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得知过了院试的消息,越绣宁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就嘀咕起来了,林炤在旁边笑着说话,她脸上带着沉吟的表情琢磨着。
林炤说了半天扭头看她,一看就是自己说的什么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绣宁,你愣什么神啊?”
越绣宁回神,嗯了一声,然后才道:“没……没什么。”
林炤和她夫妻同心,稍微一想便猜到了,不过还是想了想才笑着道:“你是不是觉着三叔和天泽考的太容易了些?”
越绣宁顿了顿,微微涨红了脸点头,她心里嘀咕的就是这个,但是到底不好说出来。好像她多么怀疑三叔和天泽学的东西不真实,考的也不真实一般。
当然了,现在林炤猜出来了,这会儿屋里也就只有夫妻俩,还有床上睡觉的蕤姐儿,便说出来也没什么。
只是声音不由自主的便小了些,道:“虽然我不知道考题是什么,三叔和天泽学的怎么样……但是总觉着不应该这样简单,我担心当地的考官们因为三叔的身份……所以放水了?”
有人考举人考了一辈子,有人因为中举疯魔了,这种事情越绣宁也听过不少,现在三叔和弟弟去考,这么容易双双考过?真的感觉太容易了些。
她怀疑,当地的考官根本就放水了,一个是皇后娘娘的三叔,吏部侍郎大人,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这些人当然有理由这样做。
前后文结合一下,林炤便也知道她说的‘放水’的意思,想了想笑道:“便是放水了,又有什么关系?”
越绣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顿时惊讶的道:“你这个当皇上的……有人在你的朝廷里,科举制度下如此的……作弊,你居然还说有什么关系?”
林炤笑了,道:“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是当地的考官,你该怎么做?不让吏部侍郎和皇后的弟弟考过?他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会害怕,担心如果不让过,你会报复,会瞬间叫他们官职不保。”
“这种结果是必然的,咱们睁只眼闭只眼接受就是了。免得当地的考官难做。你说是不是?”
越绣宁想了想,这话当然有道理,但是……
“但是……”她想了想,却又不太好说。
“但是,三叔和天泽不是真本事考上的,你心里觉着怪不舒服的?”林炤笑着道。
越绣宁想了想道:“也不是我心里不舒服,只是……科举是为国选贤能,如果这样似乎真的……觉着不太好?”
林炤好笑:“你平常脑子挺活络的,怎么一牵扯自家人反倒刻板起来了?为国选贤能,是选出来有能力有本事做事的人,科举制度当然是很合适的,但也不是万能的,考出来的举人进士也不全都适合做官。反过来说,没考上的也未必不适合没能力做事,只是选不出来朝廷不知道,那些耽误的也没办法。”
“但是现在,三叔的能力是咱们亲眼见的。无论是户部还是建宁府的官员,能尽快选拔出来他是有功劳的,如果不是他每个候补官员都熟悉,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将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位置上。这就说明,三叔有这个能力。”
“既然有这个能力,三叔自己证明了,他不是靠蒙荫混吃混喝的人,那么考科举反倒是多余的。只是为了让人服气,不想被人说是靠裙带关系将他本身的能力都抹杀了,才去考的。咱们不能本末倒置,你说是不是?”
林炤这番劝解让越绣宁疑虑顿消,想了想笑着点头:“确实如此。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确实如你说的,一牵扯自家的人反倒是刻板了,总想更加严格一些才好,就是怕三叔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他的官职是靠了侄女是皇后娘娘才得到的。”
林炤点头:“就算是凭本事考中了,必然也有人会说难听的话,这事咱们得想通。那些喜欢背后议论别人的,将别的人总是用最坏的眼光来看的人,你就算是做的再好,他们也绝对不会说过好字,这些人是难以讨好的,也没必要去讨好他们。三叔的能力大家都看到了,公事处理得好,谁也说不着。至于天泽,已经长大了,男人总要承担一些事情,被人背后说几句话都承受不了,那样也不行。”
越绣宁点头,又想了半天,长出一口气,笑道:“行,相公一番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一顿又道:“不过咱们说的这些,可千万……”
话没说完林炤已经大笑了起来:“夫妻还用叮嘱这些吗?”
越绣宁也笑了。
蕤姐儿醒了,林炤便过去抱了起来,踱步着轻声哄。
越绣宁抿着嘴,心情好了很多。其实林炤劝解的那些话,她能想不到?当然能想到一些,但是到底没有林炤跟她说出来有效果,让她心里的结瞬间就解开了。
让她知道,丈夫也是这样想的,她就不会怀疑自己凡事只往好处想,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知道林炤也是这样想的,那么自己的想法便更加的理直气壮。
所以心情自然是好了很多。
林炤抱着蕤姐儿过来,笑着看她,越绣宁站了起来伸手把女儿接过来,笑:“好了,给我吧。”
孩子给了她,林炤顺势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吻了起来。
去年中秋节前,越绣宁感冒了一次,几天没给蕤姐儿喂奶,等感冒好了之后就没有了,她的奶量一直也不多,当时就考虑自己不喂了。
中秋节被林炤灌醉了之后,一段时间也不能喂,结果就彻底的断了,也就将喂奶的事情交给了奶娘。
第1002章 谣言
一考完试,越尚耕带着越天泽昼夜赶路,赶在三月底回到了京城。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三月二十五日,何欣云生了。
是个女儿。
越尚耕没有赶上女儿出生,自然是捶胸顿足的可惜,不过他家现在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回来了转天便销假,大家看见他无不要恭喜三声。
洗三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去凑热闹,越尚耕的宅子满满的都是人,如今真的是和往时不同了,以前这个大宅子即便是分割成两个府邸,却还是显得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现在即便是这边客人挤不下去陆光涛那边呆着,也都显得拥挤的很。
大家都喜欢往高门上凑,这也是人之常情。
“瞧越家现在的态势,真的是要如日中天了。”
“哼,小心着点吧,还不定如何呢……”
在陆光涛这边坐着的,都是一些挤不到越尚耕身边的人,大部分倒不是官职身份,大部分人是因为平常跟越尚耕不亲厚,这会儿就没办法到跟前去。
越尚耕的性格直爽,根本就不是逢高踩地的人,相反,他一直都记着自己才来京城的时候,受到了几个主事的帮忙,虽然那时候自己的侄女也已经是皇长孙妃了,但看好越家能飞黄腾达的人其实并不多,对越尚耕这个乡下出来的浑身土味还没有洗干净的人,自然不爱接近。
只有几个主事对他一直都不错,他的婚事,小妹的婚事,都是这几个主事帮忙。
所以,现在越尚耕对那几个主事就很好,当然这几年的时候,主事也有升迁的,也有落魄的,但只要来了越尚耕的府上,他都热情招待,请到自己身边坐着。
府宅不大,一些凑不到跟前说话的,晃悠晃悠的,也就晃悠到了陆光涛这边来。
看见周围无人,几个坐在凉亭中的官员们小声的议论起来了。
说话的这几个,全都是最近比较灰头土脸的,朝中官员很多都有关系,即便是公事上没关系,也有可能是姻亲什么的。这几个就是和户部那几位官员,或者最近被贬的爵爷们有牵扯的,所以对越家不是很以为然,也看到了坐下的都是在越家面前不得势的,因此便开口。
“如日中天?我看是一人得道鸡犬……”一个刁钻的冷哼着,刻薄的话到底没有敢全说出来,大家能听懂就行了:“除了镇国公之外,谁是正经凭本事上去的?再说了,镇国公其实也是……他不过就是个海军将军罢了,如何能一跃成为国公爷,还是国公之首?不就是因为……是国丈嘛……”
“可不就是,尤其是现在这位……”说话的嘴巴往越尚耕府邸那边努了努:“回去了一趟,中了秀才接着中举了,简直和儿戏一般,还有脸摆宴席呢,真是笑掉大牙!”
“今天这宴席不是洗三吗?”一个稍微实诚点的才说了一句,顿时被好几个人斜睨,马上讪笑着道:“是啊是啊,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醉翁之意不在酒、”
另一个板着手指头:“如今的朝廷里,都察院、兵部、吏部,都成了他们家的内园子了,都察院的都御史高北辰,一个嫡女下嫁给户部主事的庶子!要不是上头有这位皇后……哼,哼……”
连哼了两声,表示后面的话就不说了,大家自己去想。
当然了,他想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就和那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一样,留下两个字不说,但谁又猜不出来?
“娘娘生了女儿,皇上就真不急?我听说南边的福王给皇上递密折了……”
“密折?”顿时好几个人感兴趣,马上脑袋都凑一块儿了,声音也更加压低了,一起问:“怎么回事?”
“福王说了什么?”
“子嗣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敞开的说的,还要递密折?”
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那个透露了风声的官员声音更加小了点:“福王是挂名的宗人府宗令,皇族子嗣这种事情他是有责任提醒的,当然可以敞开了说,可福王还是选择递密折,这说明什么?”
反问了一句,官员们有些面上怔忪,有些却已经恍然了,但恍然的却并没有多嘴。
依然是这个人,小声的道:“说明越家的权势熏天,远在福州的福王都忌讳……”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了,然后面色便各自复杂起来了,或者撇嘴或者不说话,或者看别处的。
“宗正不能不说话。”
过了好半天,有人说道:“这事须得给宗人府一些压力,叫他们去跟皇上提,第一,皇家子嗣岂是儿戏?必须充盈后宫。第二,周朝祖制,皇子和皇女们出生之后就要单开府邸,皇后……什么时候给公主赐宫?”
这话询问出来,似乎也不是让人回答的。
当然也没人回答。
充盈后宫这话题,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敢提了,主要是之前提过的人没什么好结果,轻的都是被申斥一顿。而且,大臣们心里都明白,那些个盯着皇上后宫,嚷着皇上应该充盈后宫的人,其实都是有目的的。
大部分都是府里头有适龄的姑娘,极想送进宫去的,所以才会这么上心。
而那些没牵扯的,自然就不会去碰这个钉子。
至于第二点,更没人敢说话了。如果皇后生的是儿子,那么就算是都察院都有责任提醒皇上,将皇子单独择宫居住,这是祖训。
但现在只是公主,为了一个女孩去招惹皇上和皇后,似乎不是那么很值得。所以,谁当这个出头的鸟儿?
谁都不傻,肯定谁都不愿意。
“福王既然递了折子,就应该会给宗人府也有指示,宗人府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职责是什么,他们自己总不会不知道。”一个官员小声的道:“他们就不怕被弹劾吗?”
这话倒也是,顿时好几个人附和的点头。
于是这个议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几个人都等着宗人府的人出头,他们其实就只看热闹而已,或者背地里说些怪话,盼着谁出头挑些事情出来才好。
第1003章 小心谨慎的宗正
林炤从前朝下来,回坤宁宫用午膳。
才出了乾周宫,就看见那边惴惴不安站着一个人,等看见自己往这边走,就小跑着过来,跪了下去:“臣叩见皇上。”
是宗人府的宗正。
林炤一看是他就知道了,为的是这几天朝臣们底下里议论纷纷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种谣言传开了,说远在福州的福王给自己递了密折,说的是子嗣的事情,公主移出坤宁宫的事情,还有充盈后宫的事情,因为福王挂名宗人府的宗令。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密折这回事,收没有收到密折,林炤自己能不知道?
很明显造这个谣的人居心叵测。这个谣言后面还跟着一句:福王是宗人府的宗令,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给皇上提意见,为什么要上密折?
这个答案就只差明着说出来了。
——忌讳皇后。
皇后娘娘是监过国的人,威信已经不是前朝所有那些皇后们能比的了,便是大臣们对皇后娘娘都很忌惮害怕。
这就是这个谣言要传达出来的情绪。
谣言可怕的就是无形,就算是贵为皇上和皇后,想要不被谣言伤害都难以办到。林炤这几天上朝的时候就等着谁提出来,然后在朝上澄清一下,自己没收到密折,谁传如此的谣言,是何居心?
但并没有人提出来,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但是,林炤相信大家都知道。
这种情况让人很生气,却又很无奈。
宗正这会儿过来,林炤心里也有数,他应该是承受了压力的,该奏禀的他需要奏禀。但是选择什么时机,显然宗正也是左思右想过得。
肯定是不能在朝上奏禀,那样的话就是要将事情挑明,将皇后至于明处让人指摘,这是得罪皇上得罪皇后的事情,下下策,宗正必然不会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