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见当初自己敬重的父君亲笔写下的诛杀他的神旨时,当他被南支和北支的包围,甚至刀剑相向时,他绝不可能保持冷静。
司愿之前……明明如此笃定。
因为他太明白仇恨的滋味了。
可偏偏,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被仇恨彻底吞噬。
现在看来,他竟从来都没有失掉半分理智。
“所以乌庭山那天,是殿下你和裴素照他们……演给我看的戏?”
司愿到现在,终于是理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原来殿下……是想引我出来啊。”
司愿又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沈玉致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多说些什么,他握紧了手里的那把长剑,剑锋含光微凛,气流破空,剑刃在朝司愿而去的时候,流光微闪,剑气铮然。
然而此刻,却忽然有暗红色的符纹从司愿的身体里涌现,漂浮悬空时,自动排列成圆形的符纹开始旋转,极强的气流破开雪花风痕,形成一个大的阵法,散向四周时,树木摧折,前方的断崖生生被切断,掉下去时,引动了雪崩,连着滚石,落下悬崖,牵连着地也跟着震动不断。
这样的阵法,沈玉致怎么会不熟悉?
当年的魔尊乌将留下的阵法,他司愿倒是用得顺手。
在气流朝沈玉致压过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冰剑应声碎裂,半截剑刃划过他的侧脸,削断了他的一缕发丝。
冰刺在司愿的腿骨里融化成极寒的气,裹着他的血液,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但此刻,他以身作阵法的中心,凭借着阵法的力量,他还是站了起来,那双重瞳里黑沉沉一片,带着几分诡谲的光影。
“殿下,这阵法,你觉得熟悉吗?”
司愿笑起来,嗓音低沉。
当年的沈玉致有崇岚帝君赐的神物定风幡,替他抵挡了一部分乌将阵法的力量。
但今天,在这里。
可没有什么定风幡。
“殿下的脊骨再硬,今天怕是也得折在这里。”
沈玉致曲起指节,定定地看着阵眼里的司愿,他下颌绷紧,神情冷冽。
“凭你?”
他掀唇冷笑,手里流光乍现,又是一把冰霜长剑。
当星驰和阿零赶来的时候,这座雪山,已经失去了大半白雪覆盖的颜色。
遍地都是被烧焦的痕迹,地上的裂缝似乎已经几经开合,大半的山林,都已经被焚毁殆尽,到处都是飞鸟或是走兽残缺的肢体。
周遭实在是太安静了,那全完是没有任何一点儿声音的死寂。
“殿下!”
阿零的心越来越慌,越来越害怕。
她跟着星驰,一边走,一边一声声地喊,“殿下!殿下您在哪儿?”
直到她和星驰爬上被生生削去了半块山体的断崖边。
一抹修长的身影手握着一把冰剑,剑锋深深地抵在被白雪掩埋的尘土里,而他单膝半跪着,一身白衣被割破,浸出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血痕。
他的侧脸像是被刀锋划过,有血从伤口里渗出来,顺着他的下颚,滴下来,落在他的衣襟上,或是滴在他紧握着剑柄的手上。
他像是一座冰雕,屹立在那里,纹丝未动,就连浓密的眼睫都凝了细小的寒霜,薄唇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他的脖颈已经开始浮现出冰蓝色的鳞片痕迹,蔓延下来,一直到他的手臂上。
“殿下……”阿零站在那里,喃喃地唤了一声。
星驰快步走过去,“殿下?”
他一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沈玉致有什么反应。
“沈玉致!”星驰伸手,去碰他握着剑柄的手。
彼时,原本闭着眼睛,眼睫凝霜的沈玉致忽然睁开了双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剑,手腕一转,剑锋划过星驰的脖颈。
如果不是星驰闪躲得快,怕是就中招了。
“殿下!”阿零连忙跑过来。
沈玉致像是总算看清了星驰的脸,他手里的力道一卸,僵硬泛白的指节未展,整个人脱了力,就要倒在雪地里。
星驰及时地扶住了他。
沈玉致半睁着眼,在看见阿零的脸时,他苍白的唇动了一下,喉间艰难地发出低哑的声音,“……她呢?”
“夫人,夫人她很好……”
阿零的眼眶泛红。
沈玉致闻言,唇角微弯了弯,他像是终于放松下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个女孩儿的笑脸。
阿零扶着沈玉致,让星驰背上他,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抹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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