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会过了没几天,转眼到了下礼拜,周垚和伍春秋在东二环附近的商场里闲逛着。
伍春秋愉快的试穿着m码的衣服,她说前两年她基本上都在和l为伍,曾经也瘦过,后来过了二十五岁,窈窕的日子再也与她无缘。
伍春秋还说,她一直信奉一句话,好女不过百。
周垚接道:“不是平胸就是矮。”
伍春秋愣了一秒,看向周垚:“可我也矮,还过百……”
伍春秋减肥成功后,终于将体重控制在105到110斤之间。
她说,这几年她深刻的认识了自己,不够视觉盛宴,没有吹弹可破的皮肤,不够白,不够风情万种,不够娇俏可爱,不高挑,不纤细,不聪明,也不机灵,好多个“不”总结下来,就是伍春秋。
周垚见伍春秋掰着手指头数着,数了十几条,看得一愣一愣,还对比着这些条款再三审视伍春秋,越看越觉得,伍春秋作为一个活在当下的好姑娘,对自己有极其深刻的认识,颇有自知之明。
通常有自知之明的女人,都容易知足。
两个女人买了几袋衣服,找了一家中餐馆坐下,吃着午饭,伍春秋开始聊她之前的相亲生活。
伍春秋是个相亲大师,曾在四个月内密集相亲了六十次。周垚粗略的算了一下,去掉周一到周五的上班日,她周末要见四个陌生男人。
伍春秋笑道,她那时候快速练就一个本事,就是把自己当成商品,在一个小时之内推销给对方。而且她就像是有触角的昆虫,看对方的神情,听语境,就能了解到对方对她打几分。
那些相亲对象,从外貌上看都是普通人,没有高富帅,也没有歪瓜裂枣,大部分都在北京长期发展,有的有房有车。
一说到男人,周垚顺便也分享了几个前任,她交往过的是清一色帅哥,而且奇葩,只是奇葩的方向迥异,期间她还不小心招惹了一个双向插线板。
伍春秋一愣,问什么是双向插线板。
周垚比划了一下,道:“可攻可受,博爱,男女通吃。”
两人就像是为彼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周垚见识到什么叫不同款式的“经济适用男”,伍春秋也见识到各色“男版妖艳贱货”。
话匣子一打开,很快就从分享转变成吐槽。
伍春秋很快说到她第一段婚姻之前的一段感情,她曾经差点嫁给过一个凤凰男。
那男人是个大孝子,愚孝的孝,在北京当公务员,是单位的先进分子和党支部书记,打算在三十岁以前结婚生子,未来的人生一心奔仕途。
至于长相,孝子有张国字脸,身材很高很魁梧,伍春秋在他面前有一种小鸟依人感,只是从没有依过,交往了半年,孝子最多只搂过她的肩膀,亲过额头。
周垚第一反应就是:“gay?”
伍春秋摇头:“不肯定,也没见过他和哪个男人走得近。”
周垚挑了下眉:“哦,爱党爱国爱人民,就是不爱女人?”
而且还是单位的党支部书记。
在周垚的认知里,就是那种拿着演讲稿发言时,通篇形而上的辞藻,单独听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她完全听不懂。
想到这里,周垚问:“你和他有共同语言么?”
伍春秋愣了一下:“其实也没来得及有,有时候一周见一面,有时候两周。”
周垚一阵沉默。
伍春秋接着说:“其实我是个挺文艺的人,喜欢一些小资的爵士乐,偶尔还会写写心情日记。”
周垚更蒙了:“什么是心情日记?哦,就是那种抒情散文?”
伍春秋:“差不多吧。我还喜欢看古典小说。”
周垚乐了:“我喜欢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下回咱俩交换看看?”
伍春秋想了一下,说:“我有一套梦梅馆校本的金瓶梅。”
周垚问:“我看得懂么?”
伍春秋:“有注释,挺通俗的。”
周垚点头:“那好,就换这套。连毛爷爷都说,《金瓶梅》是反映当时经济情况的好书。”
一说到毛爷爷,伍春秋就想起孝子。
她说,孝子最爱的就是毛爷爷语录,和俄罗斯小调。
有一次,伍春秋在孝子家午睡,睡着之前她还浪漫的想,会不会遭到亲密的偷吻?
结果一觉醒来,除了脸上压出来的睡痕,屁都没留下。
伍春秋走出去一看,孝子正沉浸在午后美好的时光,身边的老唱片机里流淌着俄罗斯古朴的音乐,他手里还捧了一本六几年出版的毛爷爷语录。
周垚傻了:“卧槽,这逼装的有点牛。”
她转而又问:“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处?”
伍春秋:“要不怎么说当时年少无知呢?反正就是交往了一段时间,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之前,还拍了一组婚纱照,还装修了他们单位分的一套房子,准备当新房。”
周垚张了张嘴,说道:“但是没结成。原因是因为一个女人?”
伍春秋一愣,点头。
周垚接着说:“他不好女色,不会因为小三,那就只剩下他妈了。”
伍春秋:“这么好猜?”
周垚笑嘻嘻的:“网上撕凤凰男的帖子有的是啊,无论丫有多少女人,加一起都敌不过生他的那个。”
果然,就是因为孝子的妈。
伍春秋还没过门,孝子妈就被孝子接到北京,帮忙看装修,因为那时候伍春秋去了澳门,孝子一个人顾不过来。
伍春秋当时也是公职人员,负责对外贸易和外联,经常带团在全国各地和欧洲跑。
澳门是个小资城市,伍春秋一到那里就激发出文艺情怀,买了个笔记本一路走走写写,比如可惜是一个人来,可惜没有一个他这样的文字。
大概那几天大姨妈要来了,伍春秋荷尔蒙分泌过旺,居然还发了条很长且声情并茂的短信给孝子,她不但发了,还觉得写的挺好,抄在笔记本上。
结果孝子的回复竟然只有一个笑脸,和两个字:“再议。”
周垚“噗”的笑出声:“我收回刚才的话,一定不是gay,说是简直侮辱gay,他是太监吧?”
伍春秋接着往下讲。
澳门回来后,伍春秋也没闲着,每周要跑三四个地方选购建材,一到周末就要坐车横跨大半个北京赶过去看装修。
但这样的奔波,却让孝子妈挑三拣四。
孝子妈觉得伍春秋没责任心,太轻飘,太自私,明里暗里告诉伍春秋,女人嘛天职就是热炕头做家务生孩子,这三件事干好了比做出来多大的事业都实在。
孝子妈还劝伍春秋把工作辞了。
伍春秋听得火大,有时候听急了,但碍于对方是长辈,便笑呵呵的说:“那阿姨,你怎么不在老家给他找个媳妇呢?以他的条件,联合周围几个村几个镇搞个选秀都够了。”
孝子妈还一本正经的说:“那可不成,农村那些女人没文化,粗俗,可配不上我儿子。我儿子是知识分子,就得找城里人,以后我孙子,一生下来就是城里人。”
周垚撑着头笑了,像是在听乐子:“我觉得,你得感谢他妈。要不是有这么牛逼的妈,婚前就把你恶心到一个境界了,没准你还真嫁了。”
伍春秋点头:“对,特别感谢,感谢他,感谢他妈。哦,不过我们分手,导火索不是因为这些琐事,是因为一通电话。你可不知道,他妈数落我,都快能写论文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那么恶毒。有一次,他妈正在电话里数落我,正巧我电话打过去,他妈大概不知道怎么操作手机,不小心就开了三人对话模式。然后,我就在电话这头听他妈花式编排我。”
“他妈从改革开放讲到现在,说她怎么不容易把孝子拉扯大,送进城,上大学,找好工作,一路上都没出过错,他妈在老家连村长都礼让三分。但她儿子的人生偏偏在这个褃节儿出了岔子,怎么就找了我这么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长得不够白,脾气大,性格粗,还看金瓶梅。”
周垚已经笑趴在桌上了。
伍春秋也又好气又好笑:“反正我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突然喊她‘阿姨’!她吓了一跳,立刻就把电话挂了。靠,傻逼!”
周垚忙问:“然后呢?”
伍春秋:“然后就是谈判呗,友好协商,和平分手。说真的,那是我们之间最心平气和的一次对话。唯一闹心的是,我后来还得找个朋友帮我把婚纱照烧了。都放大洗出来了,好几个大相框,当时真愁死我了。”
等周垚笑够了,伍春秋接着说:“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还挺感谢我两个朋友的。其中一个也姓周,也是个姑娘,长得很漂亮。”
周垚微微坐直身子,撩了撩头发:“嗯,我们老周家专出美女。”
伍春秋点头:“的确。哦,另外一个朋友是她男朋友,长得帅,有才华,还是个珠宝设计师。听说他们后来结婚了,一起去广州了。”
伍春秋话音落地,周垚嘚瑟的小动作就突然顿住。
她大眼眨巴了两下,定定看着一角。
信息量有点大,还特么的有点熟悉。
姓周,帅哥男友,结婚了,有才华,珠宝设计师,广州……
周垚回过神来:“那个男的,不会姓夏吧?”
伍春秋:“咦,你怎么知道?”
周垚接着问:“呃,他该不会还设计过九个用不同的彩色宝石做成的戒指吧?”
伍春秋更惊讶了:“你连这个都知道?”
周垚闭了闭眼:“靠,世界真是太小了。那个姓周的叫周沫对吧?她是我堂姐。”
伍春秋彻底傻眼。
好一会儿,伍春秋找回声音:“这么一看,你和你堂姐长得还真有点像。”
但周垚却抓住另一个重点:“等等,你刚才说,你‘听说’他们结婚了,去广州了。怎么,你们后来没联系了?”
伍春秋的笑容又一下子敛去,别开脸,缓缓摇头。
会有什么原因,能让曾经的好朋友断了联系?
周垚瞬间想到两种可能性。
一个是感情介入,但她很快推翻。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
但周垚还没问,伍春秋就先一步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周垚瞬间松了口气,笑道:“和你的前夫有关吧?”
伍春秋怔住,没想到周垚一眼就看穿了。
但周垚点到即止,没有追问的意思。
这已经涉及了伍春秋的隐私。
下一刻,就听伍春秋发出一声叹息,她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决定把故事讲完。
为什么,伍春秋自己也说不清。
伍春秋的前夫叫成非,她从大学开始就暗恋的男人。
但长久以来,成非是伍春秋大学室友米兰的男朋友、丈夫,和前夫。
成非和米兰就是水和火,吵架是家常便饭,是情趣,很多时候米兰还会找伍春秋做和事老。
伍春秋对谈恋爱的经验,大多来自观摩这对小情人。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成非和米兰离婚,米兰人间蒸发,消失很久,成非度过了很长时间极度孤单的生活。
然后,成非又遇到了伍春秋。
偶然的情况下,成非发现伍春秋的心意。
伍春秋还是那么固执,那么轴,喜欢一个人,不觉岁月流逝,暗恋一个人,渐渐成了习惯。
她以为,她会找个男人培养感情,结婚生子,于是才有了孝子。
这种以为,在重逢成非的那一刻,突然失重。
成非太了解伍春秋了,就像伍春秋明白成非一样。
风里带着香,每天一觉醒来都觉得活着真好,这就是爱情。
伍春秋以前从未想过,她的将来会有成非。
如今突然有了,真好。
这是这世间最牛逼的艳遇。
只可惜,好的东西都易碎,好的东西,都不经考验。
那个考验,叫米兰。
米兰回来了,她就像一团火焰,用尽全身力气,要将成非拉回到身边。
但男人都是贱骨头。
米兰当年不珍惜,说离婚就离婚,说消失就消失,成非患得患失,自我否定。
如今米兰珍惜了,说复合就复合,说复婚就复婚,成非觉得她有病,否定米兰。
周垚说:“这个男人,让我想起了佟振保。”
张爱玲笔下那个软弱无能,左右摇摆,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男人。
伍春秋有些恍然:“是有点像。”
周垚:“然后呢?米兰用了什么招?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装病。”
伍春秋一怔:“这是标配套路?”
周垚轻笑:“林黛玉和韩剧都爱用绝症。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小儿科多了。”
伍春秋失笑:“她都用过。”
周垚:“哇哦,那挺牛逼的。说真的,比不要脸,你真不是对手。一男一女谈恋爱,心灵交流,肉体交流,生活交流。三角恋,就是撕逼,谁没下线,谁豁的出去,谁赢。”
的确。
伍春秋笑了下,继续说,米兰那时候使出了终极大杀招,就是告诉成非,她之所以任性离婚,全是因为身患绝症,为了治病不得不拿掉孩子,怕拖累成非就远走他方。
周垚忍不住道:“我靠。”
伍春秋望着她。
只听周垚说:“若是假的,只能说她真是挺有心机。若是真的,这个女人得作成什么样啊?恕我直言,成非和她分分合合那么多年,没准就好这口,都把他作成抖m了。”
伍春秋点头:“她后面还有更牛逼的招。你猜是什么?”
周垚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上轻点着,说:“如果是我,我会把你们祸害完了,拍拍屁股,再说一句我成全你们。只要抽身,就能恶心你们一辈子。你们多过一天,就多恶心一天。”
伍春秋又一次失笑。
半晌,她说:“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你一定能想在她前头。”
看来是猜中了。
周垚摇头:“没用的。这种人想在前头也防不住,就算防住一时也防不住一辈子,真和她耗,什么都别干了。而且,这种女人之所以有发挥演技的舞台,还不是因为有个男人给她撑腰么?”
顿了一秒,周垚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成非如果立场坚定,当断则断,米兰能玩出花?说穿了,都是他惯的,没准还挺享受这种花式凌虐。”
伍春秋没说话,只是看着周垚。
周垚见伍春秋并不介意她这么说成非,便继续道:“你想想,这场战争,你输的是米兰么?不是。你输的是成非么?更不是。你输的,只是你当年对他那份单纯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有错么?
如果喜欢了,轻易就能放下,那那份喜欢,就只值个屁。
伍春秋执着,固执,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成非,她坚持喜欢这个人很久很久,结果就让人钻了空子。
那两个贼,一个叫米兰,一个叫成非。
雌雄大盗,联手偷走了伍春秋的快乐。
伍春秋许久没说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米兰离开之前,和成非提出一个要求。她说,希望成非陪她再去一次大理,那是他们在一起最开心的地方,她想在那里结束。”
周垚皱了下眉,目光冰冷:“成非去了。”
伍春秋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周垚握了握拳,气不打一处来:“旧梦重温,公开偷情。而且还提前通知了你。你答应了他去,就没立场生气了。”
伍春秋抬头,笑容伤感:“我答应了。但不是为了成全,也没有怀揣侥幸心理。我当时对自己说,成非若决定去,就别拦,人不去,心也去了,人去了,心就飞了。那这个人,这颗心,我也就不要了。”
周垚:“说得好。”
成非的生命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她叫米兰。
如果硬要割掉那部分,那成非又是谁。
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成非赴了那个约会,就等于将米兰送上胜利的宝座。
米兰赢了,临门一脚还在伍春秋的婚姻内,光明正大的重温旧梦。
成非赢了,他经历两段婚姻,得到的最多,还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无奈,和念旧。
伍春秋继续道:“后来没多久,米兰告诉我,她怀孕了。但她说她决定一个人把孩子养大,永远不再出现打搅我们。”
周垚忍不住骂道:“靠,真不打扰,就不该告诉你这话!”
伍春秋耸了下肩:“无所谓。她不说,我也猜得到。成非从大理回来后,我就和他疏远了,开始考虑离婚的事。你知道么垚垚,喜欢是一种很强悍的情感,它可以填满一个女人的心,可恶心也是一种霸道的情感。心里一旦有了恶心的种子,喜欢就成了养分,促使那种子生根发芽,野蛮生长。喜欢越多,恶心滋生的越快,这就是我当时的感受。”
“我喜欢成非,爱过成非,我不后悔。起码我体会过这些情感,我变得完整了。我恨成非,厌恶成非,我不后悔。因为我更清楚的认识自己了。”
周垚轻轻颔首,她懂。
然后,她问:“那你后悔过和他结婚么?”
伍春秋摇头:“不后悔。每个人小时候都有梦想,比如想成非科学家、医生、律师、警察、宇航员,比如想成为被人敬仰,被人羡慕的人。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是红楼梦,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一直认为,情窦初开既然开了,就该让它开出花来……我那时候梦想很简单,就是告白成功,哪怕对方拒绝我。”
周垚笑了:“既然是情窦初开,就该留在豆蔻年华,不该带到污浊的成人世界。你看,贾宝玉、林黛玉,罗密欧、朱丽叶,他们死的时候才十来岁。要成为经典,就得止于死亡。”
伍春秋说:“所以我说不后悔。即使它后来污了,我也认了。毕业后那么多年,我们又遇到,有缘分结婚,挺好的。将来老了,我和孩子们一讲,多牛逼的谈资。”
周垚问伍春秋:“我突然很好奇,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的前夫会变成你人生里那个‘不要’的人?”
以一段婚姻为代价。
这代价大么?也许大。
这代价值么?非常值。
伍春秋说:“当时没想过,后来想了,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没‘要’过他。说起来,这也是我自私的地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成非的心里永远有一根叫米兰的刺,我拔不掉,还得和那根刺过一辈子。但我无所谓,当时想曾经拥有也挺好的。”
“哦,不过因为这段失败的婚姻,加上这两年的相亲经历。我现在对婚姻有了挺明白的寻找方向了。”
周垚好奇问:“说来听听?”
伍春秋开始细数:“就像是我要开一家‘公司’,我需要找一个‘合伙人’。懂得经营,人品好,私利不要太重,凡是彼此尊重,明白什么叫共进退,有合约精神,讲诚信。哦,当然,还要让我欣赏,起码不能讨厌。”
伍春秋话音落地,周垚突然有点恍惚。
她有种预感,也许,也许她们将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周垚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高兴,每天接触这么多人,一年接触这么多人,能发现一个谈得来的,互相喜欢的,多么值得珍惜的缘分。
周垚突然说:“春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
伍春秋愣了一秒,随即笑道:“你和你堂姐还真不像。”
周垚理所当然:“当然不像。她是她,我是我,她是作,我只是矫情。”
伍春秋笑出声。
半晌,伍春秋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性格,大概早就得到我要的‘婚姻’了。”
周垚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决定坦白:“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是不婚主义。”
伍春秋有点诧异:“你是不婚主义,那你还去婚恋网站?”
周垚耸肩:“哎,一言难尽,有机会告诉你。哦不过,我要澄清一点。我虽然是不婚主义,可我不是反婚主义。不适合婚姻的人,就独身,适合婚姻的人,就去找另一半。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伍春秋笑道:“垚垚,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也很喜欢你。”
周垚挑眉:“你认真的?我曾经可是一个很渣的人。”
伍春秋问:“有多渣?”
周垚:“就是那种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傻逼,我走的路全特么的是坑,每次掉进去,都想骂娘。骂完了还告诉自己,没事,多摔几次就摔出快感了。真的,我快变态了。”
伍春秋:“噗,如果是这么渣,你也是最有性格的一个。”
周垚突然遭到夸奖,一下子就翘起尾巴:“真的么?”
伍春秋:“嗯,真的。而且你有勇气,不屈服,说话一针见血,心地善良,豁达,幽默……”
周垚连忙抬手:“你等等,你说的这人是我么?”
伍春秋:“怎么,以前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么?”
周垚歪着头想了一下,忽而笑了:“经常有人夸我,但用词都没这么文明。”
伍春秋愣住。
周垚继续道:“唔,我觉得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个人说我,心肠恶毒,见异思迁,泼辣,蛮横,张扬,跋扈……呵,听着怪让人难为情的。要凑齐这么多点,可不容易呢。”
这一次,伍春秋愣了很久。
半晌,伍春秋才找回语言:“夸你的这个人,是男的吧?”
周垚点头:“对啊。怎么?”
伍春秋说:“他在追你吧?”
这回换做周垚愣住了。
就是走走肾罢了,谈追就矫情了。
周垚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伍春秋想了一下,才说:“因为我觉得,连这些词都能拿来当情话,把你哄得这么开心的男人,一定是很了解你,也喜欢你。”
周垚啊,难道你没听出来么,这个男人在取悦你啊。
和伍春秋的交谈,让周垚难得思考了一路。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勤奋的动脑子了,还是因为女人。
这样的纠结,直接导致周垚一下车,没有直接回家,反而绕道小区外的咖啡馆里,坐下点了杯喝的,随即刷开微信联系仇绍。
‘在家,还是在公司?’
没一会儿,仇绍回了。
‘刚回家。’
周垚直接问:‘谈公事,方便来小区外的咖啡馆么?’
半晌,仇绍回了。
‘好,等我几分钟。’
仇绍来时,一身休闲装,脚上踩着休闲鞋,发梢有点乱,居家慵懒的装束,唯有神情一如既往地平和。
仇绍一坐下,对上周垚的目光。
他挑了下眉,问:“这么严肃。见过谁了?”
这个男人,还真敏锐。
周垚坦白道:“伍春秋。我们聊了一下午,我得出一个结论。”
仇绍只一个字:“哦?”
周垚:“你们公司的小红娘,没有人帮得了她。或者说,她们没有人能懂她。没那个经历,没那个思想,更没那个情商。难怪入会两年也没进展。”
仇绍扯了下唇角,瞬间明白了关键。
“你想帮她。”
周垚笑了:“她是个好姑娘,值得我这么鸡婆。”
仇绍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周垚片刻。
她眼神晶亮,眼底流淌着神采,那笑容虽然不深,却意外地吸引眼球。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老板,更不是一个有求必应的老板。
仇绍缓缓垂下眼,说道:“你不在我们公司的编制内,按理说没有行使职能的权利。”
周垚飞快的开出条件:“我不要工资,白做。若成了,也不要提成。”
仇绍抬眼,浅笑:“若不成呢?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另一人,这是多低的概率。你背得起么?”
周垚想了一下,摇头:“我背不起。”
顿了一秒,又道:“若不成,我交还给你们的红娘,咱们可以划定一个期限,一个月,或两个月,最多半年?其实我知道这事成功的概率很低,但我觉得若能利用这段时间帮伍春秋理清一些东西,给她支持,去明白她,让她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对她也是个帮助。”
“我和你们网站的红娘交流过,你知道么我当时最大的感受就是,我明明是来‘寻求’意见的,可我聊过之后却觉得更加孤独,我被隔绝了,连那个该帮我的人,都不明白我,还用制式化的培训出来的玩意来套路我。伍春秋就是一直这样孤军奋战。情伤这东西,那些小红娘根本不会懂,只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垚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讽刺。
仇绍安静地听着,安静的看着她。
直到两人点的咖啡送上来。
这里的咖啡手艺不咋地,好喝的黑咖啡又苦又香又醇,这里的却又涩又苦,要配上半包糖才能勉强入口。
周垚正要去够糖包,却又另一只大手先一步拿出一包,拆开,横过半个桌面,将半包糖均匀撒进她的杯子里。
周垚垂眼笑了。
是了,这个男人很懂咖啡。
再一抬眼,却见他没有将糖包放下,转而将另外半包倒进他面前的杯子里。
“伍春秋的事,下周我会做好安排。”
周垚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有两个字。
“谢谢。”
仇绍抿了口咖啡,扯着唇角:“你和我,用不着这个字。”
周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