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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书写下的翌日早晨,老夫人马氏破天荒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吩咐丫鬟通知几房的晚辈们都来请安,顺便也好将璎珞定亲的消息给宣布出去。
  福禄院中难得的热闹起来,璎珞到时,长房二房和四房的夫人姑娘们都已经到了,挤了满满当当的一屋。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旁边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陪着说笑。
  老夫人今日明显心情极好,穿着件极为喜庆的暗红色毛领绣金菊的长褙子,头发用头油梳理的锃光发亮,脸上还施了脂粉,虽然一场病使得她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可精神倒极好。
  璎珞进了屋,老夫人难得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待她请了安,便笑着道:“坐下吧,不必和祖母这般客气拘谨。”
  老夫人不喜欢三房这个庶女那是有目共睹的,今日老夫人让大家来请安,大家在心中不由便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此刻见老夫人对璎珞这个态度,众人不觉都瞧向璎珞猜度起来了。
  璎珞见老夫人笑容和蔼,心道看来这老夫人是真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如今自己眼见就要出嫁离开,这股子高兴劲儿当真和得了灵丹妙药一般。
  她笑了笑起身,这才打量起坐在老夫人身旁的苏瑛莺姐妹几个。
  苏瑛雨和苏瑛雪瞧着还是老样子,倒是苏瑛莺瞧着有些不同。
  她今日穿着一件极明媚鲜艳的海棠红对襟绕领褙子,浅粉色的襦裙。那褙子领口袖口镶着明紫色的澜边,其上有绕领绕边儿的绣着石榴红的海棠花,衣裳华丽鲜亮,故此头上便装扮的素了些,只挽着个单髻,上头缠绕着一圈米粒大珍珠攒成的珠花。
  人瞧着瘦了两圈,可气色却还不错,脸上也不知用了什么好药膏,这么些天竟已养好的伤。那些青青紫紫,血淋淋的伤痕都没有了,皮肤瞧着竟比被打前还要细腻一些。
  因为之前苏瑛莺性情清高,孤芳自赏,总是爱穿素淡无华的衣裳,好彰显自己的脱俗雅致一般,今日却一改风貌穿着极为艳丽,故此璎珞便本能地多瞧了她两眼。
  这一看倒心中微诧,却见苏瑛莺着实有些不一样了,以前苏瑛莺虽然竭力表现的端庄娴雅,可举止间眉眼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心浮气躁来。如今她坐在那里倒是瞧着沉静了许多。
  对上璎珞打量的目光,苏瑛莺即刻便回了一个文雅友善的笑来。璎珞也笑着点了下头,福了福身,道:“四姐姐好,前些日原是想去探望四姐姐的,又恐打搅了四姐姐养病,故此便只让丫鬟送了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过去。如今瞧见四姐姐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苏瑛莺也站了起来,回了个礼,笑道:“让五妹妹费心了,那日也多亏了五妹妹和七妹妹通知京兆府,我才能脱险,还没谢过五妹妹呢。”
  说着又冲璎珞福了福身,竟似真心诚意的道谢一般。
  当日街头挨打的丢人事儿,璎珞原以为苏瑛莺只怕被人提及就要不自在,不想人家自己竟都能若无其事的提起此事。
  璎珞不由扬了扬眉,觉着这个堂姐经此一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回了个半礼便坐下了。倒是一旁的四夫人瞧着苏瑛莺淡笑道:“莺姐儿啊,说起来婶娘和你九妹妹,十妹妹也是受了你的牵连这才挨打的,你得了好的伤药,怎么也没想起来给你婶娘和你妹妹们送点。你婶娘也就算了,左右一张老脸了,便是毁容那也不会怨怪于你,可你妹妹们还没定亲,这若是毁容了,叫她们可怎么活呢。你瞧瞧,你九妹妹现下这脸上还留有印子呢!”
  小刘氏说着,抚着苏瑛雨的脸给老夫人看,道:“母亲,我可听说四丫头得了宫中的雪脂霜,可怜我们雨儿和雪儿,受了无妄之灾,这脸算是毁了。”
  小刘氏说着便抽出帕子抹起眼泪来,她一言,众人看去,果然苏瑛雨的右脸颊上还有条淡淡的白印,虽然假以时日,定然会没了痕迹,可这道浅伤对比了苏瑛莺完好如初的面容,便显得有些刺眼了。
  苏瑛莺一时面露窘迫之色,看向大夫人,道:“母亲,你不是姨母送的雪脂霜都分成了等份给姐妹们送去了吗?怎么……”
  大夫人愣了一下,遂满脸尴尬地道:“那雪脂霜是我骗了你,实在是雪脂霜太少,就那么一盒底,你脸上好几道子血印,若是用一般伤药是一定要毁容的。再说了,我看雨丫头几个伤的也都不重,用雪脂霜倒是浪费了……”
  白氏一言,小刘氏顿时便不干了,狼哭鬼嚎着喊着让老夫人给评评理。
  璎珞冷眼旁观,却是没放过白氏方才面上一闪而过的呆愕之色。这苏瑛莺为了不被指责不念姐妹,竟然将错往自己的生母身上推,这可真是……本性难移。这样狠心自私的人,谁知将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才是一只随时都有可能咬人的狗呢。
  璎珞正想着以后对苏瑛莺定不能放松警惕,那边苏瑛莺已面露懊恼之色,忙起身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祖母,母亲也是一片爱女心切,这才做的不够周全,还请祖母看在她一片慈母心的份儿上原谅母亲。我代母亲给四婶,九妹妹和十妹妹陪个不是。”
  她说着便磕了个头,她这样四夫人一时倒不好再哭下去了,苏瑛莺已起了身,拉住了苏瑛雨姐妹的手,道:“这次让两位妹妹跟着我受罪了,我前些时日得了两匹雪融锦,一匹嫩绿,一匹葱黄,刚好适合两位妹妹,一会子就让丫鬟给两位妹妹送过去,也好为两位妹妹压压惊。”
  那雪融锦是贡品锦,倒是上好的东西,价值不菲,四夫人听闻此话也便不闹了,苏瑛雨也面露欢喜,道:“瞧四姐姐说的,咱们姐妹间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苏瑛雪也拍手高兴的道:“上回去高府上游玩,叶七姐姐就穿了一件雪融锦的衣裳,带了一套粉珍珠的头面,不知多好看呢,当时我便想我要是也有那么一件衣裳就好了。多谢四姐姐了,只可惜我却没有粉珍珠的头面搭配……”
  苏瑛雪说着瞟了眼站在一边的大夫人,白氏如何不知道四房姐妹这是又抓着话柄要东西呢,心里恨得痒痒,可眼瞧着老夫人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笑着道:“是伯娘做的不好,两位侄女的头面算在伯娘头上,等做好了就给两位侄女送去。”
  小刘氏这才放下揉弄眼睛的帕子笑道:“那可真是烦劳大嫂了,我记得大嫂陪嫁里头有一匣子浅玫瑰色珍珠,一匣子淡紫红的珍珠,极是稀奇,我看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多大的珍珠打头面,就嫂子那两匣子珍珠便不错,个头都不大,颜色也也适合她们小姑娘。”说着回头冲苏瑛雪二人吩咐道,“还不快谢谢你们大伯娘!你们大伯娘肯拿出嫁妆给你们打头面,那当真是将你们当成亲女儿般疼爱呢。”
  苏瑛雨两姐妹忙忙福身笑着谢了,白氏的脸色一时极为难看,却四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也不能再说不给的话,心肝疼的直抽抽,应了声不谢。
  白氏的那两匣子珍珠苏瑛莺自然是见过的,虽然个头都不算大,可颜色实在是稀奇漂亮,且个个色泽好滚圆滚圆的,就那么两匣子珍珠少说也能卖个五六百两银子,母亲还说等她及笄时就用那两匣子珍珠给她做一套首饰,如今倒好,就这么没了。这四房的吸血鬼母女可真敢张这个口。
  苏瑛莺双手也握了起来,面上却还挂着温软的笑意。
  璎珞坐在一旁又瞧了场好戏,瞧着苏瑛莺母女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失笑。这四房母女虽然行为有些令人不认同,可璎珞觉得四房母女倒有些真性情。起码这母女三人除了费尽心思的笼银子以外,从来不背地里搞那些阴损事儿。
  且小刘氏和苏瑛雨姐妹这般作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四老爷是个不正干的,四夫人的出身也只一般,嫁妆也没多少,如今生活在定安侯府中四房的日子还不错,可一旦分家,四房生活便成问题了,四老爷靠不住,这古代女子身在闺阁并不是人人都会打理生意,有手段发财致富的,四夫人为两个女儿精打细算虽然小家子气儿些,却也是被逼无奈。
  经此一事,马氏原本大好的心情一时被闹的大打折扣,也不再等待了,招手令璎珞到了近前,拉着璎珞的手,冲众人道:“今日叫大家来也是有件事要和大家说,咱们五丫头昨儿便算是订了亲了。松枝。”
  马氏言罢,松枝上前将一对盈绿的翡翠手镯捧给了老夫人,老夫人接过笑着套在了璎珞的手上,道:“你这是祖母给你的定亲礼物,既然定了下来,就赶紧将嫁衣绣起来,以后便莫四处走动了,祖母这里的晨昏定省也给你免了,好好调养身子。”
  璎珞定亲一事办的极为快速且隐秘,便是掌家的白氏都没打听到什么风声,如今众人骤然听闻此事,一时间竟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子见璎珞低着头羞答答地冲老夫人福身应是,白氏才笑着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悄无声息的便订了亲了,定的可是哪户人家?不会是……”
  白氏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都听明白了,这五姑娘不会是要去给人做妾室的吧。
  再不然就是定的亲事极不好,毕竟只是一个三房外室出的庶女,做妾或是去给老头做续弦什么的也是正常,也只有定的亲事不好才不会悄无声息就定了的。
  这样想着,一时白氏瞧向璎珞的目光便有些同情可怜,二夫人刘氏也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璎珞,心想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颜色,庶出就是这么可怜,像她嫁个庶子,一辈子抬起头。
  小刘氏面露惋惜,轻轻摇了摇头,苏瑛莺愣了下,早先平邑侯夫人母女过来向老夫人提亲,苏瑛莺倒是探知了些消息,此刻她只以为是老夫人应下了这门亲,垂眸间不觉面露喜色。
  心道早知道这样,她也不必费心对付苏璎珞了,苏璎珞这样四处树敌,怪只怪她自己太蠢,得罪的人太多。
  倒是苏瑛雨姐妹,颇为同情唏嘘地瞧着璎珞,而苏瑛玥如今抱病在床,根本不曾前来,苏瑛紫却是面露惊诧担忧地望着璎珞。
  璎珞只低着头装羞涩,完全忽视众人四处射来的各种不明目光,马氏却呵呵一笑,道:“定的是前吏部尚书府迟家。”
  众人闻言颇为诧异,二夫人刘氏笑着道:“哟,这迟家如今虽不为官了,可听闻富可敌国,生意做地大江南北,颇令人艳羡,且这迟家老爷们不为官,娶的太太们却都是官宦之女,颇有些姻亲关系,咱们五姑娘能嫁到迟家去也是好福气呢,不知说的是哪房的庶子呢?”
  老夫人不由沉着脸瞪了眼二夫人,斥道:“不知道瞎胡说什么,咱们五姑娘要嫁的是长房嫡长孙,如今接管着迟家生意的迟大少爷!哪儿来的什么庶子!”
  老夫人一言,不仅二夫人,连着白氏等人都惊愕了。
  迟璟奕虽然不是京城的权贵子弟,可迟家也多在官宦之家中走动,迟璟奕除了出身略低一些,其它各方面都极为出色,因和现吏部尚书阮江的嫡长子阮启明相交莫逆,每每参加宴席总同出同进,加之那阮启明有芝兰公子的美名,故此迟璟奕倒也得了个风华公子的称号。
  故此便连苏瑛莺和苏瑛雨姐妹也是知道迟家这位大少爷的,虽则从未见过迟璟奕,但也知道苏璎珞这是高攀了,当真说了一份再好不过的亲事。
  苏瑛莺心中不由便不是滋味起来,瞧向璎珞的目光一时有些晦莫难言。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不过诧了下,倒没多想,当即围上璎珞恭喜起来。
  二夫人刘氏面露尴尬和嫉妒,讪讪地笑着说不出话来。大夫人白氏却是惊愕不已,心中想着,三房这个庶女攀了高枝,也不知老夫人会不会给她加嫁妆,中馈的银子可不是拿来填补三房女儿的。
  四夫人面露艳羡,心想要是自家两个女儿也能嫁得这么好便好了,只迟璟奕已及冠,苏瑛雨姐妹年纪还小,她自然不会有其它念想,转而又觉苏璎珞说了这门亲事不错,将来说不得迟家有别的少爷了,还能介绍给堂妹们,一时也上前拉了璎珞的手满口称赞。
  倒是苏瑛紫早先总觉着璎珞和靖王世子有些不对劲,如今乍然听闻璎珞和迟璟奕订了亲,面露诧异和疑惑之色,不过她还是替璎珞高兴的。而且,她和璎珞同为三房庶女,璎珞嫁得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起码父亲说给她说亲事时,便不能太差了,不然便会引人非议。
  苏瑛莺和苏瑛玥都还没说亲,苏璎珞这个做妹妹的倒是抢了先,这其中的道理众人多多少少都猜想到了,故此也没再多言什么。倒是大夫人白氏瞧了眼自己的女儿苏瑛莺,心中琢磨着也得赶紧相看人家,三房一个庶女都嫁的这么好,她的嫡长女说什么也得更好两三等才成。
  且不说璎珞的婚事在定安侯府中激起了什么波澜,却说那边靖王府,留守在浮云院的苏哲却接到了宫中水嬷嬷递来的消息,他不敢耽搁,接到宫里的消息便忙忙使人一路飞马往林山送去。
  这些天四处下雪,道路封堵,并不好走,等这消息送到林山时,已然是四日后的傍晚了。
  彼时林山一带也已下起了暴雪,天地苍茫一片,这两日天玺帝都呆在行宫中没能前往狩猎,反是处理着各地送来的降雪防灾的奏折。
  傍晚秦严带着人亲自巡视回来,便见院中廊下风雪地里站着个披着蓑衣,一身风雪的人,望之见是留在京城的侍卫江远,秦严不由加快脚步,道:“可是宫中太后出了什么事儿?”
  那江三见秦严回来,也忙上前一步,不顾风雪跪地将手中的信桶双手奉上,道:“确乃宫中信函。”
  秦严取过信桶,大步往屋中走,不忘吩咐一句,“下去用些姜汤。”
  秦严离京时倒不曾为璎珞担忧,一来他最后一次进定安侯府,在后花园中和璎珞相处的不错,起码他自我感觉很良好,觉得璎珞一定会乖乖地等自己回去带着她见长公主去。他这些天空了就在想,到时候怎么跟姨母说,怎样才能让姨母喜欢璎珞,有时想的许久睡不着觉。
  二来,他知道璎珞是个不会被人欺负的,加上他也了解如今定安侯府的形势,知道那总害璎珞的嫡母如今蹦跶不起来了,侯府的女眷们更是因为当街挨打一事消停着,故此他觉着不用为璎珞担心。
  于是,他出京时,甚至都忘记让人盯着定安侯府,盯着璎珞。
  此刻接到宫中的来讯,他只以为是太后出了什么事儿,不待进屋已拍开信桶上的火漆,抽出了里头的纸张来,一面挑帘进屋,一面抖开了信。
  屋中因下雪的缘故,已点燃了灯烛,秦严展信一看,不觉脚步一顿,一张脸顿时也黑了起来。
  心道,好啊,他这才离京不几日,那女人竟然就和七皇子牵扯不清了,弄的七皇子还跑到贵妃面前求她做侧妃,她可真是本事见长。
  水嬷嬷在信中只说了璎珞进宫见唐贵妃的事儿,并没有提及太后见过璎珞的事儿,因璎珞定亲隐秘而匆忙,连太后都不知道,故此水嬷嬷自然更不会提及此事来。
  只这样,秦严看了信便觉浑身冒火,捏着信纸的手筋骨微跳。
  秦严和七皇子叶宇轩虽然都是天潢贵胄,可说起来其实并不熟,一来两人毕竟差着年纪,秦严比叶宇轩年长不少,当年秦严住在皇宫时,七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后来七皇子大了,秦严也出了宫,之后又多在边疆。即便这一两年秦严在京城的时间略长了些,可他和七皇子也不是一路人。
  可即便如此,秦严却也知道七皇子虽胡闹一些,在女色上却并不荒唐,想到七皇子那得帝宠便格外跋扈,想要什么便定要得的性子,秦严顿时面色越来越黑。
  他又想到了这才七皇子留京的奇怪举动来,往年皇上出京狩猎,七皇子是必要跟随了,今年偏偏就留京了,又闹出了这样一出来,莫不是七皇子留京就是为了此事吧?
  秦严越琢磨越不妙,顿时便呆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出了屋竟是吩咐一声,“准备马匹草料干粮,马上动身回京。”
  话声没落,他人已大步出了院子往天玺帝起居的乾元宫去了。
  他要离开提前回京,自然是需要皇帝批准的,天玺帝对秦严一向宠信,听闻秦严求见,也未让他多等便宣了进去。
  秦严进殿时,天玺帝还在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大殿中上百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将四处照的通明。
  天玺帝正对着几本奏章凝眉沉目地道:“这是经南路湖州,西川路丰州,甘南路云州和贺州各地的奏章,都道辖下遭遇了风雪,较之往年不仅下的早且下的大,都预测今年只怕冬季不好过,有发生雪灾的可能性,这几日朕看送上来的此类奏章有增无减,朕需尽快回京才行。”
  吏部尚书阮大人闻言道:“皇上前两日已然派左大人带人前往各地查探情形,如今天灾未成,只需令各部做好准备,皇上实在无需太过忧心。如今天降大雪,林山到京城一路早便大雪封路,这一道不乏山路崎岖之处,万一发生崩塌,不堪设想。皇上一心为民,急于回京坐镇京师,可怎么也得等到这雪停下,慢慢探路再行移驾才好。万望皇上以龙体为重啊。”
  吏部尚书韦大人也上前,道:“皇上忧国忧民,然皇上安康亦是百姓福祉,还望皇上莫以龙体为念。”
  “望皇上以龙体为念,三思啊!”
  几位大臣纷纷表态,天玺帝见秦严进来,却是扬声道:“阿严,往京中探路的斥候可回来了?这一路如何,可能行车?”
  如今大丰四处降雪,这林山到底不比京城交通便利,各地的奏章送过来本就要晚上两日,如今一下雪,奏章兜兜转转送到行宫更是要晚上几日甚至十几日。天玺帝还是比较勤政的,自然是心急的。
  秦严闻言躬身应答,“斥候未回,只这样大的雪,道路阻塞是必然的,臣也不赞成皇上此刻移驾回京。”秦严说罢,抱拳单膝跪地,又道,“臣知皇上忧心于民,愿先行护送韦大人回京,清算国库,筹备银两粮草,以备救灾。”
  秦严言罢,户部尚书韦大人也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跪地道:“微臣愿先行回京,整顿户部,做灾前部署,请皇上准奏。”
  救灾却实最主要的就是银两和粮食,户部乃是重中之重,天玺帝听闻此话,面露欣慰,亲自起身绕过龙案,扶起韦大人,道:“准奏,辛苦爱卿了。”
  言罢,又冲秦严吩咐道:“有鹰扬将军一路护送,朕完全放心,如今两位爱卿便收拾下明日一早启程。”
  秦严却沉声道:“既是要出发,臣现下便带人出发,免得雪越落越多,一夜不知又积几尺。”
  韦大人闻言心中发苦,面上哪里敢露出半点不愿来,忙也表了态。天玺帝一时大为赞许了一番,这才放两人离开。
  秦严和韦大人一前一后出了殿,秦严只冲韦大人抱拳道:“一刻钟后本将军派车过去接韦大人,告辞。”
  言罢大步下了台阶身影融进了风雪中,韦大人今年已经年过半百,瞧着漫天的风雪,只觉一出大殿骨头缝都是冷的,想着这样的天要连夜赶回京城,就觉要搭进去半条命。
  他瞧着风雪中秦严挺拔的身影不由苦笑叹气,复想到人家年轻人为了百姓福祉都可以不畏严寒风雪,自己这坐马车的老前辈反倒只想着养尊处优,便又惭愧起来,握了握拳忙忙回去收拾行装。
  是日夜秦严便带着人出了林山行宫,一路顶着风雪往京城赶去。
  秦严这一路赶的极快,当真是日夜行进,未曾有半刻停歇,故此竟然只用了两日三夜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赶到了京城。
  马车中户部尚书韦大人觉得自己当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儿了,看到京都城门时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差点没老泪纵横。
  他想就冲着这一路辛苦,差点被雪埋进半山腰的凶险,这回户部筹措赈灾银粮,他便不允许任何人从中动手脚,中饱私囊,不然都对不住他这一把老骨头。
  因天还早,城门都还未开,秦严直接执令牌叩开了城门,一行人进了城,秦严便打马到了韦大人的车前,保拳道:“这一路多谢韦大人配合本将军行进,大人辛苦,先回府休息下喝点热汤再到户部衙门也不迟,本将军便先行一步了。”
  言罢,跳转马头便率先驱马奔驰而去了。
  韦大人这一路几日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全靠些干的冷的填肚子,这会子早便不行了,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位鹰扬将军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