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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祉皱皱眉头:他?
  萧云谏轻声在他耳畔说道:会否有可能是绪川?
  绪川!就是绪川!老者忽然激动了起来,他的衣袖碰洒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身上,可他就像是没注意一般,仍是说道:我已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绪川他他是仙人、是妖怪,他诅咒了我们,让我们一个个都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还让我们所有人再也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随后又让那些个人面蛛,当着我们的面,杀了许多人作为威胁,让我们保守悬暝幻境的秘密。
  果然是绪川。
  萧云谏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未曾言语,只是瞥了个眼神与凌祉。
  凌祉替他又斟了些茶水,递到手边说道:阿谏想的无错,当真聪慧。
  萧云谏打了个寒战。
  怎得那般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是我们做错了事情,受到了诅咒。如今我们变成了这又老又丑的怪物,也是我们咎由自取。老者无力地叹息着,我们用着谎言来掩盖真相,便希望所有人都恐慌,见不到那悬暝幻境,无法拆穿我们。实在抱歉
  他耷拉着衰老的一张脸,说道:若是能选,我们定不会再做这蠢钝贪心之人。是我们被贪欲蒙蔽了双眼,是我们背叛了绪川,一切也皆是我们的错处。如今想来,我们亦是只希望能恢复从前模样,生老病死一切由天。若有来世,再不当这贪心之人!
  萧云谏接过了凌祉递来的茶水,没有喝下去。
  五毒心便又是五毒心扯出的这般事。
  只是如今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也该是诅咒失效的时刻了。
  萧云谏敲了敲桌子。
  神力沿着他的指缝间,在萤火之下,瞬间飘满了整个镇子。
  所有触碰到他神力之人,皆是在一瞬间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他又是敲了两下,将那不老不死的诅咒同样也去除,让他们能在这一世之后,转世投胎而去。
  面前的老者顿时也变成了壮年模样,虽说论不上好看,可也不是从前那般歪瓜裂枣的模样。
  小孩子们惊讶极了:爷爷奶奶都变成别的样子了!
  镇上之人互相看着望着,相拥而泣。
  过后,由那变了模样老者引着,皆是要朝着萧云谏下跪磕头。
  萧云谏顺势一弹,所有人的膝盖便都不能弯下了。
  他道:这是我予你们的谢礼,我们已算是扯平了。
  说罢,他便使了个眼色给凌祉,自顾自地往镇外走去。
  只未曾动几步,又被十尺的距离禁锢住了。
  凌祉方才又郑重地对着百姓说道:若是往后感念,便立个风神殿,用香火供奉吧。
  话语落了,这才跟上萧云谏的脚步。
  萧云谏走出许久,到了那只人面蛛面前,方才严肃低沉地问道:你缘何要将风神一事告知于他们?
  阿谏,你可是生气了?凌祉顿觉慌神,我并非有意,只是只是想着多一分香火供奉,亦是能为你在天界地位添上一分助力。
  我倒也不必需要这香火供奉。萧云谏嗤了一声,却是又道,不过多谢。
  凌祉吐出半截的话语,一刹那便哽了回去。
  萧云谏回首,笑眼盈盈地又道:我并未生气。只是此事颇为麻烦,我从不乐意去做。
  他顿了顿,又道:先头你在悬暝幻境中问我,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何。其实你早便知晓了,那时候想说的是我并未失忆一事。在梦中的时候,我也真想过要直接告诉你,可后来却仍是偃旗息鼓了。
  他如今把话说得坦坦荡荡,却不显窘迫了。
  便也是将此事彻底地揭了过去。
  凌祉似是长松了一口气。
  本有些暗淡的眼眸,如今映着月色,也亮了起来。
  和那悬暝幻境中的黑布袋子一样的天一比,便是乌云蔽月也好看了许多。
  凌祉便是这般瞧着他温和地笑着,险些让他忘却了凌祉是个如何冷面阎王一般的人。
  更叫他忘却了,这个人曾经做过多么大伤害他的事情。
  有时候想着,那便是他自己同自己较着劲。
  凌祉心尖尖上搁着的那一轮皎皎明月,其实就是从前那个救了他的自己。
  可又思及青鳞不过出现几日,便夺了他的魂去。
  原就是他爱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只不过是那一张与救命恩人相同的脸罢了。
  人就算有轮回转世,谁又能确保着,生生世世用着同一副面孔?
  可凌祉却依旧当了那是评判的依据,这便是自己最最受不得之事。
  即便如今凌祉言说道,他爱的从始至终是萧云谏这个人。
  可装作失忆的那时候呢?
  萧云谏别过脸去。
  他现下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还是应当多注意着悬暝幻境的一切。
  早日了解了这梦子诅咒,便早日也不用再相见凌祉。
  而后治了他身上的病痛,也算是自己还他在梦境中的恩情了。
  只他这般思忖,凌祉却是丝毫不知。
  凌祉仍是陷在萧云谏在悬暝幻境中为了自己而只身犯险的甜蜜中,眼底眉梢皆是欢喜之色。
  萧云谏长叹一番,瞧了一眼面前已经不闹腾了的人面蛛。
  伸手将人面蛛周遭的神力卸了,正准备挽个风刃送其上路。
  却见人面蛛出了自己那风力牢笼,立马像是风干了一般,干瘪了下去。
  直到化作一具枯骨。
  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加班呜呜呜呜!!
  没有小剧场,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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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真相
  萧云谏忍不住上前去,翻了那人面蛛化作的人骨。
  再次求证,那半点都不像是蜘蛛模样的骨架。
  可得到的答案依旧相同:这就是人骨。
  他仰着头,诧异又惊恐地看向凌祉,喃喃问道:怎会是人骨?难不成,是绪川从前杀的进入了悬暝幻境之中的人?他把这些人都在幻境中化作了人面蛛的模样,当做守卫。可出了悬暝幻境,他们就又变回了原本模样。
  萧云谏围着那人骨死活转了几圈,可却不敢触碰。
  他振振有词的念道:定然是这样的。因着我用风力造就的牢笼中,用的气是悬暝幻境中的,这才叫他一直维持着蜘蛛模样。接触到了外界,骤然变了回去。
  他从未曾想过,悬暝幻境中那些令他们生厌的人面蛛,背后竟有这般的隐情。
  凌祉按住了他不停打转的身子,说道:事实真相尚还不清楚,绪川也不一定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
  萧云谏顿下了脚步,胸腔涩涩的,有股说不出来的感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道:是,你说得不错。镇上的人是因为背信弃义,才被绪川诅咒,从前千百年从未害过人。兴许这些个人面蛛也是想要盗取东西的坏人。只是此事并不能说得准,现下这人骨就这般孤零零、冷冰冰地躺在此处
  他蹲下身去,看着那堆人骨若有所思。
  凌祉在一旁脱下外衫,将那人骨包裹在其中,又道:阿谏,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凌祉就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他话方才说了一般,就已经替自己做好了这些。
  一坡黄土,没有墓碑。
  就这般将人骨掩埋,
  但也算是归于尘埃了,不再做那孤魂野鬼,亦是能安心地投胎而去了吧。
  做完这一切,萧云谏拍拍手掌站了起来,说道:可若他是盗贼,我们便也是想要盗取悬暝草的贼人,绪川恐怕也想要我们变成人面蛛吧。
  不会的。凌祉俯身又将萧云谏没注意到的衣摆尘土拂去,有我在,不会的。
  萧云谏啧了一声:你还先是治治自己身上的这疾病吧。
  凌祉并无气恼神色,只是又道:阿谏,我们而后可做了何打算?
  他要问的是,萧云谏可还是要去那悬暝幻境当中。
  萧云谏自然而然道:自是先等上两日,待重羽查到些消息传递于我。
  他瞥了一眼凌祉,从凌祉目光中读懂了他仍是想问着之后事宜。
  再之后,定然还是要回悬暝幻境中。他抿唇一笑,略显揶揄道,终归梦子诅咒要解,我也并不惧怕绪川,与他坦诚相见即可。再而后,我回我的停云殿,你作你的魔族谋士。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凌祉压抑在嗓间的一声叹息。
  凌祉眼中亦是有失落的,但仍是说道:好。我们总是要等上些时日的,不如先回到周遭的城镇,寻个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萧云谏点点头,御剑而去。
  二人在附近城中的客栈生生同住了五日,方才得了炎重羽的回信。
  对于凌祉之事他倒没多着些笔墨,只说往后回到停云殿,再行打算。
  但却写了许多关于北羌之事,就连传信的雀鸟,都挑了一只稍大些的。
  信上写
  北羌国原是神造于七千年前,由帝王与祭祀共位执掌。此国之人生性热烈好客,因处于资源富硕之地,故而将其国民养得慵懒随性。
  而其周遭的南庭国,却生于贫瘠之地。他们怨恨为何皆为神造,北羌国就能获得丰富的资源,故而挑起了战争。南庭国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将北羌国打得节节败退。
  萧云谏瞧至此处,便对一旁没看这信件的凌祉说道:这倒与悬暝幻境中那说书人的话一样。
  凌祉应了一声:确实如此。
  萧云谏又多瞧了他几眼。
  方才他招呼凌祉同看,凌祉却是道:若炎重羽信上可还有旁的只对你的言语,我瞧了倒是不好。
  萧云谏便也没多言语,只是将信上的话,逐字逐句地读给了凌祉听。
  他摇摇头,继而又念道:北羌子民负隅顽抗,可奈何实在不可敌。于七千年前
  他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凌祉。
  眼底的惊异溢于言表,凌祉此般却是探上前去。
  方才听他又用了轻飘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过的语调,说道:灭国。
  皇城宫破,帝王被断头于城墙之上。而大祭司绪川,带着余下的子民们殉国。
  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萧云谏松开手指,信纸飘落在一旁,倒扣在桌上。
  好似并不相信这般事实一样。
  想来也是。
  那悬暝幻境本就不过是个幻境,哪有什么真实之物的存在呢?他叹了口气,又是将信笺翻了过来。
  他将其捏在指尖,纤长的骨节因着用力而泛白。
  他有些怔怔地看向凌祉,凌祉眉间那道魔纹似是愈发得深了起来。
  犹如一剑生刺下去的浓黑淤血,直直落在他眉间与心间。
  可随着凌祉牵动唇角,眉毛也挨近了微微一分。
  恰好淡去了魔纹中的冷冽气息。
  萧云谏一怔。
  下意识地想要触及自己额角的伤疤,却是在一半拐了弯,又转回了唇边。
  掩着唇,轻咳一声。
  凌祉继而弯下眼眸,温和笑道:阿谏,不必思虑这般多。若是你当真想要回到悬暝幻境真相,我便刀山火海皆陪你而行。
  他刻意掩去了悬暝草,有意无意地引着萧云谏忘却了此物。
  果不其然,萧云谏颔首道:好,我们明日便启程吧。
  今天已是月夜,来不及再等一个夕阳。
  待到他二人再次进入悬暝幻境之时,仍是眼瞧着从落日余晖,忽而成了那黑布袋子一样幽黑的天空。
  没有月亮与星星相依着的夜幕分外诡异。
  萧云谏环顾着四周,他们那日被兽潮赶上了山,又慌不择路地进了神殿。
  如今倒是能得闲暇,去瞧上一瞧了。
  这一瞧却也不打紧,不过就是他们沿着如今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便就是神殿。
  哪里用得着再上山这么一遭?
  萧云谏啧了一声,引得凌祉望向了他。
  他便指着不远处的神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本欲直截了当地去那神殿,寻着绪川。
  可身后又传来了万马千军一般的响动,直朝着他们而来。
  凌祉回首瞧了一眼,覆在萧云谏耳侧说道:又是兽潮。
  萧云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道:这便是没进入一次,便要重复一次这般的过程吧。
  可即便是快速奔跑者着。
  身后的兽潮仍然有条不紊地驱赶着他们,非要让他们往山上去。
  可萧云谏偏生要与其作对。
  既是有灵兽包抄着他们,非要将他们的去路拧回去。
  他便自己辟出一条路血路来。
  脚尖踏过有些软绵绵又湿哒哒的草地。
  萧云谏回首看了一眼那些个只会既定而出的灵兽们。
  灵兽们只一瞬,忽然觉察到不对
  缘何这两人,会择了不同的地方走去。
  可奈何它们根本思索不清,仍是固执地要将二人板正回去。
  可它们当真做不到。
  萧云谏轻飘飘的脚步落在神殿门口。
  那里依旧破败不堪,就似是荒废了千万年一般。
  门口还有一颗枯树,影影绰绰地立在暗夜之中,诡异至极。
  萧云谏依稀记得,在白日时候,这里是一株漂亮的、散发着香气的桂花树。
  他不禁摇头。
  凌祉先他一步,为他探得危险般的,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吱呀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