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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重新恢复了安静,但底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就难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争斗,职场如战场,也跑不掉。
  相较于办公室的表面平静,局长办公室里是真的很平静。
  海市地税局的局长姓任,是个秃顶的弥勒佛,见人就笑,没有架子,很接地气,至于内里是否还是如此,那沈容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这位以礼贤下士著称的任局长捏着沈容手里的辞职信,眉峰拧成了一个“川”字,须臾,他把辞职信往暗红字的办公桌上一放,倾身往桌子上一靠,对上沈容平静的眸子:“我说,沈容同志,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尽管提,组织能考虑的尽量替你考虑,这……辞职就不用了吧,你可是局里的老同志了,这一走,弄个新人来又得培训几个月才能上手。咱们局里这么忙,岂不是得乱成一锅粥。”
  这话说得沈容好像是海市地税局的中流砥柱似的,但她不过是一颗最微不足道的螺丝钉,缺了随时都能补上。
  就这一番话,沈容对这位局长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了。笑道:“谢谢任局,我这也是没办法,兰兰最近学习跟不上,老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不上心不行啊。局里缺了我,虽然同事们辛苦了点,但还是照样能运转,可现在不盯着兰兰,把她的成绩提起来,这可是会耽误她一辈子。局里有千千万万个我这样的基层职员,更有任局这样以身作则的领导,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兰兰的母亲却只有一个,她的成长也只有一次机会!”
  这番话真的是沈容说的吗?任局有点诧异,这段话入情入理,还隐晦地夸了他这个局长,沈容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啊,没想到这个姑娘口才这么好,不愧是沈行的女儿。
  本来挽留沈容也不过是客套客套,她执意要离职,任局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甚至她提出当天就办理离职手续,任局长只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于是,等快中午的时候,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的同事们突然发现,沈容在收拾她的东西。
  大家都惊呆了,诧异地看着她,她这是要换工作岗位还是升职啊?
  面对这些打量的目光,沈容面色不改,将个人物品收拾进了一个纸箱里,然后勾起唇,冲大家一笑,说了两句场面话:“我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这些年跟大家一起工作,我很开心,也谢谢大家的关照,再会!”
  人有时候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以前天天朝夕相处的时候总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找对方的刺,可对方一旦要走,曾经的那些不好的缺点似乎都通通放小了,优点则无限扩大。哪怕有过龃龉,不开心,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明明交情不深,甚至背后还经常说对方坏话,一旦要走,又表现出不舍。
  同事们恋恋不舍地看着沈容,不解地说:“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呢!”
  沈容半开玩笑地说:“没办法,工作没出息,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大家都以为她这是逗趣的话,却不料有一日会成真。
  抱着东西离开了公司,沈容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美容院。
  美容院的姑娘热情地看着她:“欢迎光临,女士!”
  沈容把纸箱往角落一放,问工作人员:“你们这里教扎辫子吗?”
  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都快崩不住了,努力维持礼仪问道:“女士想扎什么样的辫子?”
  沈容从钱包里拿出十张红色纸币,放在桌子上:“我想给我女儿扎各种漂亮的辫子,你找个会的人教我!”
  工作人员头一回听到这么稀奇古怪的要求,不过,顾客就是上帝,尤其是出手大方的顾客。
  于是,她微微一笑说:“好的,女士,你请稍等!”
  接着,那工作人员把沈容领到了旁边的房间里,然后拿来两个模型,手把手地教沈容扎各种小姑娘喜欢的辫子。
  沈容认真地学习了一下午,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她的脖子都酸了。直到夜幕西垂,沈容才吐了口气,伸伸懒腰,对这个耐心的工作人员说:“谢谢!”
  她一口气学了好几十种扎各种小辫的方法,保准能让兰兰一个月的发型不重样。
  “不客气。”工作人员微笑着把这位诡异的客人送了出去。
  离开美容院,沈容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钱悦和她老公也该下班了。于是她打车去了金鼎,要了一个包厢等着。
  不到十分钟,钱悦的电话就来了:“沈容,我们到了,你来了吗?”
  “花开富贵包厢。”沈容报出名字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钱悦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局促不安地推开了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深色西装,脸上带着三分讨好笑容的男人,估计是她的老公。
  沈容微微颔首,指了指桌子对面:“坐!”
  钱悦拉着她老公坐下,抿了抿唇说:“沈容,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在背后议论你的,抱歉。”
  现在没有人,沈容也没逼她,进门她就道歉,倒是让沈容有点诧异。她深深地瞥了钱悦一眼,发现她今天晚上道歉的口气和表情都诚挚多了,像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希望如此吧,当初原主出了意外,最根本的原因是受不了丈夫出轨,林跃是罪魁祸首,但这些看热闹,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的同事就真的没一点责任吗?
  有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帮凶!流言蜚语也能杀死人,当年阮玲玉的死不就是人言可畏最深刻的诠释。
  原主做错了什么?她不偷不抢,没做过犯法的事,也没做过违背道德和良心的事,她是受害者,只因为她弱,她就活该被奚落,被嘲讽,被人瞧不起,而犯错的人却能堂而皇之的走在阳光下,被人追捧、奉承,只因他有权有势!
  多么可笑,错的不是原主,而是这扭曲的世界和人性!
  沈容无权说原不原谅。
  她没接钱悦的话,直奔主题,看向她旁边坐着的丈夫,笑道:“今天在卫生间听说你老公在林跃公司上班?不知是什么职务?”
  见沈容换了个话题,钱悦扭头看了一眼丈夫,低声说:“这是我老公,叫张前民,在林氏集团的财务部上班,现在是财务部副主任。”
  其实这个信息沈容早知道了。同事十年,对方家庭成员大致在干什么,彼此之间还不清楚吗?
  钱悦的丈夫是她大学同学,也是学财务的,与钱悦毕业后考公不同,她老公进了企业,几经跳槽,最后到了林跃的公司。
  沈容点头,笑着说:“原来是张主任啊,冒昧的问一句,张主任的年薪大概是多少?”
  这个问题就有点越界了。
  不过想到沈容是老板娘,她有心想查,也就一通电话的事就能知道,着实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张前民笑着说:“林氏集团的待遇还不错,一年有差不多四十万。”
  沈容颔首,指尖轻叩桌面,像是说给张前民听,又像是在自语:“四十万一年,如果不涨不跌,要攒够一千万,得不吃不喝整整25年!”
  对面的张前民听到这话,笑着接道:“哪能啊,我今天37了,恐怕干不了25年了!”
  沈容点头,黑沉的眼睛亮得发光,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这倒是,不过我这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让张主任提前能提前达成愿望,不用干到退休就能拿到一千万,提前实现财物自由!不知张主任有没有意向?”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张前民听了虽然很心动,但没敢贸然答应,这么大一笔钱,沈容让他做的显然不是什么小事。他谨慎地问:“那……林太太想让我做什么?”
  “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沈女士。”沈容淡淡地纠正他,然后眸光忽地一变,声音轻柔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张前民耳边,“我要林跃偷税漏税的证据,只要把这个给我,我就给你一千万!”
  张前民一惊,诧异地看着沈容,似乎在重新打量这个传说这娇小姐没什么本事的老板娘。
  沈容任凭其打量,嘴角溢着笑,声音轻柔,循循善诱,像是引诱人犯罪的女巫:“一千万,你替林跃卖命一辈子差不多也就值这个价了。张前民,林跃比你还小两岁,你就甘心,这么一直跟着他,替他卖命吗?”
  见张前民还是不说话,沈容下了一记重药:“今天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意图,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只能是我的敌人了。”
  沈容的目光移向旁边一脸苍白的钱悦,意味深长地说:“我对敌人,一向没什么耐心,更不会心慈手软!”
  张前民到底是在复杂的职场摸爬打滚过的人,根本不受沈容的要挟,他眯起眼,瞟了沈容一眼,半是威胁,半是开玩笑地口吻说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林总?”
  沈容手轻轻一挥:“你告诉啊,我无所谓。林跃是在跟我结婚后才开始创业的,他的资产有我的一半,他要跟我撕破了脸,我正好去法院起诉离婚!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立了遗嘱,如果我死了,我的遗产全部归我父母继承!”
  也就是说,哪怕是她死了,也要分走林跃一半的资产和股份。
  一旦如此,林跃的公司一定会遭受重创。张前民这个财务部副主任的前程也定然会受到影响,而且沈容还不会放过他的妻子。
  面对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张前民犹豫了几秒,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容:“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兑现承诺?”
  第43章 凤凰男的原配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兰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马上了跑了过去,一见是沈容,她立即上前抱住了沈容的胳膊,小脸上是毫不作伪的依恋。
  那亮晶晶又全心全意信赖的眼神看得沈容心都化了。她提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笑着说:“妈妈去买咱们的运动套装了啊,两套粉红色,两套紫色,看看喜不喜欢?”
  兰兰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走了,她兴奋地打开袋子,将两套运动装都拿了出来。两套运动装除了大小外,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穿上一看就知道是母子。
  兰兰高兴极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头上的小揪揪跟着摇啊摇,她说:“妈妈,咱们明天早上去跑步就穿这个好吗?”
  沈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当然可以,这样吧,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干净晾上,等明天早上醒来,应该就干了!”
  兰兰立即捧着衣服跑到洗衣机前,沈容跟了过去,拿起剪刀把标签剪掉,然后示意兰兰将衣服放进去。
  兰兰自告奋勇地表示要洗衣服,沈容也由着她。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洗衣服,兰兰虽然认识字,知道怎么开启洗衣机,但接下来就一头雾水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洗衣机里塞了一半的衣服,仰气白生生的小脸,求助沈容:“妈妈,接下来该按哪一个呢?”
  沈容抬起头,找了一番,在洗衣机上方的置物架上找到了说明书,将它递给兰兰:“这上面有操作说明,你自己学习。”
  兰兰捧着说明书认真地研究起来,试探着按了好几个键,又觉得不大对,返回重新按了一个,沈容全程微笑,耐心地看着她。
  收拾完家务的王嫂听到动静,走了过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说:“兰兰还小,让我来吧!”
  沈容轻轻摇头:“没事,又不是用手搓,她喜欢就让她试试。”
  沈容心说,原主就是养得太娇气,不识民间疾苦,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抗压能力极弱,所以才会遭受挫折时受不了,歇斯底里,失眠,精神恍惚,不小心出了车祸。她怎么也不能让兰兰步上她的后尘。
  如今这年代,娇养女儿已经不适应了,又不是古代,大家闺秀最大的使命就是嫁个好人家,无才便是德。如今的社会,男女平等,女孩子长大了也一样要进入社会这个大熔炉,跟男孩子一样打拼,竞争。以往的教育方式已经不合适了,兰兰出身的起点比不少孩子高出了一截,这是她的优势,但如何利用优势打出一副好牌,还得靠家长培养,她自己努力。
  沈容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虽然今天抽空看了看育儿方面的书籍,但到底不是专业人员,还是没有系统的思路。她想了想,先培养兰兰的独立性吧,从最小的事情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很多事情,你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等兰兰摸清楚洗衣机是怎么用的后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眼看快到九点了,沈容叫她去洗澡睡觉,而自己却去了楼下,敲响了王嫂的门。
  王嫂打开门,瞧沈容站在门口,有点局促,笑着说:“太太好,有什么吩咐吗?”
  沈容点头:“嗯,以后你不用替兰兰收拾书包了,也不用替她收拾卧室和书房,她的玩具和文具书本之类的,让她自己收拾整理。”
  “啊……”王嫂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有些委屈地问,“太太,是我哪儿做得不好吗?”
  沈容摇头,安抚她:“不是,王嫂,你多虑了。是兰兰长大了,她是个大姑娘了,可以学着自己收拾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闻言,王嫂松了口气,笑着说:“太太对兰兰太严厉了吧,兰兰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
  其实王嫂心里想的是,兰兰家条件这么好,她生下来就是大小姐,哪用亲自动手做这些粗事啊。她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只要张张嘴,就有人把一切都给她准备好。
  王嫂文化程度不高,城府不深,心思就写在脸上。
  沈容一眼就瞧明白了,这可不行,如果王嫂在后面拖后腿,对兰兰的教育极为不利。教育孩子,最怕的就是有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你把孩子往东边拉,另外一个把孩子往西边拽。
  她板着脸,非常肃穆地对王嫂强调了一遍她的意思:“不小了,小学三年级,已经懂很多了,可以尝试自己管理自己的房间和私人物品了。她必须学会这个,王嫂你以后不要帮她做。她不会的,我会手把手地教她。”
  王嫂这下总算明白沈容不是说笑的了。她只好点头:“好的,太太,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沈容笑道:“王嫂,你辛苦了,早些睡吧,我们这个家可少不了你。”
  最后这句无疑安抚了王嫂。
  王嫂作为一个保姆,在林家真的很轻松,因为白天,林家三口都不在,一大早,三个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要到傍晚才回来,她不用准备午饭,每天只要准备早餐和两三个人的晚饭,再收拾一遍家里就行了。
  她做了十几年保姆,就他们家事最少,工资最高,王嫂可不想失去这份工资。小孩子的东西最多、最乱,现在不用收拾兰兰的房间和书房,她的工作量又减轻了,王嫂生怕死这样下去,自己在林家会失业,殷勤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太太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沈容想了想:“喝点清淡的粥吧,兰兰的就给她煮个鸡蛋,热杯牛奶,再给做个蔬菜饼吧。”
  王嫂连声应好,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美味又营养的蔬菜饼,让主人家满意。
  沈容告别了王嫂,上了楼。
  那边,兰兰已经洗得香喷喷,又钻进了主卧的大床上,将自己裹紧宽大的蚕丝被里,只探出一个黑黑的小脑袋。
  瞧见沈容,她赖皮地说:“妈妈,我再跟你睡一晚好不好?”
  “当然可以。”沈容很干脆的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