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门外围的凡人城镇中,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一座空了一年多的院子忽然有了住户,一位看起来很是祥和的普通中年人。
每天一早,他都会打开院门走出来,在街头逛一圈,买上一些早点,和街坊打个招呼。
院门总是开着的,不到天黑是不关上的,偶尔有邻居过来串个门,中年人总会拿出些新鲜的水果,点心,请邻居在院子里坐坐。
于是邻居们就知道了,中年人的儿子正在清虚门的外门,据说很快就会晋升为内门弟子了,中年人就是从另一个村落里搬过来,租上一间院子,等着儿子有时间下山。
这样的事情在凡人的世界里太常见了,中年人提起儿子,眼睛就会望着清虚门的方向,说着等到儿子下山了,就会接自己上清虚门,也能见识到仙人的样子,过着和仙人一样的生活。
这样的事情邻居们见得多了,笑着恭喜着就很少再过去了,只有在清虚门的山脚之下才知道仙人们是多么难得一见,仙人的生活,凡人哪里能消受得起。
中年人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仍然日日笑着,看着清虚门的方向,等待着。
邻居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这个中年人的神色就阴郁起来,他望向清虚门的方向仍然是期待,但是这样的期待中带着的是残忍和冷酷。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三圣殿外围的凡人城镇中,只不过中年男人换成了一位总是板着面孔的中年女子,若非这个女子不大喜欢笑,也不喜欢多言,院子的门也时常关着,邻居们就会要请教去了,这位女子是怎么保养的,她的肤色怎么保养的如此白皙,让她看起来如此年轻。
流云宗的外围,租下院子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据说她的丈夫加入了流云宗,成为流云宗的一位仙人,这个少妇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看到丈夫一眼。
邻居们唏嘘着,这样美丽的少妇,有了一位仙人的丈夫,这个丈夫成了仙人,纵然凡人的妻子再美,也是凡仙殊途,很快,美人暮迟,然后就是一抔黄土,而她的仙人丈夫也很快就会忘记曾经的妻子,在他的修仙大道上越走越远。
……
北寒山内,厚重的石壁内,原本略显拥挤的石洞早已经空空如也,半年之前,这里的修士便分批离开,隐没在灵武大陆广袤的凡人世界里。
魔幻禁地内,一处干瘪的土地,忽然微微松动了一下,跟着土石鼓起来,土内的虫蚁们纷纷向远处爬去,一个发须垂到腰间的男子从土里一点点冒出来。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脏乱得看不出颜色来,头发和胡子打着结纠缠在一起,唯一能感觉到生气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
他站在地上,环视了一下周围,垂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撤下身上的衣衫,向自己的身上扔了一张扫尘符,灵力闪过,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三十多年的岁月没有给他的外貌带来任何变化,他的面庞依旧那么温雅,双眼依旧那么深邃,只是他望着周围,曾经阳光般的笑容不再出现。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服饰来,刚要穿上就怔住了,这是玄真派的服饰,他现在还能被玄真派承认了吗?
他的手停住了,慢慢的将衣衫收回去,再拿出来的是不带有任何印记的淡色长袍,他平静地穿上,整理好头发。
辨别了一下方向,他的身形忽然如流星一般飞起,划过阴暗的魔幻禁地。
魔幻禁地的深处,魔族们忽然有些躁动起来,低级的魔兵们拖着长枪、大刀乱糟糟地跑动着,魔将们挥动着手里的兵器试图阻拦,可很快也被传染了一样,跟着到处跑动起来。
几名魔尊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叫,魔兵魔将们的动作迟缓了些,可是吼叫声一停下来,它们就忍不住再次兴奋起来。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魔尊的身后突然出现,它黝黑的身形站立着足有四五米的高度,一道威压从它的身体内释放出来,兴奋的魔兵魔将们不由颤栗着匍匐在地,连魔尊们也都躬身下拜。
魔幻禁地的深处,不同的方位,几个魔王同时站立起来,它们之间仿佛带着某些默契一样,远远的,在完全不可能互相看到距离凝视着,好一会,它们忽然咆哮起来,像是传递着某种信号,大地都在咆哮中震动着,躬身下拜的魔尊们不由都恐惧地伏下身去。
那个在空中飞行的身影顿了一下,他侧耳听了听远处的咆哮,是咆哮吗?和雷声如此接近。
仿佛为了证实一般,天空忽然落下大雨来,大雨还没有落到那人的身上就被阻隔在外边,那人凝目望了一会,然后换了方向,很快在瓢泼的大雨中消失了。
几个修士站立在一处断崖的下方,身上浮现着各个颜色的护罩,将大雨阻拦在外面。魔幻禁地内竟然还有这样的大雨,远处雷声轰鸣,可奇怪的是,只听到雷声却看不到闪电。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人收起身上的护罩,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到魔幻禁地的修士,回去之后,很快就要参与到可能出现的兽潮中。
当然,如果兽潮确实来临。
他们还有时间,可以在魔幻禁地内再停留十几天,原本真要向回走了,可是前边忽然出现的高山吸引了他们。
魔幻禁地内从来没有高山,山都在云层的下边,这么高的山,山的那边会有什么呢?
他们飞起来,还在好奇地谈论着,隔山跑死马,看着很近的山他们飞行了有一整日,然后是往上飞行,在第二日的清晨,他们终于站在了山巅。
站在山巅之上,该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美景,他们确实看到了,看到了那轮在魔幻禁地久已没有见到的红日,他们也见到了,红日背景之内那些黑压压的魔族们,见到了在他们面前睥睨着他们的黑色魔……王。
美丽与丑陋总是同时出现的,这般的不协调。
恐怖的威压中,他们扔出了身上所有的符箓,祭出了最为趁手的法器,他们的视线最后闪过红日,可是红日很快就被黝黑的丑陋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