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雪、秋菊在侍,另有几个家仆和武士守在亭外。
赵清漪过来时,红衣男子正专注描擵,吟雪眼神示意她乖乖站在一旁,不要乱说话。
红衣男子又直起身沾墨,眼风也没有看她,淡淡道:“住得习惯吗?”
赵清漪知道他是在问她,诚实地说:“不习惯。”
红衣男子终于抬眼打量了一下他,然后又径自落笔,一边问:“哪不习惯?”
“公子容禀!”赵清漪像是演《新白娘子传奇》一样唱道:“长铗归来兮,食无鱼!长铗归来乎,出无车!长铗归来兮,无以为家!食呀食无鱼,出呀出无车,饮无美酒醉,睡无美人妻!”
在场的丫鬟和仆人不禁全都一多汗,红衣男站直身,深呼吸一口气,放下笔,在旁边的一张案上的盆子里洗了手,接过吟雪送上的布巾净手。
红衣男坐了下来,说:“你还不算我府上的人。”
赵清漪暗想:谁想当你府上的人了,要是走得了,早走了。不是发现她屋子周围住的都是高手吗?她是能打得过一个两个,但是动静一出来引来了红衣男,以她现在的轻功,她没有自信跑得掉。
红衣男一抬手,便有一个仆人送上一份契书。
赵清漪一看那契书的格式和内容,脸色十分精彩。
红衣男接过秋菊奉的茶,呡了一口,说:“签了,你就是我府里的人了,食有鱼、出有车,美酒美人也可以有。”
赵清漪多想自己是那种低调隐忍的女主角,只不过她总还是一个满腹诡计小宇宙很能爆发的的人。
赵清漪像李小龙一样踢飞托盘,像李小龙一样啊啊啊叫。当服务人员可以,卖身为奴那是不行的。
在场的丫鬟、仆人无不变色,只红衣男只微微一怔,复又淡定。
红衣男道:“招惹了我的人,想脱身可没有这么容易,否则,不是人人都登鼻子上脸了?”
赵清漪说:“你在害怕,害怕我将来比你强,骨子里是懦夫的你害怕世间出现真正的对手,所以现在就把我的脊梁打断。”
“你觉得激将有用吗?”
“以你的武功,也接近宗师水准了,总要像个宗师吧。要打就打,整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以为我会怕官府吗?”
红衣男子道:“你觉得这样理由足以说服我吗?”
赵清漪说:“我干嘛要说服你,我才不理你呢,我走了,不用送。”
赵清漪走出亭子,就有四个武士围了上来,看他们一个个都十分精悍的样子,赵清漪不得不警惕。
难道我堂堂造反女大王在上梁山之前还要有被官府强带卖身的屈辱,想想那些梁山好汉多有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俺也要有这一劫吗?
虽然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是那还是太受污辱了。敌人已经向她进逼,她如何能没有亮剑精神?
赵清漪负手傲然地看着四个武士,他们雀跃欲试,而红衣男显然是要看戏。
赵清漪伸手抱拳作礼,然后将袍裾塞在腰带里,一个大汉当先朝她肩头伸手抓来,来势又快又猛,赵清漪不避反进,脚已经后发先至踢中了他的中府穴。那大汉吃痛,抓来的力道自然消了。
又一个大汉来抓她的腰,使用了摔跤手法,赵清漪脚使八卦衍花的轻功步法,他一抓成空。但是迎面又一人一掌朝她胸口摧来,她五指成爪朝对方抓去,爪劲击在他的一双铁砂掌上,赵清漪也是功力不到,手指吃痛,但是只能将忍,一脚又踢向对方腹部,缓了他的攻势,她又借力击向另一个朝她打来的人。
指捏剑诀,以人为剑,击向他咽喉。
红衣男端茶看戏,心中也不禁讶然,他在这个年纪,武功绝对没有这个小孩这么高。
他想自己已经是百年奇才了,近年来未逢敌手,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在他手上过了十几招未败。
赵清漪终于把四个二流高手全都打趴下,或者她已手下留情,若是真的决斗,他们已经完蛋了,他们明白这一点,不好再上来缠斗。
赵清漪也是强撑才能站着,但是与四个二流高手同斗,就相当于和一个一流高手的决头,她的功力使用过度,丹田翻滚绞痛,胸口也似要炸开。
她喉间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红衣男道:“你这又是何苦?签了契也可做是缓兵权宜之计,你既不怕官府,将来还怕没有机会吗?”
赵清漪说:“你用卖身契来试我,还让他们在此候着,不就是要我动手吗?你已亮兵,我岂能不战?”
“呵呵,挺有意思。下去治伤吧。”
赵清漪朝他拱手,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红衣男道:“我想不到放你走的理由。”
赵清漪说:“不论我将来做什么,我不碰你陆家的人。”
“你的伤没有良药可不容易好。”
“……”
“你没有能力去取药了。”或者说偷药,她已经身无分文,只有靠偷才能得到珍贵的补气药材。
赵清漪明白这是要她服软,但是她心头自有一股蛮劲,哪里就肯服输,目光冷冷与他相对,丝毫不做可怜哀求之色,转身就走。
这时他倒不让人来拦她了,她蹒跚着步子出了院子,想到出府邸,看着陆家的外墙的一个角门,使劲向前走去。
又一口血吐了出来,她要找地方调息,可是这是陆府。
现在她付出了代价,可以走了,如果留下来,不知又要多付什么代价。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要去粤闽之地找找靖海侯,先部个局,让更应该为朝廷出力的赵彤和那些公主郡主都尝尝当棋子的滋味,谁让她们欺负她。
她要造反,让赵氏跌落皇族之境,谁让赵氏皇族要踩她的尸骨;让那些大臣重新利益洗牌,谁让他们无能还要利用她来保利益。
总之,不能留在这里。
她摸到了那扇门,可是却再也没有力气打开了。
……
陆煦看看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如纸,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孩,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了。
偷东西给偷到他的院子里来,吃什么胆子长得这么肥。
吟雪喂她服下两颗疗伤良药雪参丸,重新让她躺下。
陆煦这才搭上她的脉诊一诊她的内伤有多重。他先是用一根手指,然后手指、中指、拇指都按了上去。
过了约有五分钟,他收回了手,对吟雪说:“让秋菊好好看着她,你跟我回药房取药。”
“是,公子。”
第777章 交到新朋友
赵清漪昏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见四周的摆设,大脑意识回拢,明白自己还没有出陆家。她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想她如此邪魅狂霸拽的主角,造反前途一片光明的出身宗室的草莽英雄——好吧,这个形容矛盾,总之,怎么连“化个缘”都失败?
现在,困在这里是个什么事儿?
赵清漪勉强起身,盘膝调息,但是内伤之下,她现在的内力就像是刚开始时候一样了,就算伤好了,她的内力没有两个月是难以恢复之前水平。
吟雪带着两个小婢端来了药,看到她自在盘膝吐纳,微微讶异。
“袁竞,你醒来了,怎么不叫人?”
赵清漪又吐纳三息,才朝她看去,说:“没什么事,不用叫人。”
吟雪说:“你小小年纪,这么倔。你来这里偷盗还有理了,我们公子没有为难你,你还想上天呢?”
赵清漪转开头,心中的造反山大王理论:她总是要盗的,不盗大晋三大富豪的陆家盗谁?她要干就干最强的对手,干大票的,盗小民那是欺软怕硬,不显本大王的水准。
赵清漪自己还没有察觉,她每每和原主共情,而这个冒着魂飞魄散之险也要再造反的角色实在是叛逆得很,这对本来性格就叛逆的她来说更加火上浇油。
吟雪看着这小鬼这种神态又不禁好笑,大约女人对傲骄叛逆确实有些本事的漂亮“小正太”总会心软,她也不与之计较了。
吟雪坐了过去,抚了抚她的头,说:“好了,把药喝了。”
赵清漪没由来心头一酸,角色的情感牵动着,她自从母亲死后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温柔。原主在镇国公府时被人暗自作践,后来当了公主时不过是送人嫖买平安的礼物和象征,那时的嬷嬷只是要教她公主礼仪规矩。
吟雪说:“不喝药?那就痛着吧。”
“我喝。”赵清漪是狗鼻子,自然闻到这确实是疗药调养的好药。
赵清漪主动拿了药碗,一口干了,吟雪给她擦了擦嘴角,赵清漪就任她擦着。
吟雪收了帕子,说:“你可别倔了,公子如果真要为难你,早把你交官府了,杀了也没有人知道。”
赵清漪说:“姐姐,看来你们家公子是干过杀人弃尸的事。”
“……”
赵清漪贱贱一笑,说:“我不会和别人说是你说的。”
吟雪说:“看来你伤好得很快呀,我懒得管你了。”
……
“枫林苑”位于那个地下有一股温泉的种满药材和花草的“草庐”的北边,是陆煦在家时真正居住的院子。
此处轩昂开阔,除了他起居的五间大屋子之外,左右两侧也有十间屋子,右边的屋子全是库房,而左边是小厨房和值勤下人临时休息的场所。
陆煦在雪白的里衣套着火红的外袍,步伐飒沓,身如朝霞,手中长剑霍然生光。
他是武学奇才,天生的了不起,同样的武功他学来使来就是比别人高明。二流的武功他使出来有一流功夫的效果。
这回见过赵清漪武功磅礴和高明的八卦步法也让他也有新的感悟突破。
吟雪过来复命,陆煦才收了功,到一旁净手,头也未抬,淡淡问道:“醒了?”
吟雪说:“醒了,药也喝了。”
“没闹?”
吟雪说:“这就是个猴仔子,小打小闹是少不了的。”
陆煦顿了顿说:“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吟雪应了,说:“我这就去让薛辰他们留心些。”薛氏兄弟和李氏兄弟是陆煦门客,都是江湖人。
陆煦说:“你和玄霜带人看着她。”
吟雪微微一怔,也不多问,低头领命:“是。”
……
赵清漪床上躺了五天才能下床走走,不会每走一步,丹田和胸口都要被撕碎一样难受。
之后,她能拖着残躯在“草庐”走走,看看他们园中种的花卉和草药了。
她也摸索出来了,这一带有一股温泉被充分利用起来,不但修了温泉澡堂,还引了凉却些的温泉来浇灌花草。因为地气较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培育的植物也常常是违返时节的,一般喜暖的草药长势也特别好。
上午,赵清漪在草庐逛了一圈,累了就在一片菊花丛中卧倒,晒一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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