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问？”
阮佳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身上的衣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这件t恤应该是情侣装吧。”
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小女孩儿, 细看之下，她的手里握着一条光溜溜的细线，像是从一幅完整的图像上扣下来的一半。
“你说这个呀。”
许映欢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顿时恍然, 笑着解释道。
“我前两天去淘宝街，见这件衣服好看就买了。原本只打算买这一件的，结果人家老板说他们家的情侣装都是不单卖的, 所以害我连那件男款的也买下来了。”
“哦, 这样啊。”
阮佳音拖长声音道。
她抬手摸着下巴，满是戏谑地凝视着许映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那件男款现在正穿在某个男人的身上吧？比如说，你家那个租户？”
“哪有？”
许映欢微微撅起嘴巴，娇嗔地睨了对方一眼, 白皙的脸颊上悄悄染上一丝红晕。
“我把它放起来了, 准备留给我将来的那位穿。”
话音刚落，就听楼梯处传来低缓沉稳的脚步声。
许映欢抬眸望去，就见梁莫深正拎着一只小泰迪缓缓下楼来。
她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出去啊？”
许映欢摆正脸色, 笑着跟对方打招呼。
“嗯。”
梁莫深低声应了一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缓缓侧首，看向许映欢。
许映欢的脖子微微缩了缩，脸上的笑容有一丝丝的僵硬。
“有……有事么？”
梁莫深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那件白色的t恤上。
“哪里有卖？”
他张了张唇瓣，出声问道。
“就在富春路的淘宝街那儿。”
许映欢抬眸凝视着梁莫深，又问了一句。
“你要买么？”
“问问。”
梁莫深低声回了句，转身走出房门。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许映欢连忙看向阮佳音，一脸紧张地问道。
“他应该没听到吧？”
“听到什么？”
阮佳音一头雾水。
“就是你说的那句……”
话说到一半，许映欢声音微顿，随意摆了摆手。
“算了，没什么。”
富春路淘宝街。
“梁总，要不您留在车上，想要什么，我去帮您买。”
程景煊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面前乱糟糟、闹哄哄的狭窄小街道，皱了皱眉头，对坐在后排的梁莫深说道。
梁莫深带着口罩，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
只是那双眼睛里阴霾渐起，越发的幽暗阴郁，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不用。”
许久过后，男人凉薄干涩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铁剑在磨刀石上笨重地划过一般，就连沉闷的语调也染上一丝隐忍。
结实的手臂轻抬，将卫衣上面的帽子戴到脑袋上，整个人几乎被一团黑色彻底地包裹起来。
他捏了捏小泰迪的耳朵，下颌微微绷紧，然后推开车门下车。
梁莫深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手指紧紧捏着小泰迪的耳朵，因为太过用力，皮肉下面所包裹着的指节凸显出来，甚至都起了一丝苍白。
他的后背绷得笔直，甚至还带着一丝僵硬，高大的身体里传递出一股阴郁的气息。
程景煊陪在对方身后转了大半条街，刚想开口，就见梁莫深蓦然停下脚步。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家小小的服装店里面展示着各种各样的情侣装。
梁莫深抬脚走进服装店。
他一进来，原本狭窄的小门面瞬间变得更加逼仄。
他静静地伫立在门口，长身玉立，宛若十四世纪的上层贵族一般，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傲，还有矜贵。
服装店老板正在招呼其他顾客，看到一身黑衣的梁莫深站在门口，随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被黑涩会盯上了，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
“大……大哥，不不，大爷，您看中哪件了，我帮您拿？”
老板跟梁莫深隔着一段距离，颤着声音问道。
“这件。”
梁莫深伸手指了指模特身上穿着的那件t恤，淡淡地开口。
“哎，好嘞！”
老板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把模特身上的那件t恤连拖带拽地扒下来，连同旁边的那件女款也一并脱下来，颤颤巍巍地递到梁莫深面前。
梁莫深从老板手中拿过那件男款的t恤。
“只要这件。”
“大爷，这是情侣款。您如果把它们硬生生分开的话，这套情侣装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服装店老板脸上堆满了笑意，跟不要钱似的开始释放他的花式彩虹屁。
“像您长得这么高大威武，女朋友一定非常漂亮。如果你们穿上这套情侣装走在马路上，回头率一定蹭蹭蹭地往上涨。”
不知对方的哪句话碰触到了梁莫深的神经，岑寂的眸光微微起了一丝波纹。
他把那件男款重新放回到老板手中，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梁莫深一走，狭窄逼仄的小店瞬间变得敞亮了许多。
服装店老板望着男人的背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走出淘宝街，坐上车，程景煊侧身看向梁莫深。
“梁总，现在送您回去吗？”
梁莫深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捏着小泰迪的耳朵，沉默了两秒钟，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去华信。”
“好的。”
程景煊知趣地没有多问。
汽车一路平稳行驶，二十分钟过后，停在华信商场门口。
“不用等我。”
丢下这句话，梁莫深推开车门下车。
华信商场，化妆品专柜。
梁莫深站在柜台前，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手里拎着一只小泰迪，浑身上下全都被一身黑色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漆黑的瞳眸黑白分明，如同浸泡在千年寒潭中的池水一般，带着无尽的岑寂与寒意，没有任何七情六欲的痕迹。
柔和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形成一道暗影，笼罩着那张冷毅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深刻，浑身上下流淌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几名柜员看着一直停留在柜台前的男人，联想到最近报道过的歹徒持械抢劫金店的新闻，心里不由生出一阵阵寒意。
“你们看他这一身装扮，像不像抢劫惯犯的统一制服？”
“像。”
“我们要不要报警？把他送进局子里吃牢饭，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咱们搞错了，那岂不是误会人家了？不是说抢劫犯都会随身带着武器嘛，我看他手里就拿着一个玩具，应该不像是带着武器的样子吧。”
“这可说不好，没准儿他的武器就藏在玩具的肚子里呢！”
……
几名柜员窃窃私语了许久，最终一名胆子较大的柜员决定上前试探一下。
她从柜台里一连拿了十几只不同色号的口红，尽量隔着最远的距离，推到梁莫深面前，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先……先生，这几款口红特别受女孩子喜欢，您可以挑选几只。”
梁莫深盯着面前的十几只口红，眼神一片素淡，没有丝毫的波澜。
面对着这种情形，素来伶牙俐齿的柜员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跟旁边的几个同事互相对视了几眼，吞咽了几口唾沫，然后试探性地开口，决定找一个突破口。
“您是要送给女朋友吗？”
梁莫深闻言，眼神终于起了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