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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散后,裴瑶领着荆拓出宫,路疾行,上了山。
  李乐兮在庭院内静侯,桃树早已开花,花开满园,粉妍在风中绽开,带着春意。
  她今日穿着黑色的衣裙,周身上下的色调暗沉,唯独袖口与襟口绣着两片青竹叶,她安静地站在桃花树旁,不知等了许久,外间的裴瑶走了进来。
  早啊。裴瑶轻笑着打招呼。
  她和李乐兮不同,她穿着樱草色的衣裙,与桃花色,恰是最好的风采。
  李乐兮睨她眼,进屋。
  荆拓在院门外,裴瑶人随着李乐兮进屋,里面摆着些奇奇怪怪的器物,她想去碰,李乐兮制止她:躺下,睡觉。
  睡不着。裴瑶坦然,她又不是猪,哪里还能睡。
  李乐兮不勉强她:躺下,你自然就会睡着了。
  裴瑶想了想,没有拒绝,脱衣躺在玉床上,侧身却见尊香炉摆在几案上,她好奇,屋里好像是没有香炉的。
  香烟袅袅,她在阵迷雾中睡了过去。
  迷雾很快又散去,露出尼姑庵的面貌,她看见了孟筠。
  八九岁的孟筠穿着青色的小袄,手中拿着她许久没有见过的点心,无望,你要吃些吗?
  八九岁的小姑娘言笑晏晏,慢慢地在她的注视下长大,变成个十五六的姑娘。
  裴瑶惊叹,孟筠朝着她笑,无望,我求我阿娘,她说让你还俗,我们道离开洛阳。
  无望,你不是正经的庵堂弟子,还俗很简单的,不是难事,你只要点点头就可以了。
  无望,我喜欢你,此生与你共度,我们行医为主。走遍天下,此生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  孟大夫:我这是要多加戏了吗?
  李姑娘:醒醒,第一卷 还有两章就结束了。
  孟大夫:口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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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雨后的深山里勃发生机,枝叶更是青翠欲滴,朦朦胧胧,放眼去看,似有一层云雾在山间。
  无念无真从山下走来,两人各自背着一个背筐,筐里放了些新鲜的蔬菜,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笑。
  山中多云雾,等上山后,肩际发丝都湿了,两人习惯了。
  走到山门口的时候,两人见到了熟悉的人,孟大夫。
  孟筠换回女儿装扮,穿着青色小袄,笔直地站在山门口,闻声后朝着两人看去,两位师姐。
  孟大夫在等人吗?无念巧笑,你常在这里等无望,我只当你还是等无望呢。
  孟筠羞涩一笑,师姐说笑了,我陪着祖母来的,瞧着这里的景色好,我便多站会儿。
  她神色坦然,可笑意中仍有些不大自在。
  毕竟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感情若越过礼法,会让人觉得不耻。
  背对着山门,这种世家的小儿女被圈在规矩中,古典中透着几分礼法留下的痕迹。
  无念无真朝着孟筠行了佛礼,携手一道离开,孟筠转身,看向后院的方向,愣了片刻,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走过山门,视野更加开阔,像是从尘世中走了出来,向桃花源地靠近。
  山风吹落树枝上的雨滴,低落在后颈,冻得孟筠浑身一颤,她靠近着门,见到了御林军统领荆拓。
  她站着没敢走了,停顿了须臾,接着,楚兮从院内走了出来,她朝后躲了躲。
  李乐兮凝望山间迷雾,额头略有些浮汗,被山风轻拂,从侧脸滑落下来,她伸手拂开,浓郁的绿,很美。
  她停顿了几息,朝后看了一眼,不留恋地离开。
  荆拓问她:师父去何处?
  幽州。李乐兮心中被挣扎取代,幽州太远了,她不想走。
  荆拓点头:等您回来。
  李乐兮侧眸看他,守着她。
  弟子明白。荆拓面无表情道。
  李乐兮走了,没有再留恋,孟筠看着她飒然的背影,突生一股豪迈,由心而发,做女人若成楚兮,此生足矣。
  女子者,叱咤战场,威压朝堂。
  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孟筠坦然笑了,凝望她的背影,而此刻,荆拓朝她看了一眼,又收回眼光,装作没有看到。
  不知看了多久,裴瑶揉着脑袋从院子里走出来,孟筠笑着上前。
  裴瑶略有些偷晕,不断揉着自己的脑袋,见到曾经的好友,略有些惊讶:孟姐姐。
  孟筠眼底涌现细微的愉悦,你记得我了?
  短暂的几息中,裴瑶站直了身子,面上有几分笑意,江湖之约,记得,不过怕是要作废了。
  孟筠不觉意外,你是皇帝,如何行医呢?
  你若想开医馆,我可以帮你。裴瑶的笑很浅很淡。
  孟筠摇首:我想进太医院。
  也可,随你。裴瑶眺望山间,碧绿的颜色很美。
  孟筠由心地笑了,你都记得了?
  记得了。裴瑶抿唇笑了,她也记得自己的过往,也记得七岁以后,谁养大她,谁教她如何面对尘事,如何处理自己的棘手难事,包括朝堂政事。
  孟筠,我记起过往,但我真的不喜欢你。裴瑶低眸,错开孟筠炽热的眼神,孟姐姐,你只是姐姐罢了。
  孟筠笑了笑,原来,你记住了我,也不喜欢我呢。
  裴瑶不语,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后,喜欢二字太浅了,不足以表达出她和李姑娘之间的事情。
  岁岁月月,年年日日,记忆里都是李乐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孟筠疑惑,迈出脚跟上裴瑶的脚步。
  两人去了后山,来到一颗树下,树下有一个洞,是被挖过了,而裴瑶站在洞的后面,离洞一丈远。
  我在这里埋了一样东西。裴瑶蹲下身子,从发髻上拔下一根步摇,慢慢地拨开枯叶,露出里面的泥土。
  步摇慢慢地挖着,她爱干净,不想被泥土脏了手,挖了许久,才见到一个深红色的檀木盒子。
  裴瑶将盒子取了出来,帕子擦去泥土。
  孟筠好奇,里面藏的是什么。
  裴瑶将盒子打开,露出一串红色的玉珠,二十四颗,她想起了李姑娘的话:我的岁月永远停在了二十四岁。
  血玉打磨成的血玉,颗颗如血珠,她将佛珠取了出来,抵在胸口,感受到了一股深刻的感情。
  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可是她总说她不喜欢我,可我知晓,她喜欢我。裴瑶哭了,李乐兮头顶上的泡泡是红色。初见的那面开始,便是红色,从未有过改变。
  她望着孟筠头顶的泡泡,是红色,可惜了,她忘不了李乐兮。
  孟筠不知裴瑶在说什么,接过佛珠,发现佛珠上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字,字很小,几乎看不清,不知是如何刻上去的。
  她将第十八颗玉珠翻转一遍,见到一颗上刻字最少,模模糊糊看清几字,生于亥什么年她以这颗佛珠为第一颗,翻到最后一颗,相反,字数尤其多。可见,这颗珠是第二十四年。
  在这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孟筠看到第十九颗,上面同样密密麻麻,她盯着看了许久,退婚、成亲,其他再也看不清了。
  裴瑶在这时将佛珠接过来,擦干眼泪,径直走了。
  孟筠没有开口说话,裴瑶哭得很伤心,似乎,有很多悲伤的事情。
  ****
  回到宫里,裴瑶跑去未央宫,快速地跑,迫不及待地去找李乐兮。
  可人不在未央宫,裴瑶回宣室殿找,依旧不见人,最后,她不情愿地去了乾元殿。
  裴绥依旧坐在屋檐下看着天色,她遥远地看了一眼,并没在意,吩咐宫人好生伺候,自己转回宣室殿。
  宫内并无李乐兮的身影。
  回到宣室殿,裴瑶一步步走向龙椅,走上去后,她望着象征权势的宝座,心沉了沉。
  半晌后,她坐了下来,唇角涌现笑意,李姑娘无所不能。
  不辞而别、不在宫里,去买糖了?
  不会的,李姑娘性子骄傲,又活了百年,变得极为洒脱,在这个时候离开,应该是去幽州了。
  文能统治朝堂,武能征战四方。裴瑶骄傲地笑了,唤来荆拓,传信给你师父,告诉她,我在洛阳等她回来。
  她的心跳得太急,有些疼呢,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轻轻闭上眼睛。
  心会疼了。
  荆拓去了,临走前怪异地看了一眼女帝,没有说什么话,将信送出洛阳。
  信到幽州之际,魏军已打了胜战,少年主帅将信递给师祖,他偷偷看一眼,李乐兮抬首看他:眼睛还想要吗?
  要的要的,师祖随意,我去盯着将士们操练。少年主帅吓得缩了缩脑袋,一侧凝视舆图的百里沭回转身子,怎地,皇后娘娘将东西还给她了?
  信被搁在案上,没有被打开。
  李乐兮在恐惧,在害怕,她坐在椅子上,丝毫不敢动。
  而百里沭一眼就看出她的恐惧,嘲笑道:害怕了?偷来的感情注定不得长久,李乐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闭嘴。李乐兮脸色沉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信封。
  百里沭提醒她:裴瑶良善,注定与你无法共存,不如让给我。
  回京后送你去青楼,你这样活了百年还是个雏的,怕是只有一个,定能卖个高价。李乐兮冷言,将信拿起来,塞入怀里,睨了百里沭一眼,大步离开营帐。
  留在一脸懵的百里沭,大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师祖,你去哪里?少年的声音在外间响了起来,你闯营,带我一起啊。
  百里沭急匆匆掀开营帐,看到师祖带着孙子,两人潇洒离开,她喊了一声:什么情况,单枪匹马闯敌营吗?
  无人回答她,疯子养了疯子,疯子又教了一个疯子。
  疯子成了团体。
  百里沭没好气的咒了一句:最好死在外面。
  她的咒骂没有用处,第二日,两人回来了,少年脸上多了一道伤,是要毁容了。而李乐兮端坐在马背上,在入营地的那刻,将一颗人头丢了下来。
  她匆匆离去。
  少年被扶着包扎,百里沭走到脑袋前看了一眼,是幽州的统领郭要。
  郭要死了,幽州失了一臂,收回幽州还远吗?
  百里沭无奈笑了,果然不能惹疯子。
  郭要,字谨时,幽州人氏,八岁上战场,十五岁身经百战,铁血少年出名,如今三十岁,杀敌无数。
  就这么死在了李乐兮手中。百里沭想过,幽州收回,郭要是一战将,必然能帮助大魏一统天下。
  李乐兮太狠,毫无人性。
  军医在给少年包扎,百里沭去问他:你们为何杀郭要?
  不知道,师祖杀的,她说少年顿了顿,想起师祖奇怪的话,模棱两可道:师祖说、郭要长得太丑了,碍眼了。
  百里沭:神。经病!
  百里沭又去找李乐兮,掀开营帐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皱眉道:你受伤了?
  李乐兮伤在了肩膀下的位置,一箭射穿了,她自己吃了药,暂时止住血。面对百里沭的关心,她也没有隐瞒:郭要暗中放箭,我自然要杀他,长得丑就罢了,还作怪。不杀她,白白浪费了我的血。
  长得丑就罢了,还作怪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百里沭极力去想,是楚元常说的一句话。
  你是伤可有碍?
  李乐兮自己上过药,倚靠着椅子上,唇角失了些血色,淡淡道:无妨,今夜攻城交给你了,我要睡一觉。
  百里沭嘴角抽了抽,我不去,让薄赟去。
  随你,我累了。李乐兮不愿再说,起身去内帐躺下,肩处疼得厉害,有些折磨人。
  你来了,我就回洛阳。百里沭站在外间喊了一句。
  内帐无人应答,百里沭追问一句:你真的不会死吗?
  还是无人回答。
  百里沭放心不下,临走前喊了军医,自己策马回洛阳。
  一路疾驰,用了五日的时间,回到洛阳城就见到赵奎在巡视,她皱眉,打马走上前,赵将军。
  呀,是国师呀。赵奎瞧见后,策马走去,见到百里沭安然无恙,就打听着前面的战事。
  百里沭说了一句:楚兮杀了郭要。
  赵奎愣了,直接杀了,有些可惜啊。
  他放冷箭伤了楚兮。百里沭叹气道,她也知晓杀了郭要可惜,毕竟这么多主将,也就郭要厉害些。如今倒好,被李乐兮杀了,李乐兮一人独舞了。
  赵奎颔首:是该杀,我在,我也会杀了他。
  你也护着她百里沭不明白,这么会有那么多人护着那个疯子。
  回到宫里去见女帝,白里沭入宫前卸下刀剑,却发现上东门的御林军都是陌生的面孔。
  进入宣室殿前,宫娥来搜身,低声说一句:国师,对不住了。
  百里沭受不住旁人碰她:我不喜欢女人碰我。
  宫娥一愣:那奴婢给你找个男、不,找个内侍来?
  百里沭暴怒:滚。
  国师,进来吧。女帝的声音从殿里传了出来。
  百里沭推开小宫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瞅了宫娥一眼,吓得对方瑟瑟发抖。
  裴瑶在殿内吃糖,盘子里摆着各种糖,百里沭一眼就见到了奶糖,伸手去抓,裴瑶拍开她的手:不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