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雪了。
第二天清晨,冉瑶推开窗,便见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片白茫。
她呵了口气,白雾袅绕。
“妈,我想出去堆雪人——”冉瑶随手套了件大衣往楼下跑。
“你慢点!不顾自己,还有小的……”
“什么小的?”冉正斌目露狐疑。
冉瑶吐了吐舌头,去拿沙发上的毛帽,把难题留给母亲。
张菁一眼瞪过去:“吃你的早餐,瞎问什么?”
冉正斌没有多想。
“别玩儿太疯了,把围巾和手套都戴上,小心脚滑……”张菁追上去,不忘叮嘱。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她松了口气。
八点,冉正斌去上班,老爷子和老太太早在两个月前就去南方避寒了,所以家里只剩张菁和冉瑶娘儿俩。
九点左右,接到警卫兵电话。
宋子文又来了。
张菁问女儿的意思,后者点了点头。
宋子文满心欢喜,正准备进门,却被冉母堵个正着。
“冉夫人?”他现在不敢喊“伯母”,生怕惹怒对方,毕竟,昨天已经见识过张菁发飙的样子,连庞女士都只有吃瘪的份儿,他算老几?
“又来做什么?”
男人喉头一动:“我想见瑶瑶。”
“她还没起……”
“我可以等。”
张菁看了他一眼,倏地,冷笑爬上嘴角:“好啊,站院子里等吧。”
宋子文二话不说,直接往外走,而后站定。
漫天雪花扬扬洒洒,落在男人肩头,很快消失不见。
“宋市长,今天星期一,我劝你还是回去上班,别在这儿干等。”张菁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宋子文苦笑,腰板却挺得笔直。
上午十点,冉瑶睡了一觉,爬起来,却见窗外还在扑簌簌飘雪。
书上说,孕妇嗜睡。
她给露露去了通电话,交代好工作上的事,又过去半个钟。
张菁推门进来,把牛奶递给她:“温的。”
冉瑶没接,她怕膻。
昨天晚上已经吐过一次,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加了薄荷叶,你闻闻……”
冉瑶凑近,动了动鼻翼,然后笑着接过来,第一口下肚没问题,旋即仰头饮尽。
突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妈……”
张菁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口气:“人没走,还在雪地里站着。”
冉瑶霎时一默。
“要去看看吗?”
“……不了。”
张菁拿着空掉的玻璃杯离开房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折磨的是谁……”
冉瑶是从京都被带回来那天发现自己怀孕了。
起初,呕吐不止,还以为是晕车的缘故,后来,才猛然想起她的例假已经延迟一个月之久。
回到家,她把猜想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张菁当天下午就买了十几只验孕棒拿回来,各种牌子都有,用掉一半,全都显示两条横杠。
冉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就算没有宋子文,她也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
张菁一开始无法理解,但很快就被女儿说服,旋即,当外祖母的喜悦充斥内心,不管孩子爸爸是谁,那都是她的外孙。
这样想想,也不是很难接受。
中午,宋子文走了,但很快又回来,身上多了件羽绒大衣,继续在冉家院子里罚站。
“他这是去吃了午饭,填饱肚子,然后卷土重来?”张菁不可思议。
冉瑶却淡定地弯了弯嘴角。
这才是宋子文,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却又不忘将损失降到最低,这样才能可持续作战,最终达成目的。
吃过午饭,冉瑶适当运动后,回房间午休。
张菁坐在客厅看电视,忍不住瞟了眼窗外,雪还在下……
五点整,宋子文还在。
五点半,冉正斌下班回家,看着自家门前凹下去的一对脚印兀自纳闷儿。
张菁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今天这一站,多半会生病吧?
“怎么愁眉苦脸的?”一进门就发现妻子表情不对,冉正斌目露关切。
“没事,吃饭了。”
夫妻二人相携往饭厅走。
翌日,宋子文又来了,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棉服大衣,包得像颗粽子,围巾、毛帽、手套悉数备齐。
第三日,如故。
就连张菁也不由佩服他的毅力,这么冷的天,不说其他,单是双脚泡在雪地里,就让人难以忍受。
宋子文倒也聪明,冉正斌前脚上班,他后脚就来了;傍晚,他前脚刚离开,冉正斌后脚就到家。
冉瑶没心软,张菁倒是平白生出诸多感慨。
当年,她能同意让自家宝贝女儿和刚离过婚的宋子文相亲,除了念在与庞佩珊的交情之外,对宋子文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好男儿也是青眼相看,否则,又怎会动了结亲的念头?
当女婿的话,好像除了以前那段黑历史,好像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也罢,顺其自然。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大雪连下了四五天,中途竟未有间断。
冉瑶看着窗外如鹅毛般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由拧眉。
在连续五天的“罚站”以后,第六天,院外空了。
宋子文没来。
张菁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虽然可以理解,但总归有些失望。反观女儿,照样吃,照样睡,脸蛋儿圆了一圈,竟比谁都坐得住。
当晚,冉正斌告诉娘儿俩,他明天要去京都开个交流会,然后做实地灾情考察,为期五天。
吃过晚饭,张菁回房替他收拾行李,两人就女儿和宋子文的事情,又进行了一场沟通。
“瑶瑶怀孕了,”稍稍一顿,“宋子文的。”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乍响,冉正斌被震懵了,接下来又是一番破口大骂,什么“**崽子”、“老流氓”、“臭不要脸”。
发泄之后冷静下来,却顿觉无力,“那……女儿怎么办?”
“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至于怎么要不要跟宋子文结婚,我看她自己也还拿不定主意。”
“生下来啊……”冉正斌讷讷。
张菁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同意?”
“怎么会?!我就要当姥爷了!你是姥姥!”霎时,激动不已。
张菁也跟着笑起来。
第二天,冉正斌出发去京都。
1月18号,连续下了近两个星期的大雪终于停了。
冉正斌早上打电话回家,说他傍晚到,要吃张菁亲手做的酸菜鱼。
可是下午,冉瑶小舅唐维却突然上门。
张菁和唐维是亲兄妹,同一个爸妈的那种,只是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姐弟关系极好。
“啧啧,我看看是哪阵风把唐大总裁都给吹来了?”张菁含笑上前,替弟弟拍掉肩头的雪霜。
可这次唐维却没像往常一般接茬儿调侃,反而满脸凝重。
“姐,你要有心理准备。”
张菁心下咯噔:“怎、怎么了?好严肃的样子……”
“姐夫乘坐的大巴在路过奇峰山脚的时候,被雪埋了。”
奇峰山是京津交界的一片丘陵山地,以险和陡著称,由于水土流失日益严重,夏季暴雨多发泥石流,却很少听说冬季会诱发雪崩。
张菁和冉瑶抵达事发地点,现场已经被拉起黄色警戒线。
由于大巴中乘坐的一行人身份特殊,特地抽调了一个局的警力维护现场秩序。
张菁是被弟弟半搀扶着下车的,眼神恍惚,脚下打飘。
“姐,你振作点!”
冉瑶看着眼前被积雪阻断的公路,无法想象父亲乘坐的车就这样被掩盖在下面。
“不……不可能……”
踉跄着后退,腰磕在车门上,身体的疼痛又怎及心头?
眼看就要摔倒,还是唐维眼疾手快托了一把:“小心。”
专业搜救人员已经开始铲雪,由于无法确定人的位置,不敢用工具,多数都用手,虽然之前就洒了化雪盐,但效果似乎并不好。
搜救工作,进度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