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念在口中都让人留恋,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主动来到他面前。
仇无涯没有说话,云镜仙急道:“我现在给你不死果,你把妖种给我。”
他说着,向着不死树伸出手,苍老的手毫无阻碍的没入树干内部。
他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又苍老了两分。
他咬着牙拔出手,手上出现了一颗淡粉色的果实。
他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颤抖着伸到了仇无涯面前,说:“给我妖种。”
仇无涯伸手接过了果实,眸色深了深。
他说:“果然是不死果。”
云镜仙急促道:“快,妖种,我与你父皇立了誓的!”
仇无涯笑了笑,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之间神色骤变,转身闪开了几丈远。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光劈在了他原来站着的地方,劈出一道深深地沟壑。
仇无涯抬起头,黑色的夜里,一道红衣身影悄然而至。
仇无涯张开嘴,吐出了那个名字:“拂儿。”
……
秦拂刚到飞仙门就察觉到了不对。
不死树长在飞仙门最高的山峰之上,他们既然称不死树为神树,那么这棵树周围理应有众多弟子巡逻。
然而她远远看去,山峰之上空荡荡的,山下反而聚集着众多弟子,仿佛在守着不让人上去。
她心说不好,快速飞向那山峰之上,一眼就看到一个苍老的修士手捧一颗粉色的果实递给一个年轻的修士,然后焦急的说着什么。
她想也没想,一剑劈了下去。
剑势震动整个飞仙门,那苍老的修士避无可避,勉励逃开时还被伤了半边肩膀,可出乎意料的,那个年轻修士却格外轻松的避开了。
他手捧不死果,微微张开嘴,似乎是说了一句什么。
秦拂没有听清。
但她看懂了那个口型。
他说:“拂儿。”
秦拂从半空中落下,握着断渊剑,皱眉看着他。
他又叫了她的名字:“拂儿。”
这次她听清了。
陌生的眉眼,陌生的声音,她笃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可他叫她的时候,却仿佛他们已经认识足够久了,久到他可以称呼她一句“拂儿”。
秦拂猛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秦拂直接抬起剑,冷声叫破他的身份:“仲少卿!”
面前眉眼陌生的仲少卿苦笑一声,说:“拂儿,你这次见我,又是拿剑对着我。”
他说得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秦拂却差点儿被她给气笑了。
当日在天衍宗,既然是他用魅惑之术影响了苏晴月,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苏晴月想对她做什么。
但他选择听之任之。
秦拂不知道他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坑她一把,但既然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此刻又做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未免有些可笑了。
她自知自己留不住他,冷声道:“仲少卿,留下不死果,我可以当此事未曾发生过,但你今天若是带走了不死果,就是代表妖族向我们人族宣战!”
仲少卿出现在这里,秦拂就知道飞仙门种不死树的事情和妖族脱不了关系了。
想来也是,千年前正道全面销毁不死树,小小飞仙门从哪里弄来的不死树?
但是妖族可以。
禁书中记载第一棵被移植到人族的不死树百年才得一颗不死果,按照这个速度看,那最起码在百年之前妖族和飞仙门就有了勾结。
百年之前,正魔大战刚结束,妖族刚在北境十八城之约下离开人族北境。
如今看来,他们离开是离开了,却还留了后手。
秦拂想着,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对妖族,更是对飞仙门。
百年之前,北境十八城被妖族占领之时,屠城的事情都屡见不鲜,好不容易妖族投降,竟然有人糊涂到能和妖族勾结!
以一个宗门去滋养一棵不死树,妖族到底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百年之前还是妖皇掌权,仲少卿只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妖族这么做也是妖皇授意。
如此看来,传说中那位对待人族态度软弱,为了人族杀了自己两个亲儿子的妖皇也未必软弱。
秦拂越想越怒,越怒就越冷静。
她稳稳的拿着剑,冷声道:“仲少卿,我想,妖族现在还不想与人族开战吧。”
仲少卿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痴迷。
他答非所问道:“拂儿,你为何不肯和我走呢?”
秦拂快被气笑了,反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抛弃妖族和你那少主之位为了我到人族来?”
仲少卿闭了闭眼睛:“拂儿,我想过啊。”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想活下去,只有抓着现在的一切,我一旦有一丝一毫放手,都将万劫不复。”
“所以,”秦拂漠然道:“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你明明都明白。”
可能是她天生欠缺情爱那根弦,她搞不懂仲少卿,就像她搞不懂夏知秋和墨华。
既然天生是敌人,为何还要纠结于情爱?
既然已经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情,为何还能理直气壮的说爱慕?
爱慕便是伤害吗?
她搞不懂他们口中的爱慕,就像她搞不懂他们为何能将爱慕与伤害合二为一。
她搞不懂他们复杂的情感。
但如果这就是爱的话,她宁愿一辈子孤家寡人。
仲少卿没有还不死果的意思,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凌厉的剑光刺向仲少卿。
秦拂冷冷的说:“让我试试妖族少主这个分体有多少斤两。”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第46章
刚一交手,秦拂就知道自己今天留不住他了。
和仲少卿在天衍宗留的那个分体不一样,他现在的这个分体的实力要强得多。
而且,他没有想要和秦拂周旋的意思。
和秦拂缠斗几招之后,他突然挥了挥手,整个人往后退了几丈远。
秦拂心说不好,立刻要追,但一个法器突然出现在秦拂头顶,透明的光晕将秦拂连带着半个山峰罩的严严实实。
秦拂抿了抿嘴唇,抬起剑用力砍向光晕。
一击不成,再来一击。
仲少卿站在外面看着秦拂,他知道这样的法器拦不了秦拂多久。
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红衣少女,看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说:“拂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下一刻,他的身影突然变淡,逐渐消失在原地。
“仲少卿!”秦拂怒极,最后一剑终于劈开的光晕,法器失去光辉,掉落在地上。
但仲少卿已经消失在原地。
连同不死果。
秦拂握着剑,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突然转身,一脸砍断了不死树。
巨树轰然倒下。
下一刻,一个声音惨叫一声,那个一直当背景板似的苍老修士不顾肩上的伤,径直扑向了断树。
不死树,不死树。
哪怕是不死树,当它被连根砍下的时候,还是得回归死亡。
巨树倒在地上,粉色的花瓣迅速发黑枯萎,不过一个呼吸间,腐败成了一阵风都能吹走的飞灰。粗壮的树干立时干瘪萎缩,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干枯成了几乎可以当柴火用的枯木。
那年老的修士整个人扑在不死树上,手上灵力凝聚,徒劳无功的想救回那棵树。
秦拂冷眼看着。
不死树在他面前迅速枯萎,他猛然转过了头,死死的看着秦拂,声音阴冷道:“你都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秦拂淡淡道:“我只不过是处理了一个不应出现在人族的东西。”
那修士喃喃道:“你都干了什么?我的长生,我的妖种……”
他猛然抬起头,手中出现一把剑,红着眼朝秦拂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