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过年了,寇溪跟两个孩子不回来啊?”寇老爷子身子骨有些差,前几天在院子里摔了一跤之后腿脚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人老了就总是惦记着小辈,不是想着寇溪什么时候回家就是念叨着寇星宇什么时候放假。
“都回来了,家里也没有地方住啊!”唐金枝笑着劝自己的公公,寇老爷子说道:“那我们就搬回去,回家住!”
这也是老人家另外一个毛病,动不动的就要回老家。两个儿子忙的看不见,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也都在外面。身边虽然人来人往的,虽然有老伴儿在身边,却还是觉得孤独。
“星宇就快回来了,寇溪小年就得回来了!”唐金枝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婆,意有所指:“她回来能在家住么?不得领孩子去老霍家看看去?”
“去个屁!”寇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回来了,我也不让去。那是个什么好玩意么!”
小年的时候,寇溪果然领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不过是寇星宇去市里面接回来的,大包小裹的带了不少东西。吃了一顿饭,就又领着两个孩子坐了下午车回去了。
“姐!”寇星宇送寇溪回去的路上,低声对她说道:“霍心雨最近老是去咱家找我,有点烦!”
寇溪知道他不是一个说瞎话的人,皱着眉:“管你借书?”
“打着借书的名义吧!”寇星宇说了这几个字,寇溪就明白过来。恨铁不成钢道:“这个孩子,眼看着就要中考了吧。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儿,脑子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我想给大哥帮忙去,我妈不让,就想让我在家里卖货。”寇星宇求着寇溪:“你跟我大哥说一说,要不然我跟大爷干也行啊!”
“嗯,你平时可以跟我爸折腾。我爸年纪也大了,你帮着看着一点。接人待物的也都能学一学,对你以后有好处。至于你大哥那里,他负责生产不用你干活是不想得罪你妈!”寇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可以陪我过来住几天,帮我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我也能清静一会儿!”
“也行!”寇星宇低着头笑道:“我妈让我帮着卖货,就是显摆她有个大学生儿子,有面子而已。我去你那还能躲开霍心雨,也能帮帮你。”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那我住哪儿啊?不方便吧?”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爸来了跟牛牛睡在一张床上。你要是不愿意,支一张行军床睡在外间也是一样的!”寇溪不以为然:“我爸现在三四天就跑我那一趟,他说反正回红旗镇跟回我那距离差不多。你俩要是一起来,我这也热闹啊!”
寇星宇想也不想的就准备去寇溪那里,看着寇溪嘴角边的浅笑。心中微叹:是啊,姐姐最喜欢的热闹了。看着她如今轻松的模样,寇星宇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最初的日子姐姐是怎么过来的,他很想给寇溪做点什么。可他不是姐夫,也不是心理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你不用担心我!”寇溪笑看着寇星宇,像是很清楚他的想法似的:“城里面都是家家户户关起门来过日子,而且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同,学校对我们都特别好。周围人也都听说了,对我们都很照顾。”
寇溪又笑道:“我家牛牛有个教练,他挺年轻的以前是省队的专业运动员。对牛牛很上心,觉得牛牛很有天赋。现在虽然牛牛放寒假了,每天都去训练去。就是周末了,还领着他绕着湖跑步,在冰上训练呢!”
“牛牛打算走这条路么?”寇星宇皱着眉:“运动员很苦的,而且咱们市里面也不够专业吧。他的教练在业余体校做教练,能力也不怎么样吧!”
“人家在体校是有职务的,平时就在业余体校里代课。这都是两个学校之间领导的事儿,跟他们没有关系。”寇溪浅笑:“我就是觉得牛牛这样挺好,身体也好万一将来考大学,也许能走体育生这条出路。不用那么辛苦的念书了!”
虽说寇溪如今是个寡妇,但是过年这一天按照习俗她还是不能回自己家吃饭。去婆家她不乐意,去娘家她怕婶婶嫂子心里不痛快。索性拉着寇德旺带着两个孩子,自己小家过了一个温温馨馨的年。
大年初二的时候,寇德旺领着寇溪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寇老太太很心疼,但也知道寇溪的命就是这样了。
打开一瓶罐头哄着牛牛跟米乐吃,问米乐:“过年你妈给你做啥好吃的啊?”
米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肉!”
“肉啊?哈哈哈,还有啥啊?”寇老太太哈哈大笑,一旁的牛牛小心翼翼的用勺子将那山楂舀出来喂到米乐嘴边。对寇老太太说道:“还有排骨,鸡腿,鱼。我们还买了彩色的灯粘在窗户上,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嗯,好看!”米乐附和道。
牛牛连忙提醒道:“吃东西不要说话,会呛到!”
寇老太太如今眼神已经大不如从前,但是心里却是更透亮。见牛牛这样对米乐,点了点头颇为满意。背过身对唐金枝嘀咕道:“牛牛这个孩子挺懂事儿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子经历的多,肯定懂事儿!”唐金枝颇有些感慨:“他也不敢不懂事儿,这天下还有谁能对他这样了。也就是咱家寇溪心实!”
“唉..........”寇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说啥时候能找个人家呢?每回领两个孩子走,我这心里头都不得劲。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她自己!”
“怎么也得三年呢!”唐金枝小声嘱咐婆婆:“可别跟她说这事儿,不乐意听!”
“犟种!”寇老太太低声骂了一句,不再多说。
“寇溪,你知道么,你姐怀孕了然后又没了!”郝红梅抱着孩子,对在一旁嗑瓜子的寇溪说道。
“啥时候怀孕了?我咋不知道呢?”寇溪一脸震惊。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情变(十七)
寇溪连忙从娘家搜刮了点东西,急匆匆的去王雅芝那里看她。巧的是王雅芝今天还就没有回门,寇溪推门而出的时候与她打了个照面。
“姐,我正要去你家呢!”寇溪见到王雅芝风风火火的样子,眉头一皱上前低声道:“你怀孕了又小产了?快,快进屋!”她拉着王雅芝要进屋,王雅芝拽着她道:“不进去了,你来我店里,唠会嗑!”
寇溪这就跟着王雅芝去了她的蛋糕店,屋里面的炉子一直压着火。寇溪忍不住道:“你现在这住?”
“不得,我在家里住,我一个小月子的人好长时间没来了。”王雅芝笑着用炉钩子将压着的煤给捅开,又在上面加了一些苞米瓤。在上面放了两个地瓜,做完这些之后才锁门上了炕。
“我让于大明晚上在这住,怕丢东西更怕这屋子冻了。这几天不开店,但也不能空着。”王雅芝面容冷峻:“他刚回家,我问她你回来没有,他说没看见。屁,他一说话我就知道咋回事儿。我就出来找你了!”
寇溪看了一眼反锁的门,忍不住问道:“现在这么避着他?”
“我没怀孕!”即便是没有人在屋里面,王雅芝还是很小心的在寇溪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寇溪瞪大双眼:“不是,这.......”
“装的!”王雅芝挑了挑眉:“上回从你家回去,也不知道咋地我嘴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这下可真是现眼了,他们把我当个宝儿一样供起来。我这儿子还没生呢,兜兜就成了臭狗屎了。我婆婆那脸变得啊,家里有啥都给我吃。还总跟兜兜说,小弟弟这个小弟弟那个,让她以后让这点弟弟。”
王雅芝嗤笑一声:“以前啊,我就不明白,怎么张瑶就非要生个儿子。家里是有金矿等着儿子继承啊?”
“以前知道我婆婆稀罕儿子,但是没有这么邪乎。感情以前啊那是因为太穷,我呢在这个家里又太厉害。现在,哼!”王雅芝嘴角一挑:“你不知道吧,以前她那么心疼于大明不舍得让他干活。现在不用我撵,人家娘俩就出去赶集卖货去。”
“亲自去?”寇溪瞪大双眼:“她也跟着去?”
“嗯,每天于大明还跟孝子似的把钱给我呢。”王雅芝撇嘴:“我打眼一看,那钱最多给了我一半儿。我也不计较,我现在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怎么又没了呢?”寇溪好奇:“不会被发现么?”
“咱们村里有个姜大夫,自己开诊所的,你没见过但是肯定听说过吧。”王雅芝冷笑一声:“我头天晚上去他家,我跟他说‘我跟于大明骗婆婆怀了儿子,现在月份大了肚子也不鼓,瞒不住了。第二天我就过来说流血了,让他给我打点消炎药啥的。还给了一百块钱的封口费,让他保密。’他收了一百块钱的封口费,第二天又能给我开不少药,挣两份钱当然高兴了。”
“我的天!”寇溪瞠目结舌:“你这是为了啥?”
“当然是为了让我自己死心了!”王雅芝自嘲:“让我认清楚我自己的处境,不然狠不下心啊。”
“然后呢?”寇溪忍不住打听:“她们什么反应?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弄了点鸡血在裤子上,就说流血了。趁着于大明跟他妈出去赶集的时候,我让兜兜去隔壁喊邻居。人家骑自行车拖着我去了诊所,然后就是说好的,我流血了啊。先是打点滴消炎,看看能不能保住。后来就说保不住了,开了药就回家了。”
于大明母子二人回家看不见王雅芝,以为她去店里忙回不来。却没想到是市场里的邻居给送回来的,还说累的狠了都流血了。那媳妇儿又高又壮十分的泼辣,把于大明一通训斥。骂的他灰溜溜的就走了,留下王雅芝一个人在家里躺着哭。
“我那婆婆一听说我孩子没保住,当时就哭了,等人走了又大孙子大孙子的嚎了一会儿。”王雅芝冷笑一声:“我坐起来跟于大明说我头晕,让他给我冲碗红糖水喝。”
于大明当时就不高兴了,说他累了一天回家了就出这个事儿。又怪王雅芝干活不知道轻重,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虽然嘴巴上不好听,但是还是给她冲了红糖水。第二天早上老于婆子催促两口子起来出去干活,王雅芝理直气壮的留在家里做‘小月子’。
老于婆子就急了:“谁家没生过孩子,作啥小月子?不出去干活哪来的钱?”
王雅芝就只能弓着腰‘可怜巴巴’的去店里干活,好在当时于大明还算是负责任。因为小产传出去了,唐金枝看在寇德旺那边的面子上送过来一只母鸡。她就用小炉子慢慢的炖着,却没想到自己吃了一顿之后。晚上就被于大明连锅端回家了,美其名曰他也吃不了。
“这个小月子,我连个鸡毛都没吃上。然后有一天就跟我隔壁那大姐说了,把那大姐给气够呛。我还拉着她不让她找于大明干仗,不然我婆婆肯定又要折磨我。说完了第二天我就去市里‘刮宫’去了,实际上我是去找我老姨夫去了。”王雅芝叹一口气:“我跟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离婚。”
“我爸都没跟我说!”寇溪瞪大双眼:“过年我们就在一起吃饭的,这老头,嘴够严的啊!”
寇溪气不打一处来:“我爸怎么说?”
“老姨夫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为我操心。”王雅芝叹一口气:“他说让我等过了年,又说会跟我爸慢慢说的。让我缓一缓,这点事儿真不至于。”
“这次过年我没有回娘家,估计我爸妈心里还得画魂儿呢。等我老姨夫过去跟他们说一说吧,不过也不会说我这是假的!”王雅芝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目光:“让他们看看我是怎么受苦的!”
“那你咋打算的?”寇溪伸手握着王雅芝:“分开了怎么办?”
“要钱啊,我现在手里攒了不少钱了。我们俩一人一半,这房子也有我一份。”王雅芝信誓旦旦:“周围邻居能作证,我娘家也能给我做靠山。我看他们能咋整?而且我冷眼看着,我那婆婆未必能要兜兜!”
王雅芝却没想到,这个剧本不是她所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她想象!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情变(十八)
姐妹二人短暂聊天之后,寇溪就领着孩子回家了。家里边的事情都是由向来无心八卦的寇星宇过来跟她讲的。
“我跟大爷去了一趟雅芝姐的家,大爷说了挺多的。说了雅芝姐这些年的不容易,还说了于大明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欺负大姐。大姐为了孩子,加上之前流产伤了身体不跟他一般计较!”这个肆无忌惮显然是寇星宇自己加的修饰词,寇德旺是不可能会说出来这么高级的词汇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寇星宇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化说给自己听。
“王家一听就炸了,说什么都要接雅芝姐回家。大伯就拦着,说要是接回来就闹大了。雅芝姐要回来了就得离婚,还问他们如果离婚了他们准备咋办!”寇星宇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大哥当时就说不管啥时候,这里都是雅芝姐的家,不能让人家白给欺负了。”
“别人呢?这事关键是嫂子跟兄弟媳妇儿怎么看。我三姨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事情不好办!”寇溪看的很清楚:“我爸也一直担心这个吧?我姐跟我不一样,我是家里独女。当年我爸就是怕我被后妈欺负,所以一辈子不娶媳妇儿。我爸这种人万里挑一,我也是命好。但是不能要求别人都跟我们家一样!”
“嗯!”寇星宇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像大爷那样的父母我们很少能遇到。”
“后来呢?”寇溪忍不住问道:“接没接?家里人怎么说?”
“大哥说完了,那边嫂子就不干了。说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打仗的,不能一打仗就离婚啊。再说了离婚都磕碜啊,当初是不让她嫁,自己非要嫁人。现在什么苦果子都得自己吃,而且还有孩子呢。为了孩子,将就着过呗。她一个离婚的女人,能找什么样的啊。”
“是不是还说,当初嫁给老于家,老于家穷的叮当响。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家业了,便宜别人,是不傻?”寇溪冷笑的问道。
“说的比这个更难听更直白,说老于家穷的连耗子都不进去。”寇星宇大笑道:“她嫂子一说完,家里头都不吭声了。本来还想给她出头的人也不说话了。然后她爸爸就说,那也不能这么算了。让王大娘去老于家闹一闹!”
闹了有什么用,王雅芝一心想要离婚。这次是让寇德旺刺探一下娘家人的想法的,看看能不能容得下自己跟兜兜。
“我姐这样纯属多此一举,她不是一个墨迹的人。她做事比我痛快,她现在就是顾忌父母想法怕他们上火。”寇溪笑看着寇星宇:“她应该已经准备离婚了,而且退路都想好了。”
“你怎么知道?”寇星宇不解:“她能有什么退路?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又没有钱,身后空无一人。你带着两个孩子起码我大爷能理解你,我姐夫给你留下钱了。就是牛牛在你身边也不是你的拖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是呀,她什么都有,所以要不择手段争取!”寇溪对寇星宇道:“家里的财产一人一半,对她来说都是亏的。那面包房卖了也能换点钱,加上她自己攒的,应该没啥问题。在农村租个房子住,娘俩肯定能活得下去!”
“姐啊,这你就小看了雅芝姐的婆婆。这个老太太简直就是魔鬼啊,滑头啊。相当有前瞻性了!”寇星宇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她好像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似的,雅芝姐提出离婚的时候,那老太太不慌不忙的拿出来借条了。说在外头有三万块钱的债,要是离婚了得跟雅芝姐分一万五的债务。”
“啥玩意?”寇溪惊呼一声:“三万?借钱干啥了?花在哪儿了?”
“说是于大明赌钱输的,还有她的签字跟手印呢。而且借钱的日子是好几个月之前,我大爷说那时候应该是她被气的跑我们家之后来市里的时候。”
“谁家这么有钱啊,一把借三万?还是借了几家,我姐没去挨家问一问?”寇溪忍不住皱眉:“怎么还有共同债务这么一说。”
“就是于大明舅舅家,那个比他们家还穷的人家。居然一下子能拿出来三万块钱,你说逗不逗。明白的就是假的,但是你无能为力啊!”寇星宇面露同情:“雅芝姐现在在娘家住,气的头发都要白了。我大爷也没有招了!”
此事一出,整个红旗镇都知道了老于婆子的手段了。任凭多少人站在王雅芝这头,可这巨额的债务也被人逼跑了。
“星宇啊!”寇溪拧着眉毛:“你们有没有法律专业的学长啊?”
“姐,我们是医科大学。上哪儿找法律专业的!”寇星宇好笑的看着她,寇溪见他语气轻松便直到他已经有了主意:“臭小子,白让我着急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快点说!”
“我大学同学的哥哥是法律专业毕业的,现在是法院上班。我跟他说了,等到过几天他来一趟。”寇星宇双臂抱在一起自信满满:“对付这些人,吓唬一下就行了。对了,还有姐夫那边的战友,我记得不是有一个在公安局当处长么。倒时候跟着我同学的哥哥一起,去‘走访’。”
一个是‘公安局’的一个是‘法院’的,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走一圈。准备能够吓唬他们一下,他们自己肯定也猜不到王雅芝还会起诉于大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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