男生迈上台阶,越走越近,其中一个女人吓得连忙拿起旁边的扫帚,挡在身前,“你这人谁啊走上来!”
谁知男人直接猛地夺走扫帚,扔到地上,把挡路的她们往旁边一推。
“诶你这人……”女人气急,指着他正要开骂,就看到他转头,含着愤怒的目光盯着她们,薄唇微启,吐出冰冷的几个字:“再敢特么多嘴一句试试?”
女人被他莫名不好惹的气势给吓到,只敢低声嘟囔了几句,而后就见男生快步走上楼去。
俞寒沉着脸走到家门口,拿着钥匙直接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光线和潮湿环境里,陈旧家具发出的异味。
他心里一惊,“妈,妈——”冲进房间,就看到俞玲半躺在床上。
房间如以往一般狭窄,床板老旧,只有半扇窗户的光亮射进房内,墙角都掉了白灰,俞玲盖着一床花毛毯,脸色还有些苍白,正把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
她看到突然出现的他,瞪大眼睛:“儿子你……”
俞寒悬着的心坠落的同时,眉峰蹙起:“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你在老家过得很好不用让我担心’?!”
俞玲整个人都慌了,“小寒,你听妈妈解释……”
“你说二姨和大姨来照顾你,她们人呢?!”
“……”
“刚才我从楼下走上来,听到她们说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去医院,从来没有什么亲戚来家里!”他气到声音颤抖。
“对不起小寒……妈不是故意这样骗你。”
其实她回来看病,是不想让俞寒担心,影响他的学习。她知道如果在t市做手术,价格昂贵是一部分,另一方面还要让学业那么繁重的他照顾自己。所以她就和袁曼荷提出,回这里做手术。
后来做手术前,她是想过给几个亲戚打电话,然而那些亲戚朋友一听到是她,还是这种破事,纷纷说没空,要不然就是直接不接。
手术结束后,她为了省钱,第二天就出院了,回到家本来是要好好休养的,但是没人煮饭,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然而这样,还是免不了周围邻居的闲言碎语。
俞玲早习惯了,也不在乎,这么多年的困难磨练的她坚强不催,心底唯一的柔软,是给了儿子。
俞寒知道后,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照顾母亲。
-
“到了,进来吧。”俞寒开了门,对站在后头的贝盈盈说。
他把行李推了进去,打开鞋柜往里看了几眼,拿出一双有些旧的黑色拖鞋放到她脚边,敛睫:“抱歉,只有这双……”
她笑了下,摇摇头:“没事。”
他去到俞玲房间,发现她还在睡觉。他退出房间,走出来就发现女孩站在原地,扫视着这里。
他注意到她眼底的惊愕,心底微沉,开口的声音有些局促:“房子挺旧的,你在这待了不适应,我妈还在睡觉,要不然我先带你……”
女孩听出他话语中含的情绪,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勾起温暖的笑:
“俞寒,没关系,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第32章
他望着她,心里一直堆积的慌乱不安被她的笑渐渐抚平,“嗯,那你渴了吗?”
她点点头,他目光移向有些乱的沙发上,立马去收拾了下,给她腾出一块地方,“你坐着,我去倒水。”
她坐下后,过了会儿他端了杯水出来,她接过,指了指电视柜前的那个航母模型,“那个是你拼的吗?好厉害呀。”
“小时候拼的了。”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发现离小时候的俞寒更近了些,男生收拾完茶几和沙发,而后走到她旁边:“真的不饿?”
“有点儿……你中午吃什么?我跟你吃就好了。”
“冰箱里只有速冻饺子,你介意么?”
“可以呀。”
于是他走去厨房,贝盈盈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放下。
她鼻尖一酸,心里在隐隐地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俞寒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了。刚才显露在她眼底里男生的那抹自尊,小心翼翼地维持,生怕她有一丝不舒服。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生活的环境,遮挡住内心脆弱的那一面。就和当初她不愿意让他知道,她耳朵听不见的事。
她起身慢慢走到狭窄的厨房,就看到他在洗锅刷碗,动作流畅,转头看到她,男生眼底闪过一丝情绪,轻声道:“进去坐着,这里脏。”
她扯起笑容,“我来帮忙吧,我也会下一点厨房。”她打开冰箱,把速冻饺子拿了出来,他也没再拦着。
他又把青菜洗了点,捞了青菜,两人配合着,一顿简单的午饭就做了出来。
他把饺子和一碗排骨汤端到茶几,就看到贝盈盈正在拌青菜,她转头朝他一笑:“我也不知道味道对不对,以前都是看我妈妈做的……”
他注视着她,眼里掀起波澜。女孩疑惑:“怎么不过来?”
他走到她旁边坐下,贝盈盈还担心俞姨中午吃什么,他说母亲早晨吃得比较晚,锅里炖了排骨汤,还煮了粥。
两人安静地吃着饺子,味道虽然一般,却都感觉心头被一种无言的甜蜜和满足溢满。俞寒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打趣问:“吃个速冻饺子还这么开心?”
她咧开嘴角,语气甜糯:“因为是俞寒煮的呀。”
他的心再次悸动,而后也无声勾唇。
-
吃完了饭,俞寒走去俞玲房间,发现母亲已经醒了,他说盈盈也来了的时候,俞玲也很惊愕,女孩走进房间,坐到俞玲身边,“俞姨,你还好吗?”
“盈盈小姐,你这是……怎么还跑了一趟。”
“不是刚好放元旦了吗,我就来看看你,顺便给俞寒带了作业,怕他落下学习。”
俞玲笑着感谢,“俞姨好多了,再休息几天,身体马上就恢复了。”
俞寒把粥和排骨汤端了进来,俞玲坐了起来,发现调羹没拿,女孩就说她去帮忙拿。
贝盈盈走后,俞玲小声和俞寒感慨:“盈盈当真善良,和一些人……不一样。”她在贝家工作多年,可以说是看着贝疏颜长大的,贝疏颜私底下有多骄纵,俞玲一清二楚,刚开始贝盈盈回家的时候,她以为两人一样,没想到这段时间看来,贝盈盈是个好女孩。
俞寒唇畔轻勾,低眸来了句:“她一直这样。”
晶莹透明,纯真美好。
母亲吃完了午饭,就嘱咐俞寒要好好照顾贝盈盈,两人退出房间后,俞寒就问她接下去想干什么。
“你能陪我去趟超市吗?我看家里好像没什么菜和水果了,可以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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