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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迟疑,温少远的目光就已经沉下来,神色严肃,连语气都冷了几分:“说话。”
  闻歌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对不起……”
  灯光下,他的面容沉静,就这么凝视着她,耐心地等她回答。闻歌到嘴边的话莫名就带上了几分负气:“我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温少远想了很多种她的回答——比如:“我不想麻烦太爷爷和你”,比如“我觉得小叔已经看到了成绩,家长会那么无聊没必要占用你的时间”……
  但没想到会是那么直接一句“我爸爸妈妈不在身边”。
  “对不起。”闻歌低头道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不需要开家长会。”
  小学里的家长会都是外婆去听,其实对闻歌而言,那些家长会冗长又无聊,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性意义。
  在温家,就更没有必要了。
  温少远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明天去你学校见见你的班主任。”
  闻歌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他是打算把她这些不中听的话反应给班主任,想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从而以他们自以为最好的方式来开导她?
  她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排斥。
  可不料,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闻歌……
  他说:“哪怕你不太喜欢,我明天也得去一趟……因为爷爷帮你撒谎的时候为了表示积极性,已经派了我当代表。”
  闻歌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完全忘记反应……
  老爷子不止隐瞒了事实,还帮她撒谎了?
  她刚才还是一副戒备的姿态,这会心神一松,目瞪口呆的惊愕表情,便显得……有些傻。
  “闻歌。”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她“嗯”了一声,低下头,自惭形秽地不敢看他。
  房间里那盏照明灯灯光明亮,光线在她的发顶打了个圈,像是一个光环,笼罩在她的头上。偏生,这样的明亮却模糊了她的五官,隔着那层朦胧的灯光,让温少远看不真切。
  “我在牵住你手的时候,你也要学着握住我的。”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放柔了些:“不然,总会有牵不住的时候。”
  就像是窗外那些细密的雨丝,在这样的季节,还带着凉意。这句话,让闻歌的心顿时凉到了极点,又缓缓回温。
  他是在告诉她,他已经伸出了手吗?
  她还在出神,辛姨来敲门,像是怕打扰他们,轻轻地敲了三下,压低声音说:“糖水鸡蛋已经煮好了,下来吃过再说吧。”
  温少远看了她一眼,起身,一直到走到门口,握上了门把,发现她没跟上来时,语气一转,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嗓音:“吃完夜宵上来,把数学作业做错的地方都改好再睡。”
  闻歌“哦”了一声,看着他出去了,又急急地问道:“小叔你今晚不住在这里吗?”
  “不了,等会回酒店。”说完这句话,他的脚步再未停留,直接下楼了。
  自打昨晚温少远说今天要来学校一趟后,闻歌就显得有些不安。还上着课,就会走神看向门口,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门口。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倒数第三节课上课前,班主任笑意盈盈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来办公室。
  因为还是下课,办公室里都是老师。在这种女性老师占大多数的地方,温少远的出现无疑是个……粉红色的炸弹。
  他身高腿长,慵懒地倚在办公桌旁,长腿微伸。明明只是个随意的动作,由他做来,莫名就多了几分随性和隐约的魅惑。
  大概是刚从哪个正式的场合出来,西装笔挺,熨衬妥当。就算此刻手里正翻着闻歌的作业本,也丝毫没有一点违和感。
  闻歌一进办公室看到他这样,头皮就是一麻。
  班主任很热情,让温少远坐下后,又倒了杯热水放到他的身前。身后的饮水机还发出“咕咚咕咚”像是吞咽的声音,闻歌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水杯,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这里移了移……
  温少远从来不喝饮水机里的水。
  班主任是刚结束实习走马上任,新来的就是热情比较大,还特别天真,只要是她职责以内的事情便都要管一管,抓一抓。但比较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还不会威慑学生,总是软绵绵的嗓音,哪怕气急了,也只是用力拍一下桌子,扬高声音而已。
  她先是看了眼闻歌,轻柔问道:“闻歌,这位是你的小叔?”
  闻歌点头,把纸杯又往自己面前移了移。
  班主任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年轻帅气的小叔,终于开始。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又精简地让温少远了解了一下闻歌的学习成绩,和在学校的学习状态。
  温少远安静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虽然不出声,但是带着耳朵……
  没有不耐烦,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听她说闻歌的任何方面,哪怕是细微之处。
  直到班主任喝了口水,看见温少远侧目看向闻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眼保健操结束,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看向闻歌:“闻歌先去上课吧。”
  闻歌磨蹭着不愿意离开。
  温少远看了眼被她移开的纸杯,忽地笑了笑:“让她留下来,听老师说完吧,有些问题当面沟通的效果更好。”
  家长都没意见,班主任自然无话可说。
  摆在温少远面前的,还是她昨晚电访时和老爷子说的“不合群”的问题。
  “两次考试换座位,闻歌都是女生队伍里落单的那个。上课不爱发言,不喜欢集体活动,很多老师和学生对闻歌的名字几乎都有些陌生,第一印象也是内向,沉默寡言。这也许并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但长期以往,渐渐就会被排斥……”班主任的话音一顿,瞥了眼闻歌,见她安安静静地垂着眼,委婉地表示:“我带的是英语课,小组活动课后交代下去的作文题目是——‘我的好同学’,要求写同班同学,并选取一件真实的事情。闻歌……是唯一交了白卷的。”
  温少远微抿了抿唇,并未在班主任面前对她说什么,只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感谢你的留心。等回去之后,我会和闻歌好好聊聊。”
  话落,侧目看向闻歌,问道:“这两节什么课?”
  “劳动课和美术课。”闻歌呐呐地回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站起身,显然是想结束这次的交谈:“那我替闻歌请一下假吧,先带她回去了。”
  班主任有些……晕乎地点了一下头,也站起身来。
  “这是我的名片。”温少远递了一张名片过去,“闻歌的父母是军人,职业比较特殊,闻歌一直都由我监护,有问题麻烦老师您多留意。闻歌对学习也有很大的热情,希望您能耐心地引导,多照顾一些。”
  他的声音温柔,并未刻意,像是阳春三月河堤岸上的杨柳,柔和又清明。
  班主任低头看了眼名片,看到上面的名字“温少远”时,微微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咦,你不是姓闻啊?”
  温少远笑意微敛,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很轻很缓地问道:“有问题吗?”
  ☆、第十章
  闻歌折回教室去拿书包,再悄悄地从后门出来。
  温少远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目光沉静又专注。走廊里的过堂风还带着春天的凉意,掀起他的衣角,翻卷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半截手腕。
  他知道她的存在,并未投注目光,只轻启唇,轻声叫她的名字:“闻歌。”
  闻歌答应了一声,手握紧了身前的书包肩带,这才小跑到他的身旁。因为两个人悬殊的身高差距,她只能仰头看着他。
  看见他弧线完美的下巴,微微的尖削,透着股薄凉疏离的味道。
  他在她面前向来不是这样,哪怕是不高兴了,也只是沉下脸,并未有过疏离的时候。所以这一个奇妙的角度,看见的不一样的他,让闻歌微微有些心惊。
  温少远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随意地指着一处公告栏上的公告:“下一次,我能不能在这里看见你的名字?”
  闻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指尖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纪检汇报栏”里。简单的来说,就是检查广播体操,眼保健操,仪容仪表和校服校牌的……巡逻队。
  她眨了一下眼睛,用为难的表情看着他……
  温少远似乎是笑了一下,这么一笑,倒让闻歌猜测不出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逗她玩。
  幸好,他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瞄了眼她背在身后的书包,修长的手臂绕到她的脑后,伸手一提,几个动作之间,就把书包提在了自己的手上。
  见她目瞪口呆地看过来,只微挑了挑眉,甩着手里的车钥匙率先往前走去:“回家了。”
  闻歌“哎”了一声,小跑着追上去:“小叔……”
  ……
  而某处办公室。
  班主任搓着手,还未从刚才那一瞬冷沉的氛围里脱身。哆哆嗦嗦地捧着茶杯喝了几口热水,这才觉得那凉意稍退。
  她盯着被她压在桌上的那张名片,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原来闻歌性格内向得近乎自闭,这里面似乎大有文章啊?
  她正猜想着,可恍然想起刚才……她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温温润润的,看上去很年轻,偏你又不会因为他的年轻而轻视他的本身。
  那瞬间张驰的力量,让她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余威犹存的感觉。
  这样一位谈吐优雅,举止不俗,稳重又自持的人,竟然是闻歌的小叔?这护短的哪门子的小叔?
  ……
  因为昨夜那场大雨,a市的天空碧空如洗,纤尘不染,湛蓝得似要滴出水来,明净透亮。阳光不骄不艳,落在人身上,暖意丛生。
  应该是有清洁工刚清洗过车库,车库的后门大开,正对着老院子珍爱之极的后花园。
  温家的后花园盛开着各种名贵的花草,老爷子最喜欢园艺,整个院子几乎都由他自己打理,不假他人之手。
  墙角靠着好几列木架子,专门摆放各色各样鲜艳欲滴的鲜花。老爷子喜一个“贵”字,后花园里大多数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富贵花,名贵又娇弱。
  数量之多,已经放满了整个木架。连木架前面的那处空地也没放过,接二连三地摆着盆栽。
  这一处,像是自己拥有了生命一般,冒着绿意,花枝招展,摇曳生姿,说不上来的生机盎然。
  车子刚挺稳,闻歌就抬手想推开车门下车。不料,手刚碰上车门,就听锁控的声音落下,无比清晰……
  闻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她缩回手,抱着自己的书包,抿唇盯着自己的脚尖。
  车厢里的空气有些沉闷,加之车内的温度略微偏高,气流凝滞,让这狭小的小空间越发显得逼仄紧促。
  温少远的左手搭在车窗上,指尖抵在额上,微微倾斜着身子,似乎是有些疲惫,又似乎只是有些慵懒,就这么随意地靠着椅背……打量她。
  不仅是动作随意,就连这个目光也很是随性。眸色深深,高远又宁静,漆黑的眼珠像是黑曜石般,黑得浓郁,又光彩照人。
  偏是这种眼神,深不见底。
  闻歌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些不太自然的,也有些忐忑地回应他的目光。
  老爷子固执执拗,但到底年纪是大了,只要不忤逆他的意思,顺着他来,万事都好商量。辛姨是家里心肠最软的,贴心懂事些,她便能对你无微不至的疼爱。
  唯独温少远,是最看不清,琢磨不透的那个人。
  良久的沉寂后,他才懒洋洋地问道:“五一还有几天?”
  “星期三,还有……”闻歌掐指算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