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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出来逛灯市,历来民不于官斗,穷人让富人,这厢一群如狼似虎的护院一吆喝,看热闹的百姓便乱了一下,纷纷退让。
  那两位姑娘满脸得意,理所当然地走了过来,璎珞只扫了一眼便回过了头,心情被破坏,正想拉着秦严再换一处瞧,不意那两个姑娘走到了近旁,穿石榴红锦缎绣牡丹花褙子,披灰鼠里水红织金锦绣斗篷的姑娘瞧见鹤立鸡群的秦严立马便挪不动脚了。
  她旁边穿浅紫色褙子的姑娘随着也望了过来,顿时亦跟着双颊发红,一脸娇羞起来。
  今日上元佳节,少了约束,闺秀们原本出来逛街便有那遇贵人,邂逅郎君的心思。
  秦严容貌俊美无筹,气质出众,浑身都是矜贵之气,平日人冷了些,浑身都是煞气,更加上他的那些可怕的传言,纵有闺秀动了心思,敢靠近的却没几个。
  可今日秦严为了配璎珞做的荷包,特意穿了浅色衣裳,又被四周的花灯映照,柔和了面上神情,加上他今日心情甚好,身上那股子杀伐血煞之气儿便也散了许多,瞧起来也不过是比平常人冷酷一些罢了。
  他一瞧便是久居高位,身份尊贵无比的,两个姑娘顿时便动了心思,又见秦严身边站着个女子,虽然瞧身段还不错,可却低着头不见容颜,头上的发髻也并非妇人发式,两人便更春心浮动,相继凑了过来。
  那穿石榴红褙子容貌较为娇媚的女子冲秦严娇娇柔柔的福了福身,道:“公子可是陪着家中妹妹来看百戏的?这人实在太多,站在后头如何看的到呢,可巧家中下人已经开辟了一条道路,公子不防带着妹妹到前头去吧。”
  “是呢,出门在外,正该互相帮助,公子不必和我们姐妹客气的。”那穿浅紫色褙子,面容甜美的姑娘也忙接口道。
  璎珞倒没想到两人会凑过来,且还是直奔秦严而来,上来便无视秦严牵着自己手的画面,愣是将自己定位成了秦严的妹妹。
  璎珞简直要气炸了,见过无耻抢人的,没见过这样嚣张的,永乐公主仗着身份跑出来蹦跶,璎珞尚且不能容忍,更何况是这大街上随便冒出来的两个女人?
  秦严尚未反应,璎珞便上前一步挽住了秦严的胳膊,抬眸盯向二女,她脸上的神情比二女更加傲慢清高,略抬着下巴,用一双妩媚而犀利的眼眸挑剔而轻蔑地上下扫视着二女,道:“啧啧,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丑成这样,又没一颗善良贤淑的心,这样也敢出来作怪,当真不知有些人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压根就没有长脑子。”
  璎珞的话说的极不客气,尖利而充满鄙夷,毫不掩饰讥笑厌恶之意。
  本来这边赶人的动静便惊动了不少百姓,这会子见这边上演了抢男人的戏码,顿时便引得众人也不看戏耍了,反倒都偷偷关注着这边。
  二女嚣张跋扈,赶人的霸道事儿,百姓们虽则是不敢反抗,可却心有不满,此刻见璎珞出口便将二女气的面皮子紫涨,浑身发抖,四周顿时便响起了窃笑声,还有窃窃私语声。
  “说的是呢,生的没人家那姑娘一分好看倒想夺人,那男人眼睛又不瞎。”
  “不是都说大家闺秀矜持规矩嘛,这两个实在是……人家那明显是一对未婚小夫妻。”
  “娘,那大哥哥和大姐姐生的真好看,是不是神仙哥哥和仙女姐姐啊?”
  ……
  本来那两个姑娘见璎珞抬起头来,艳色灼人,她们便心生嫉恨,此刻听着旁边的窃窃私语声,再被璎珞咄咄逼人的讥嘲,顿时便恼羞成怒起来。
  那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当下扬手便想往璎珞脸上扇,不想秦严却陡然盯视了过去,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沉喝一声,“滚!”
  他身上自有一股历经战场杀伐洗礼的杀气,平日不笑时都能吓哭孩子,震怒时那股子迫人的震慑力,冰冷嗜血的杀气,简直能将人的肝胆吓裂,那两女当即便被吓地脸色煞白,腿软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先前还窃窃私语的人群都顿时安静了下来。
  秦严喝罢却抬眸轻扫了眼二女带来的护院等人,目光不过一掠而过,便冻僵了一群人,气氛顿时僵硬紧绷起来,却没人敢再靠近秦严和璎珞半步。
  秦严收回了目光,那边二女虽然是心有不甘,面色难堪,可却也瞧的出,秦严绝对不是好招惹的人物。她们身边跟着的妈妈也适时凑近,低声劝了两句。
  二女大抵是被吓怕了,竟没再继续纠缠,有些灰溜溜地带着人往人群前头去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转了头,不敢盯着秦严和璎珞多加打量。
  经二女这一打岔,秦严倒发现了璎珞瞧不到前头的问题,后头见璎珞面有不快,目光一转正好见前头一个孩子骑在其父亲的脖子上,秦严目光一闪,转了个身便突然抱住了璎珞的腰肢。
  “哎呀,你做什么!?”
  璎珞惊呼了一声,只觉脚下一轻,待她回过神时,人却已经坐在了秦严的右肩上。
  他的肩膀很是宽阔结实,她坐在上头,秦严抱着她的双腿处,稳稳的,一点掉下来的危险都没有,视线虽然顿时开阔了,可璎珞却觉得四周尽是惊愕看过来的目光。
  她的脸顿时便红了,禁不住拍抓着秦严的头,压着声音道:“秦严,别闹,你快放我下来啊!”
  这倒不是璎珞脸皮子薄,怕人瞧,而是她前世从小肩负重任,练就了沉稳的性子,她根本就没当众做过这样离谱不庄重的事儿,她这厢又羞又窘,秦严却未曾如她的愿,竟然拍了下她的腿,道:“别乱动,乖乖看便好!”
  璎珞见他没放人的意思,硬着头皮四下打量了眼,顿时便觉空气都清新了,视线也开阔了,远近的百戏杂耍尽在眼底,一时间倒不舍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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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1 知晓
  璎珞视野开阔起来,眼见着人群圈中那穿着紧身衣裤,身条窈窕腰肢纤细的女子正双手倒立,凌空昂首在重叠的十二重案上,体态轻盈地随曲起舞,她不觉瞧的入神,随着喝彩声拍起了手来。
  她这厢的动静,顿时让好些人都瞧见了,今日不少都是新婚或者是只订了亲事的小伙子和姑娘出来看百戏的,都是少年情热,柔情蜜意之时,顿时便有几个健壮的庄稼小伙也将身边的姑娘或小媳妇架上了肩头。
  璎珞有了人作伴,愈发看的自在兴起,喜笑颜开起来。
  而方才那两个抢人的女子自然也瞧见了璎珞被秦严架起来的情景,两人不觉双眼嫉恨地不住往璎珞身上扫视。
  那穿淡紫色褙子的姑娘瞧着璎珞,蓦然面露困惑,皱起了眉,推了推身边那姑娘的胳膊,道:“二姐姐,你有没觉得那女的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闻言便也回头望向了璎珞,细柳眉一时也拧了起来,道:“四妹妹不说我一时还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见过她!是谁呢……”
  淡紫色褙子的姑娘却是突然惊声道:“是她!”
  穿石榴红褙子的姑娘瞧向了妹妹,催问着,那四妹妹这才道:“二姐姐难道不记得定安侯府了吗?那次咱们姐妹一起去给姨母过生辰,二姐姐好好想想!”
  那二姐姐顿时一惊,道:“对!是她!定安侯府三房那个庶女,那日就是因为她姨母的生辰宴才毁了的。”
  这两人口中的姨母却说的是苏瑛莺的母亲白氏,白氏是嫡女,而她们的母亲却是白氏的庶妹,嫡庶不两立,姐妹二人在闺阁时便没什么交情,出嫁后白氏瞧不上她们,平日里两家走的其实并不近。
  她们的父亲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太常寺协律郎,虽然定安侯府没落了,可比起她们这等门户来却也是需要巴结的。
  那次白氏生辰,她们的母亲便带着她们到了定安侯府,便是璎珞头一次进入定安侯府。当时璎珞的出现毁了白氏的生辰宴,加上璎珞又是那样绝美的女子,两姐妹对璎珞其实印象很深刻。
  只是毕竟中间隔了这么久时间,璎珞如今的气质也略有些和当日装出的可怜模样大有不同,方才又是那种情况下,两人情绪激动又窘又怒,一时间便没能记起璎珞来。
  这会子想起来,那常二姑娘眯了眯眼,道:“她不是被苏家赶出家族了吗,可瞧着却像是过的极不错的样子。”
  常四姑娘哼了一声,接口道:“什么不错,她离了家族能有什么好的,多半是进了青楼当了妓女,那男人一瞧便是身世尊贵的世家公子,岂能看上她一个被逐出宗谱的女人,多半是她的恩客!”
  常二姑娘闻言轻笑了起来,道:“四妹妹说的是,说起来定安侯府被褫夺爵位,可和她脱不开关系,莺表妹从侯府嫡女变成了寻常闺秀,最恨的就是她,四妹妹说咱们要不要将这事儿赶紧告诉莺表妹?”
  说起来也是巧,定安侯府被褫夺了爵位后,搬到了一处拥挤的两进宅子,而那宅子却正好就和常府紧挨着。
  如今苏瑛莺的父亲成了白身,而常家姐妹的父亲却好歹是个八品官,按说现在常家姐妹不必再巴结苏瑛莺了,可苏瑛莺手中有琉璃阁,银子比常家姐妹多。
  常家姐妹虽然出门也是带着护院跟着丫鬟婆子,其实这已经是常府所有的排场了,两姐妹的首饰今日全堆在了头上,她们惦记着苏瑛莺手里的银子首饰,心想着将这消息送过去苏瑛莺总得有所回报才对。
  璎珞对常氏姐妹并无任何印象,她这会子正瞧着人群里头的杂耍喝彩。表演杂耍的是一对兄妹,那妹妹从高高的叠案上跳下来休息,哥哥便开始表演喷火。
  璎珞对喷火不敢兴趣,见不远处两个小女孩正表演顶碗,便催促着秦严过去,道:“快放我下去,咱们去那边瞧去。”
  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中摸出一粒碎银往前一抛,倒是准确无误地落进了那妹妹捧着锣里。
  秦严见对她这等投掷技术很是意外,挑了挑眉,璎珞不觉扬眉一笑,道:“我也是练家子!”
  她从前办公室里就有飞镖,空闲时便掷着玩儿,如今换了一具身体,可很显然投掷的技术不曾丢掉。
  秦严宠溺地摇头一笑,也不放璎珞下来,直接架着她往旁边的百戏摊子去了。
  这边二人离开,那边常四姑娘却叫了丫鬟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应了,脚步匆匆挤出人群直奔四通街上的琉璃阁而去。
  苏瑛莺今日确实在琉璃阁的雅间中,从楼上的雅间推窗往外看便是满街灯火,只是她却没有欣赏这灯火的心情。
  此刻苏瑛莺正站在窗户边儿上,望着外头的灯火哭的凄切,她身影单薄站在那里,消瘦的肩头像是被雨打着的两朵海棠花轻轻颤抖着,她略侧着身子,很有技巧地露出小半张侧脸来。
  那张侧脸精致美丽,柔白洁净,未染脂粉,映衬着推开半扇窗户外的万千灯火,迸发出惊人的美来,灯影下,能瞧见她脸颊上那一道泪痕氤氲蜿蜒而下,有种精致的脆弱。
  此刻的苏瑛莺就像落入凡尘迷了方向的仙子,是个男人看到便要心生无限怜惜,恨不能马上便将她揉进怀中狠狠疼爱。
  苏瑛莺这般作态自然不会是对影自怜,雅间中确实还坐在个男人。
  那男人穿一身深紫色的圆领锦袍,样式很是简单,却在绕袖绕领用金线绣着精美的青松图案,他腰间系着玄色腰带,金线滚边,中间镶着一颗莹润的大东珠,低调中透出奢华。
  他面容俊朗,气质尊贵,此刻正慵懒地依着圆桌,目光虽是落在苏瑛莺的脸上,将她刻意露出的楚楚动人看在眼中,可眼底却翻涌着一丝嘲弄之色。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夺了苏瑛莺清白的瑞王殿下。
  苏瑛莺之前看不上瑞王,即便是瑞王夺去了她的清白,她也不愿意进瑞王府去做个侍妾。
  可如今不比从前了,她不再是侯府嫡女,且苏家如今不光是没了爵位,更重要的是名声都坏了,她作为苏家的女儿,如今已然不可能攀附上更好的权贵。
  且这一个来月苏瑛莺过的极为不好,她的母亲白氏被休了,她一个休妇所出女儿,便是生的再美也是乏人问津,苏大老爷无法忍受从世子爷沦落为白身,便开始动起了她这个女儿的心思。
  竟然想要将她嫁给吏部右侍郎为续弦,好换取一官半职,那吏部右侍郎如今都年过半百了,膝下嫡庶儿子七八个。
  如今苏瑛莺的情势,跟着瑞王进府却已经成了她最好的选择,故此今日趁着佳节,苏瑛莺约见了瑞王。
  而瑞王也果然来了,可方才她陪尽了小意,最后婉转地提出了想跟着瑞王进府的意思,瑞王却一口否了。这才有了苏瑛莺对窗哭泣的一幕。
  苏瑛莺哭了半响不见瑞王反应,便回头盈盈望着瑞王,哀切地说道:“殿下如此心狠,小女……小女的身子都给了殿下,小女如今不求名分,只是想跟在殿下身边,做奴做婢都没关系,殿下连这样微薄的愿望都不肯满足我吗?”
  瑞王闻言不觉叹了一声,起身走至窗前将苏瑛莺揽在了怀中,道:“你瞧你,哭什么,本王一直知道你的愿望,那便是求得一心人,你那样高傲,本王怎么舍得委屈你跟在本王身边做妾做婢呢,本王已经有了王妃,你要的本王给不了啊。”
  苏瑛莺顿时泪水流的更急起来,依着瑞王,道:“先前是小女还不曾爱上王爷,可如今……如今小女爱上王爷了啊,小女愿意为了王爷放下一切!”
  苏瑛莺的眼眸中满是爱恋祈求,能将人的心看的融化。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又说着如此动情的话,瑞王心里却波澜不惊,只因他早便已经将苏瑛莺看透了。
  苏瑛莺只以为这场游戏是她在主宰,岂不知瑞王早已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身边的太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制造了机会让苏瑛莺偶遇了诚王。
  诚王一向偏爱的就是柔弱清甜的女人,见到苏瑛莺果然便起了猎艳之心,苏瑛莺已和诚王私底下见过三面,且相处的甚为和谐。
  只是诚王并未告诉苏瑛莺他的身份,苏瑛莺一直以为诚王不过是一个落魄名门的庶子,故此对比之下,苏瑛莺还是更想进瑞王府。
  苏瑛莺和诚王结识便是瑞王的安排,瑞王对苏瑛莺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子苏瑛莺哭着说爱,一脸深情,瑞王面上感叹万千,实则心中已充满了厌恶。
  他拍抚着苏瑛莺的肩膀,道:“快莫哭了,正是因为你给了本王真情,本王才不忍心委屈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本王啊。”
  瑞王言罢,苏瑛莺尚未来得及再言语,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瑞王放开了苏瑛莺,喊了人进来,正是那常氏姐妹派来的丫鬟到了。
  苏瑛莺并不想见那丫鬟,正要令人赶走,瑞王却不想再和苏瑛莺共处一室,道:“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总归是你的表姐,见见也好。”
  苏瑛莺这才抹了眼泪,令人将那叫翠珠的丫鬟带了进来,那丫鬟将事情说了。苏瑛莺不由双拳握了起来,一旁瑞王本便劫掠过璎珞,只是未曾成功,后来璎珞被驱去家族,又听闻是惹恼了秦严,他便也丢开了心思。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京兆府翻案一事儿,瑞王总觉得好多事儿都透着蹊跷,且最近秦严和真宁县主的突然情深,也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已经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此刻听闻回报,便笑着起身道:“正好本王也坐累了,索性陪着你到青雀桥那边逛逛去吧,也顺带瞧瞧那姑娘是不是你那五妹妹。”
  璎珞大年初一并未参加宫宴,之后便一直呆在慈云宫中,也便是今日她才陪着太后到了归雁殿中参加夜宴。只是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皇室宗亲和宫妃们,却是没有之前见过璎珞的,她并不曾被认出身份,瑞王自然也不知璎珞便是先前的苏家女。
  此刻他听闻那丫鬟的回报,却觉丫鬟口中之人,定然就是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真宁县主也许和先前突然被除宗又消失不见的苏五姑娘就是同一人!
  瑞王对秦严的事儿一向上心的很,他决定陪着苏瑛莺去看个究竟。
  瑞王如此说,苏瑛莺自然是不会言个不字的,两人到青雀桥附近,秦严正陪着璎珞吃元宵。
  瑞王远远瞧着两人的身影,蓦然一笑,道:“真宁县主?呵呵,不想靖王世子竟当真是个情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