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完叶云水所言情绪甚是激动。
她想的自然并非是侍卫冲撞叶云水这般浅薄……王府始终与朝堂局势息息相关,稍微一个动作恐怕都能牵引出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而昨夜的刺客追到王府在某些人眼里看去,是预示明启帝心情的风向标了!
叶云水对太后一直敬佩有加,在她的心里只觉太后是隐藏在朝堂背后的舵手,掌控着局势的平衡。
如今,明启帝已不耐被束缚、被牵制,开始陈兵布将,要寻他自己的路。
但这条路铺就之时就已现畸状,因目的是摆脱太后这舵手的缰绳,而不是铺就他成为千古明君的锦绣鹏程。
帝王自古都疑心极重,叶云水更不愿评价明启帝是否是一代圣君、明君,是否能在大月国的历史上留下浓重的赞名。姑且从她的角度来看,明启帝想要挣脱开太后的缰绳恐怕困难百倍,他虽是太后的亲子,拥有一代帝王的光环,可他却未曾继承太后骨子里的那杀伐决断的气度。
太后那句话喊出,就听门口小太监唱名:“皇上驾到!”
小太监自是听到刚刚太后的怒吼,这会儿唱名的声音都带着轻颤……明启帝黑着脸走进大殿之内,看到叶云水在地上跪拜不免皱了眉头,“世子妃这一早到宫中来是探望太后的?你就是这般维护太后身子康健的?”
这话质问和不满的语气极重,显然他知太后那一番怒意与叶云水的到来分不开。
叶云水跪在地上只答此话,“回皇上的话,臣妇是来探望太后的。”
太后转头见明启帝进来,脸色未现惊诧,只皱眉言道:“听说皇上昨儿在圆济寺遇刺,不知可抓到了‘刺客’?”
明启帝未成想太后开言便问此事,“不过一晃的影子,母后莫要担忧,朕安危无恙特来给母后请安,只是那刺客跑的甚快,侍卫们并未当场拿住。”
“当场拿不住,就直接追到了庄亲王府?”太后语意已露不虞,明启帝皱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叶云水,冷哼的道:“原来世子妃这一早是来给朕告状的了?”
“臣妇不敢。”叶云水跪在地上,她却真没想到明启帝会在这个时候来安和宫,不过来了也罢……魏贤昨儿追到王府追丢了人,御前侍卫回去自会向明启帝禀报,就算秦穆戎当时在屋里出现,却不代表明启帝不疑心,她正巧也借机探一探,明启帝对王府到底是什么态度!
明启帝冷哼不理,却听太后言道:“皇上是怨世子妃多嘴,还是怨哀家多管闲事?”
“母后!”明启帝碍于叶云水在场本不欲对此事多提,可他深知太后的脾气,今儿如若不给她一个交代,恐怕这事总也过不去,“那可是要刺杀朕的刺客!王府理应协助朕的侍卫捉拿刺客,如今把朕的御前侍卫副统领扣下不提不说,难不成朕还要给王府赔礼不成?”
“皇上,”太后叹了口气,“那如若他们追到哀家的安和宫,哀家是不是也要任由她们搜查一番?”
明启帝满脸不耐之色,“母后怎可将两件事相提并论,您是朕的母后!”
“可那是你的亲弟弟!怎可如此污他之名?”太后狠拍着桌子,“闯内宅就罢了,不允王府侍卫动就罢了,连女眷的寝房也要闯,发了病的侍妾不允就医殁了不提,还怀疑到穆戎的身上,还……还与世子妃动刀!这是侍卫还是强盗?这是查刺客还是抄家?”
“莫说哀家欺你,皇上自个儿瞧瞧世子妃的衣裳!那刀刃割开的口子是假的吗?”太后最后这句吼出连咳几声,明启帝瞄了叶云水一眼,却见她衣裳果真有一刀锋割裂的口子,刚刚那股子气焰不免弱下许多,“这却是侍卫们行事不妥,可也不应扣下朕的侍卫统领吧?”
“这等办事不利的侍卫要来何用?”太后面露冷峻,“敢对哀家的孙媳妇儿、皇上的亲侄媳妇儿动刀子?砍了他的脑袋已是便宜了他,留这等恃宠霸道的奴才不杀只能给皇上增添污名!皇上莫以为王府不配合是扫拂你的脸面,王府被这般掀个底儿朝天,真正丢脸的却是皇上,王爷刚刚病榻不起,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是告诉所有人你容不下亲弟弟?还是要寒了那些为你劳苦奔波的功臣们的心?!”
太后这般言辞厉色,让明启帝面现恼意,“母后您知道,此事怨不得朕疑心……”
“为两句十几年前的孩童之言已死过不少人了,皇上大度宽容,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子、亲侄都容不下吧?”太后忽然爆出这么一句,却让跪地不起的叶云水心中一震!
亲侄这定指的是秦穆戎,那亲子定是某位皇子……几句孩童之言让明启帝这么多年还铭记于心,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云水低头看着那青石砖面,心里惊涛骇浪般翻滚,可面上却不敢露丝毫表情,否则无论是明启帝还是太后都会恼她……
耳听太后这般一提,明启帝猛然的看向叶云水,却见她神色从容的跪在地上不起,那审度的目光停留许久才挪开,叶云水松了口气,就听明启帝沉沉的叹言,“朕并非那般狭隘之人,可皇弟他如今闭门不出、公事不问,朕已是亲自探望过他,还要朕怎样?”
“皇上只想一想,是谁出生入死为你守稳皇位?是谁为你率军远行开疆扩土?如今又是因常年奔波卧病不起……他如若有半点儿私心,你真能坐的这么稳?哀家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那膝下围绕的子子孙孙被屠的干干净净!”
太后说此话时语气平静如水,没有了刚刚的犀利锋锐,这却是让明启帝不知如何是好!
明启帝浑身一震,翕了翕嘴不知如何开口,被太后这一番辞白斥的他心中难免有所亏言,“太后教训的是,是朕心胸狭隘了,不过太后如今身体有佯,不易出宫,还是留在宫中让儿子能时时刻刻孝敬着您!”
“哀家的话你永远都听不进去。”太后揉着眉头,“哀家现在累了,皇上还有折子要批,就耽搁了大事在这儿陪哀家了!”
太后的确面现疲色,明启帝只得行礼告辞,行至叶云水跟前时,他若有所思的端详了几眼才阔步离去。
明启帝一走,黄公公连忙上前扶依旧在跪着的叶云水起身,“哎哟,世子妃这身子骨也不康健,赶紧先坐了垫子上歇歇腿脚再起身!”
宫女连忙拿了个蒲团过来,叶云水一屁股坐了上面,感觉这两条腿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刚刚太后和明启帝之间的对话没有背着她,可这却让叶云水感觉她从鬼门关上溜达了一圈!
太后与明启帝所言句句都是刺,扎在明启帝心里的刺,可这话被她听了去……叶云水下意识的摸摸自个儿的脖子,早已渗出了一层细汗,浸湿了衣襟冰凉一片,摸到一直贴身胸前的血玉麒麟佩,叶云水安了安心,专心揉着脚,也不开口说话,也不敢抬头看太后,只偶尔偷瞄黄公公一眼,见也却低眉顺眼的时候一旁不声不响。
太后的目光落在叶云水的身上,忽然开口问道:“可是歇好了?”
叶云水怔了一下,“回太后的话,已经歇好了。”
“今儿忽得想吃你做的药膳了,哀家可有这口福?”太后面若常色带着慈祥微笑,好似明启帝从未来过一般。
叶云水连忙答应,“太后点了妾身的菜那是妾身的福气,妾身这就去准备材料……”
太后点了点头,让宫女们带着叶云水去了寝宫后的小厨房。
黄公公知太后是有话要吩咐,“太后,您老人家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了!”
“哀家老了,说的话也不中听了!”太后叹着气,“哀家在这深宫中过了一辈子了,哪些手足相残、骨肉分离的腌臜事没得见过?如今轮到自个儿身上却真是苦寒酸涩!恐怕哀家这辈子是再无机会出宫了……”
“太后您老人家把身子养得康健了,出宫溜溜也不是不成的!”黄公公陪着笑,太后若有所指的看他一眼,“又与哀家装糊涂,他哪会让哀家出宫?他孝敬的不是哀家,孝敬的是东南的兵权!”
黄公公僵笑两声,面色闪烁不宁,太后沉了沉,“哀家还真有些累了,哀家先歇一歇,回头帮哀家去封信给东南那边儿,让他们孝敬点儿东南的美人蕉来,哀家忽然想吃……”
黄公公嘴上应下,心里却惊诧不已,太后这是要动了……
宫女带着叶云水到后殿的小厨房内,叶云水指点了嬷嬷们选料、备料后便借口去了净房。
她一屁股坐在净房中,这一颗心却是刚刚的安定下来!
今儿一早上她得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她需要好好的消化一阵子……什么孩童之言、什么坐不坐得稳那位子,这些话听了叶云水的耳朵里顿时就蹦出四个字:脑袋要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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