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子道：“城防图我要怎么给你？”
谢悠然道：“三日后，城西姚记绸缎庄，你把图送到那里去就行了。”
说完，她就施施然走了出去，就好像在自家一样，来去自如。
她一走，王猛子浑身的劲泄了，瘫软在了椅子里。
后背湿透，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渍，一抹疑虑却浮上心头：此女，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第575章 驯马
也难怪他想不起来，他当年离开烟村的时候，谢大丫才八九岁，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呢。
更何况，如今谢大丫成了谢悠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容貌也变得更加出众，跟当年那个干干瘦瘦沉默寡言，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判若两人，他自然认不出来了。
谢悠然离开路府后，上了一辆很普通的乌蓬马车。
刚进了车厢，就见楚凡端坐于里面，手里一下一下地把玩着那根马鞭。
他眼下做糙汉子打扮，一身蓝衫，络腮胡几乎掩盖了整张脸，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她惊讶道：“大当家，你怎么来了？”
楚凡笑了笑，道：“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谢悠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月娥说过楚凡喜欢她的话，唇角尴尬地扯了个笑，捡了个角落规规矩矩地坐下。
“事儿办妥了？”楚凡问。
“嗯，”谢悠然点头：“办妥了。那王猛子果然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了保命，答应了去偷图。”
“那就好。”楚凡道：“希望他不会中途变卦。”
“不会，”谢悠然笃定道：“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连寡母发妻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抛弃，他不会出尔反尔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先前在烟村的时候，门氏不守妇道和王友良搞到一起，她心里还替王猛子打抱不平来着。
如今看来，什么锅配什么盖，两口子是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投生到了这样一个家庭里。
楚凡点点头，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有样谢礼要送给你。”
谢悠然刚要说不必了，楚凡却已吩咐赶车的刘一刀调转了车头。
无奈，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马车里就他们两个人，谢悠然一时有些不自在，好在楚凡吩咐了刘一刀之后，便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假寐，倒省了相对无言的尴尬，她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马车出城后，又疾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车，谢悠然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家茶寮的前面。
看到他们下车，茶寮的主人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冲楚凡打招呼：“来了？”
楚凡点点头，“来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旧识。
茶寮主人笑着招呼他们：“快请进吧。”
楚凡带着谢悠然步入了茶寮，主人却并未请他们坐下，而是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只见不大的后院里，竟然有个马厩，马厩里还拴着一匹枣红色的宝马，看到他们，马儿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想来是关在这里久了，有点不耐烦，想要出去跑一跑。
茶寮主人笑眯眯地对谢悠然道：“姑娘，这是西域那边的汗血宝马，大当家让我找了很久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的，你瞧着可还满意？”
谢悠然惊讶地看向楚凡，“这就是你说的要送给我的东西？”
楚凡颔首，含笑道：“上去试骑一下，找找感觉。不过这马性子比较烈，你要小心一点。”
谢悠然激动地上前一步，打量着那匹马儿。
只见它体高1.5米左右，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再衬以弯曲高昂的颈部，勾画出它完美的身形曲线，当真是一匹漂亮又高傲的马儿。
她喜爱极了，忍不住用手理了理它红棕色的鬃毛。
宝马却不爽地冲她打了个响鼻，示威性的扬了扬蹄子，差点踢到她身上。
谢悠然不禁笑了，看来，这还是一匹有脾气的马儿。
好啊，她就喜欢这么有个性的马，驯服了，会是一匹好马。
她挑眉一笑，把马绳解开，将马儿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茶寮外面就是广阔无垠的原野，那马一到了外面，就好像看到了自由，变得格外兴奋起来。
若不是谢悠然劲大，用力攥住了缰绳，只怕它就要脱缰而去了。
当下，她二话不说，一脚踩在马鞍上，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她的动作十分的流利，几乎是在瞬间就翻上了马背，这一幕让跟出来的楚凡和茶寮主人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谢悠然一骑上马背，这匹枣红马马上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它不停地在原地转圈着，想把谢悠然从自己的背上甩下来。
但是谢悠然双腿紧紧地夹着马鞍，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磁铁一样的吸附在马背上，无论它怎么跳，就是没有办法把她从自己的背上甩下来。
枣红马的性子上来了，它一声长嘶，前腿高高地立起，然后猛地向前向后乱跳，蹿起来足足有半人多高。
谢悠然就牢牢地坐在马背上，无论这马怎么蹄跳，她就是紧紧地抓着缰绳一动也不动。
这一瞬，她好像回到了自己当初学骑马的时候，骨子里都兴奋了起来。
一匹好马，它是有灵性的，只要你驯服了它，它就会认你做它的主人，永不背叛。
一声接一声的长嘶传来，这匹枣红色的马性子彻底的被激上来了，它一边变着花样跳，一边高声长嘶，时不时的抬起前踢。它的双眼甚至出现一片赤红，在一望无垠的空旷场地像是疯了一样的四处乱奔。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了，本来茶寮里还有三五个过路的人在用茶，见状也纷纷出来看热闹，个个指着一人一马的方向窃窃私语，言语间不乏担心。
开玩笑，这牲畜已经发疯了好不好，如果被它踩上一脚，那你后半辈子就算废了。
茶寮主人也有些不放心，他看向楚凡，担忧地道：“大……这姑娘不会有事吧？”
大当家花费了这么多钱财让他买马，可见他对这姑娘是多么上心，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得不偿失？
楚凡笑了笑，老神在在地道：“放心吧，没事的。”
他见识过她的骑术，相当不错，不输给一般的男儿，他也笃定她能驯服这匹烈马。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只是他有些好奇，一个出身乡野的女孩子，从哪里学了这么一手漂亮的骑术？
看来，她身上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第576章 晚了一步
这时场中一声长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了定神，抬眸看过去。
只见枣红马载着谢悠然向着茶寮奔了过去，它的双蹄高高跃起，似乎要带着谢悠然冲进茶寮，毁了这里。
小样，还挺记仇的嘛，知道自己是经茶寮主人之手送给谢悠然的，所以要借机报复。
看来，它还真是不把背上之人甩下来势不罢休了。
谢悠然并不慌忙，她一声娇叱，双腿重重地一夹，缰绳死死用力一勒，硬生生地勒停了枣红马。
围观群众先前都提着一口气，生怕茶寮被马踏了，全都躲得远远的，此刻见马被勒停，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枣红马还在挣扎，谢悠然已不耐烦了，大家都还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就见她抱着马头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的大旋转，随着枣红马的一声长嘶，身高体壮的汗血宝马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扬起了满地的灰尘。
几乎在同时，谢悠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滚，便身形优美地缓缓落在了地上，小手拍了拍，扬眉道：“小样，我还驯服不了你？”
想当初，在凤凰山里和狼群狭路相逢时，她还徒手撕裂过狼的身体呢，小小一匹汗血宝马，她还搞不定它？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被她这暴力的一手给完完全全地震住了。
场中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刘一刀在一旁也看得瞠目结舌。
这这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斯斯文文的杨柳姑娘吗？她这分明是女大力士啊！
那匹马身高力壮，说被她撅在地上就撅在地上了。
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汗血宝马倒在地上，不甘地发出嘶鸣。
谢悠然一脚踩在了它的马头上，威胁道：“怎么着？还不服？”
吃瓜群众都以为她在对马弹琴，那马要能听懂人的话就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竟然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那就起来，让我骑着你跑两圈。”谢悠然道。
结果，在众人惊呆了的目光里，那马真的从地上翻身起来，然后前膝一屈，跪倒在了谢悠然的面前。
谢悠然走上前，夸奖似的顺了顺它的鬃毛，然后毫不犹豫地骑上了它，双腿一夹，“驾”，纵马而去。
一时之间，尘沙四起，骏马嘶鸣。
“好！”吃瓜群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就连茶寮主人和刘一刀也都忍不住鼓起了掌来。
谢悠然骑着那马，在旷野上跑了两圈，这匹马确实是好马，身形轻盈，放开四蹄就像是一阵风一样。
不愧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汗血宝马。
梁楚凡远远地看着，马背上的少女青丝翻飞，英姿飒爽，她扬着马鞭，肆意纵横，笑容明媚了整个天际。
这一刻，天与地都仿佛不存在了，周遭的一切也都不存在了，他只听到周围一朵又一朵花开的声音。而他的满心眼里，瞳孔深处，只有那个骄傲自信的少女，她桀骜不羁地端坐于马背之上，握着缰绳向他奔来，浅笑嫣然，明丽无双，就这么直直地闯入了他的心扉，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午夜梦回，这一幕，总会时时在他脑海深处涌现。
哪怕他身居高位，坐拥天下，哪怕他后宫充盈，佳丽三千，这个少女，却永远占据了他内心深处最温暖，最柔软，也是最重要的位置。
至死，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