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寇德旺跟寇溪谈牛牛的事情之后,寇溪就跟这边的人断了伙食。不在一起吃饭,钱也放在一起开销。各自吃各自的,各自花各自的。美其名曰让牛牛离他们远一点,以后发生什么也怨不着他了。
唐金枝是双手赞成这件事儿,两房人一商量直接将两个房子掉了个。原本杂货铺子后面的屋子是寇溪在住,现在换成一间是寇老爷子、老太太、寇德友、唐金枝,另一间一分为二,前面朝阳的是郝红梅寇宏宇一家三口。后面连个阳光都没有,只有一铺小炕一盏灯的是寇星宇回家赞助。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只不过在这边开店做生意而已。家里人谁也没有多说过什么,也都不在乎。
另一边寇溪自己的房子,原来寇老爷子住的那屋则是寇德旺在住。霍安没了之后,寇德旺就去办理了病退,提前退休在家里头照应着生意。另一个房间则是寇溪领着两个孩子在住。两个店现在来个乾坤大挪移,各自赚着各自应该赚得钱。
第四百二十一章 卖房(上)
分家之后各自吃各自的,再也没有人唠叨寇溪惯着孩子。就算是寇溪给两个孩子吃龙肝凤胆也没有人管了,寇溪索性只要有时间就变着花样的给孩子们做吃的。
虽说寇德旺在家的时候会帮着卖货,但是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往返于家里跟辣条厂那边,有时候还要去市里面取货。
“闺女,今天有人过来跟我买这套房子。”寇溪领着牛牛客车站里走出来,两个人欢天喜地的进了店里。寇德旺让牛牛将寇溪买的玩具衣服拿到隔壁,便对寇溪说起了这件事儿。
“买谁的房子?你的房子还是我的房子?”寇溪忍不住好奇起来:“咱村的么?”
“粮库的,那人看着咱家的店挺旺的。说是想要在这开个饭店!”寇德旺兴高采烈的说道:“给的钱还挺高的,看上的是我的。你这门口啥也没有,人家想的是在侧边开个大门,亮亮堂堂的挨着市场人也多。”
寇溪低声问道:“我二叔二婶那边咋说,他们现在干的风生水起的,能同意么?”
寇德旺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人家既然是诚心想买,之前肯定是打听好了。知道我这是两兄弟一起干,他得来找我这个能做主的啊。”
“那你是想卖了?”寇溪挑了挑眉:“估摸着二叔那边不能太高兴了。”
“说的就是这个呢,这个小卖店挣不了大钱。我也没有时间看着这个店,说句不好听的,这边一年挣的钱去了吃喝还不如辣条那边一个月的进项呢。”寇德旺皱了皱眉:“那边厂子雇了六个人,一个月光是工资就一千多块钱。这钱要是省下来,让你二叔二婶去干,不合算么?”
“宏宇那边能让二叔二婶过去么?我俩唠嗑的时候就说过,这干买卖前期家里人一起干是好事儿,时间长了真不是啥好事儿。你一言我一语,想要干什么都得有人反对。在决策上真不行!”好在寇宏宇跟寇德旺一起,意见不同的时候也能好好的沟通。不比跟父母子女在一起,动不动就发脾气吼了起来。虽说没有隔夜仇吧,终归还是伤感情。
“爸,这样吧!”寇溪想了想:“你把那房子卖了吧,店就挪到我这边来。”
“那你的意思是......”寇德旺皱眉:“你干啥去啊?你这店不开了?熟食卖的不挺好么?”
“在农村呆着能有啥出息?我这两个孩子不呆废了么?今天我领着牛牛去了一趟少年宫,你知道城里的孩子都在干啥呢?学钢琴的,学跳舞的,学画画的,学围棋的,连学快板的都有,我居然还看见有玩航模的了。你说说我们这有什么教育优势不?”寇溪在少年宫走了一圈,想要打听哪里能够教滑冰的地方。没想到问了一圈只打听了一个业余体校之外没有别的了,寇溪领着牛牛在少年宫里转了一圈。这一圈让她下定决心,带着两个孩子进城。打开更广阔的天地,给自己也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
“咱农村孩子能上大学就不错了,还想干啥啊?”寇德旺居然生气了:“你现在啥情况知道不?你一个人养活两个孩子很艰难的,要是没有这帮亲戚看顾着,你连班儿都上不了。你还想领着孩子去城里?我问你,你住哪?你准备干啥?你预备把孩子扔给谁?你上城里培养牛牛,你知道不知道这得多少钱?”
“可是牛牛很有天赋!”寇溪不无惋惜的说道:“我真的不忍心啊,这么好的苗子浪费了。”
“好苗子有的是,那是你没看见别人。我看牛牛就挺平常,他这个身世能有人好好养他就不错了。你还指望花多大力气培养他?我问你,你还准不准备结婚了?你打算拉扯着两个孩子过一辈子?”
寇德旺的话令寇溪晚上觉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事情。
“妈妈!”黑暗中,有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来。
“牛牛,你还不睡啊?是不是想上厕所?”寇溪拉了灯绳,牛牛捂着眼睛避开刺眼的光。
“我不想尿尿!”牛牛小声道:“那你是怎么了?”
“妈,你不要送我去滑冰了。我不想滑冰!”牛牛小声的嘟努着:“去城里上学很贵吧,很贵很贵吧?”
“你想说什么?”寇溪靠在枕头上看着牛牛,伸手摩挲着牛牛的头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姥爷说的对,你一个人怎么养活我们两个呀。要不然就不要让我上学了,我在家里给你干活好不好?我看着妹妹,我还能给妹妹冲奶粉,我能用炉子给你热饭。”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寇溪知道那是生活逼迫出来的。上一世她对这个就感触特别深,开始她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有钱人那么疼爱孩子呢?为什么有钱人总是很娇惯孩子,体谅孩子,对孩子脾气那么好。后来慢慢的发现了,不是穷人不疼爱孩子而是没有那个条件。
普天之下父母爱孩子的心情跟金钱没有关系,只不过穷爸穷妈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在生存上面。每天为了柴米油盐发愁,他们心里面压力很大,分不出来更多的心情去体谅孩子。
有钱人家的妈妈不用担心柴米油盐,她们有华贵的珠宝有像寇溪一样的保姆洗衣做饭。她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追逐自己的梦想,用在孩子教育方面的时间就更多了。她们知道什么叫青春期,什么叫叛逆,什么叫自尊,什么叫理想。
都说人穷志短,在生存面前谁敢说自己要面子不要钱?
“你不懂,城里的孩子就是比农村的孩子多了一条出路。你只管努力,别想其他的。我能养你,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你跟妹妹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寇溪拉着牛牛的手坚定地说道:“孩子,你只需要明白。我能为你做的只是我自己的努力,而最终的结果是你自己的努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要给我争气,让那些看扁我们的母子的人瞧一瞧,你是一个多棒的孩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 卖房(下)
“寇溪!你看这是啥?”早晨起来唐金枝将窗户上的挡板搬下来,在窗台上看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壳盒子。纸壳盒子上面用黑色的笔写着‘寇溪’二字,唐金枝看着很奇怪拿给寇溪。
寇溪见到那盒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那盒子抢过来:“这是我教牛牛认识我名字。”
“这咋还用胶带给粘上了呢?”唐金枝晃了晃纸壳盒子,里面有东西在响:“这里头有啥啊?”
“这就是我给米乐做的小玩具,里头叮叮当当的逗她玩。这孩子,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寇溪笑着说道:“你在哪儿捡的?”
唐金枝一脸狐惑的看着寇溪,愣愣的说道:“在窗台上啊,这是咱们关门之后放上去的。她啥时候放的?”
“可能是丢在外头人家捡起来看上面有名字,谁给放窗台上了吧。”寇溪摆摆手:“我二叔也起来了?你做饭了么?”
“哎呦,我得赶紧做饭去了。”唐金枝恍然拍了一下脑门,扭身赶紧回屋做饭去。
寇溪白着一张脸,连忙将那盒子给拆开。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红棕色的存折。
“三万块钱?”寇溪惊呼一声,里面开户人就是自己,存折上居然有三万块钱。
这到底是谁送的,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除了那个已经‘牺牲’的男人,难道还有别人么?谁能以自己的名义开一个账户,在里面打了三万块钱。霍安这是在给自己一个讯号吧,告诉自己他还活着。为什么她觉得这是霍安给自己的呢,因为在这个年代普遍开户存折都是手写的,而这一本上面写的是“活期储蓄电脑记账存折”封面上印着一个电脑,下面印着‘中国银行珠海支行’。
这么一大笔的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手里,肯定是霍安以这种不可言说的方式提醒自己他还活着。
寇溪非常的激动,可以用狂喜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了。三万块钱啊,这是一个普通工人只有一百多块钱工资的年代。三万块钱无异于是一笔巨款,寇溪想到了那年过年霍安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存折上面有一万块钱。他说那是他的外快,自己跟战友做了点小生意赚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途径,但寇溪猜测可能那时候也是试水的一个过程,那条路走通了,他这个人就消失了。
寇溪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将存折赶紧藏了起来。
“你早上没烀熟食啊?”寇德旺从厕所回来,抱着还在睡回笼觉的米乐:“起来吧,起来姥爷给冲奶粉了。”
“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寇溪看着自己的老爹说道:“家里那些猪肉,咱们留着自己过年吃吧。以后不卖熟食了!”
“你还是打算去城里?”寇德旺很生气:“昨天跟你说的话白说了 !”
寇溪忙着给女儿冲奶粉,对一旁的牛牛说道:“我跟姥爷有事儿要说,你领着妹妹出去玩一会儿。等奶粉不烫了,我喊你们!”
“大冷天的,你让他俩去哪儿玩?”寇德旺铁青着脸,指着牛牛说道:“哪儿也不行去!”
“ 那行,你俩在炕上呆着吧。”寇溪拉着寇德旺去了前面店里面:“还有点拌菜,熟食热一下就行了。最近卖的太慢了!”
“不是卖的慢,是你的心思没用在这上头。”寇德旺叹一口气:“闺女,真不是我说你,你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多艰难啊!”
“爸!”寇溪伏在寇德旺耳边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一件事儿,你可不能传出去,这个事儿兹事体大,传扬出去咱们都得死!”
寇德旺震惊的看着女儿,觉得她疯了:“你总不能说霍安还活着吧?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咋知道?霍安就是还活着!”寇溪点了点头:“你怎么猜到的?”
看着女儿煞有其事的脸,寇德旺眼睛一红忍不住说道:“闺女,我看你最近的状态就跟家里男人没死似的。我一直不愿意刺激你,谁家寡妇也没有你过的这么滋润。你起码得表现出来伤心吧,吃不下饭吧。你就难受了两天,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你二婶背后还嘀咕,说没看出来你心这么硬。”
“你觉得我是受刺激受大了,精神出问题了?”寇溪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越过寇德旺往自己屋里走:“我给你看一样的东西。”
寇溪像是做贼一样从袖子里掏出那个存折递给寇德旺:“之前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我老是觉得霍安不可能这样一走了之。今天早上二婶在外面捡到一个盒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说这是我给米乐做的玩具,幸亏二婶没有拆开,这里头有个存折。”
寇德旺一脸凝重的将那存折接过来,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喃喃道:“现在都这么发达了?咱家的存折都是手写的,现在电脑是厉害啊!”
“你看看这开户行,是珠海,是南方。霍安这是猫着生命危险在提醒我呢!”寇溪忍不住说道:“这件事儿就你跟我知道,你谁也不能说出去。霍安既然是执行秘密任务又是这种假死的,组织上根本就没有告诉我提醒我,如果让上头知道了,我们就完了,孩子也完了!”
寇德旺还是不信:“既然是秘密,他为啥还要告诉你?这玩意是真的假的,咱们这边没有这样的存折啊?”
“哪天你亲自去看看这里头有没有钱不就完了,三万块钱我就想作假也做不出来啊!”寇溪一脸紧张:“爸,这真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这件事儿非同一般,咱们真的必须要换一种方式生活了。说不定我们身边一直有人监视我们,你也说了,我表现出来没那么伤心。我.......”
寇溪也不知道怎么说,语无伦次的样子让寇德旺也跟着紧张了。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咱们可以受了大刺激,也可以换一个环境。”寇德旺攥着存折原地转圈来,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他自己想少了。存折的出现,确实能给他们一个安慰一个信号,同时也提醒他们该离开了。
“九月份,牛牛得上小学了,这是个借口!来咱家买房子的,也是个契机!”
寇溪话已出口,父女二人都怔住了。怎么时间上这么巧合?怎么就有人看上了自己家的门市,怎么就忽然有了一笔钱?
二人不由得汗毛炸立起来,寇德旺哆哆嗦嗦道:“走,赶紧走。”
第四百二十三章 1992
“什么?卖房子?”寇德友一脸震惊的看着寇德旺:“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有人相中咱家的房子了,想要买,我看着价钱挺好的。”寇德旺笑眯眯一脸和蔼的说道。
“咱家不干了?这买卖铺的这么大,还有那么多货压着呢。”寇德旺炸毛:“你咋不跟我商量商量?”
“这不是跟你商量了呢吗!”寇德旺好脾气的说道:“这个钱我觉得挺合算的!”
“那家要干啥买卖?也是要 开个小卖店?连货都盘过去?”寇德友问了一下价格,心里盘算了一下确实还不错。
“人家要干饭店!”寇德旺笑道:“我跟寇溪商量了一下,就当时她卖房子了。咱们这个店挪到她那屋,这边卖房子的钱给她。”
“啊?”寇德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怒了:“感情你们爷俩商量好了是不是?你这是啥意思?咱们两家一起做买卖,有你这么干的么?”
寇德旺摆摆手,安抚自己的弟弟:“你别激动!我跟孩子商量完了,这不是也跟你商量呢么。再说了这房子人家要开饭店,客流量大以后对咱们这边的生意也有好处。你说下饭店的有谁不抽个烟啥的,倒时候光烟咱们就能卖的挺好。人也旺,咱们也得益啊。”
“哼!”寇德友别过脸,气鼓鼓的说道:“那寇溪的房子都砸的破头呲烂的,住哪儿啊?”
“搬走!”寇德旺叹一口气:“牛牛现在幼儿园都去不了,寇溪的名声又因为老霍家弄的挺不好的。现在镇子里都传她精神不好,急眼了就拿菜刀砍人。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也是个伤心地,我想让她领着两个孩子走。”
“回家?”寇德友脸色一变,试探着寇德旺道:“她是想去管厂子么?之前不都是你跑业务,她都多长时间不管了?宏宇干的好好的,多一个人咋算呢!”
寇德旺心里略有不快,心说怎么说这个厂子都是我闺女的。寇宏宇当初从外头回来,那也是我闺女说要开个厂子做辣条把他留下的。那法人还是我闺女,销路都是我跑的,钱也都是我闺女跟我姑爷的钱,咋就成了你们家私产了。
他暗自摇了摇头,终于明白寇溪嘴巴里“家族产业发展不长久”的意思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些人首先想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那倒不用,有这几个工人就够用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着急出来上班。我这手里还有点钱,她这两年也挣了点,那时候霍安的葬礼收的礼也不少,还有霍安的抚恤金在。饿不死她!”寇德旺冷冷的说道:“这房子卖了她手里的钱就更充裕了,这个不用你们操心。”
“她准备去哪儿啊?”寇德友忍不住打听。
“市里!”寇德旺说完看着弟弟眼里的震惊,心下忍不住美起来。
“去市里干啥?”寇德友皱眉:“市里开销大,没有农村好。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能行么。”
“牛牛九月份就得上一年级了,寇溪想把孩子送城里念书。”寇德友一听立马反对起来:“这要是自己家孩子还行,她对外人的孩子这么好图啥?那孩子将来长大了也未必念她的好!”
“牛牛这就是个开始,后面还有米乐呢。寇溪是被伤到了,你看看之前牛牛在幼儿园里,那些人干的那些事儿。米乐没有爹了,寇溪怕风言风语的将来有人欺负孩子。”
寇德友低头沉默,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点反对的话。过了半天说道:“那你们商量好了,就这么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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