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平阳侯五脏六腑里边儿似乎有一把火在烧,浑身上下都叫嚣着一种名为怒气的情绪,若非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他几乎想一脚将笼子踹开,生撕了面前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七娘见他如此,也是惊惧不已,流着泪哀求道:“表哥,我知错了,我以后好好服侍你,将功补过,好不好?至于从前那个人,我早就忘了……”
  平阳侯看着她这副柔弱秀美的面庞,心里不觉可爱可怜,却只有恶心与憎恨。
  想到自己明天可能面对的弹劾,飘然远去的妻子,以及很可能不会再存在的平阳侯府,平阳侯便觉喉咙腥甜,怒的几乎要吐出血来,仅存的那点儿理智,都灰飞烟灭了。
  那笼子的缝隙不大,但也不小,平阳侯抬起一脚,重重踢在七娘肚子上,后者惨呼一声,捂着肚子,在笼子里艰难的翻滚起来。
  平阳侯尤且不觉解恨,又是几脚,恶狠狠的踹了过去。
  七娘本就是弱质女郎,哪里禁得起这种苦楚,连声哀叫,不住地求饶,红色的鲜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出,染湿了浅碧色的罗裙。
  平阳侯恨得心头滴血,丝毫不曾心软,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最后,还是纪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近前去拉住他,劝道:“侯爷,七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好,好好好!”平阳侯这才停下动作,神态疯狂,咬着牙,恶狠狠的笑道:“野种没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当浮一大白!”
  那嬷嬷见他如此,着实不安,正待劝着进屋去歇一歇,却听那笑声戛然而止,平阳侯面色骤然转白,吐出一口血来,倒地不起。
  这一回,平阳侯府是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
  乔家人还不知道这变故,不过,即便是知道,怕也不会觉得同情,只会暗自叫好。
  第二天的朝议被皇帝免了,但卫国公还是递了奏疏过去。
  他是中书令,又是皇帝的妻兄,奏疏可以直达君前,动作快些的话,当天便可以批复下来。
  乔毓昨夜喝的多了,醉醺醺的跟皇帝说了半宿话,便再挨不住,倚在他肩头睡着了。
  皇帝对这小混账又怜又爱,低头亲了口,就抱到自己寝殿里去了,帮着她解了外衫,搂着一起睡了。
  乔毓昨晚闹腾了大半宿,是真的累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睁开眼。
  皇帝见她态度软化,便瞧见了三分曙光,乐得在这儿陪她,即便早早醒了,也只是搂着她闭目养神,没有急着起身。
  乔毓喝的醉了,但也没断片儿,既不害羞,也不气恼,迷迷糊糊的看了皇帝一眼,语气如常道:“什么时辰了?”
  皇帝道:“午时过了大半。”
  乔毓睡眼惺惺的躺了会儿,终于坐起身来,道:“饿了。”
  皇帝闻言失笑:“那便去吃点东西。”说着,也跟着起身。
  高庸守在外边儿,知道这两人习性,早就备了膳食,将将梳洗完,便有宫人内侍送了来吃食来,他近前去递了筷子,又恭谨道:“小公主昨晚没回来,说是留在卫国公府,跟韩国夫人做伴儿了。”
  乔毓一听这话,就知道里边儿有问题,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急着开动,蹙着眉头,满脸担忧的询问道:“三娘昨晚回家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跟平阳侯吵架了?”
  皇帝没有做声,目光里也带着疑问。
  高庸笑道:“卫国公递了奏疏进宫,圣上可要瞧瞧?”
  乔毓心急如焚,催促道:“快拿过来!”
  皇帝看她一眼,道:“你是圣上,还是我是圣上?”
  乔毓给噎了一下,撅着嘴,闷闷的靠到了椅背上。
  皇帝看得失笑,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混账,别人听我的,我听你的,好么?”
  乔大锤被这话给甜了一下,差点儿就给来自前夫的糖衣炮弹腐蚀了,只是这会儿她挂心堂妹,顾不上别的,将李泓拍开,催促道:“快看!”
  皇帝莞尔,伸手接过奏疏,略微一打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乔毓实在是等不及,凑头去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儿,禁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占着乔家的便宜,还欺负乔家的女儿,什么东西!”
  她老大不高兴的撺掇皇帝:“盘他!”
  “皇后孝期里边儿搞出这种事,有没有把我们大锤放在眼里。”皇帝将奏疏合上,便轻轻嗤了一声,吩咐道:“取笔墨来。”
  高庸忙令人送了来,皇帝提笔回复。
  乔毓悄咪咪的凑过去瞅,瞥见“夺爵”两个字,一颗心就稳稳地放到了肚子里,饭也没心思吃了,她迫不及待的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家里边儿出了这种事,她得回去看看,乔家的女眷里边儿,最适合开解韩国夫人的,大概也就是她了。
  皇帝知道她们姐妹俩感情深厚,倒也不拦,只问了句:“不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乔毓道:“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会儿知道了,还怎么坐得住?三娘这会儿指定也没吃呢。”
  “那就挑些喜欢的,带回去一起吃吧。”皇帝作为姐夫,与韩国夫人并不如何亲近,但关爱之情还是有的,着意为她做脸,道:“削爵的旨意很快就会下去,这就算是安抚了。”
  乔毓不意他心思这样细致,神情微微柔和下去,道了声谢,便匆忙离宫回府。
  她回去的时候,韩国夫人与昭和公主正吃饭,鸡鸭鱼肉,清拌小菜,满满当当一桌子,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了梅子酒,正推杯换盏,兴致颇好。
  乔大锤伤心了:“枉我饭都没吃,就跑回来看你。”
  韩国夫人心下一暖,伸手递了筷子给她,笑道:“心领了。”
  后边儿内侍浩浩荡荡的过府,特意送了御膳来,说是赐给韩国夫人的,惹得附近府邸都被惊动,门子们探头去看,看完之后,免不得要回去告知自家主人。
  勋贵们便猜到了三分:“八成是平阳侯府出事了,圣上在为小姨子撑腰呢。”
  韩国夫人如何不明白这意思,再三称谢,又对着太极宫方向屈膝谢恩,一套动作搞下来,这才跟乔毓、昭和公主一道回去,对着满桌菜肴喝起酒来。
  “平阳侯府怎么着了?”她问乔毓:“孝期大不敬,圣上给削爵了吗?”
  “削了削了,我看着他写的旨意,”乔毓帮她斟了杯酒,又忍不住嘀咕一句:“我可真是块好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韩国夫人与昭和公主都忍不住笑了。
  乔毓却道:“日后有什么打算?”
  只一夜功夫,韩国夫人却像是换了个人,精神奕奕,不见丝毫颓废:“伯母那儿还瞒着,不敢告诉,待会儿吃过饭,我便去向她老人家解释此事。然后便往平阳侯府去,带人取了我的嫁妆回来……”
  乔毓道:“我跟你一起去。”
  韩国夫人笑着应了声好,却听乔毓有些迟疑的继续道:“三娘,你还想嫁人吗?”
  韩国夫人听她似乎话里有话,不禁微微一顿:“什么意思?”
  “如果你短时间之内不打算嫁人的话,要不要帮我做些事情?”
  乔毓夹了一筷子凉菜,吃下去之后,才道:“我想在万年办一家面向民间的邸报,也兼职做一做慈善……”
  她想做的事情很多,皇帝跟皇太子想做的事情也很多,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头脑一热,就能将其完成的,既需要详尽的计划,也需要具体的执行,更需要广泛的百姓基础。
  后世人所说的报纸,恰恰是她此时所需要的,更巧的是,韩国夫人还真适合去做这个。
  她头脑灵活,文笔也不错,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又有人力物力,还不缺人情关系。
  而所谓的慈善,应该是有组织、有侧重的进行,而不是后宅夫人们今天兴致上来,叫人去城外施舍米粥,明天就不去了。
  乔毓觉得,这件事情如果真的做好了,是可以直接提高女性地位的,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仅仅局限于勋贵家的女眷,但天长日久的发展下去,未必不能惠泽天下。
  跟女眷打交道,当然也要找女眷,最好还是个有身份的命妇,可身带诰命的女眷,谁能抛下家小,跟她去忙活这事儿?
  倒是韩国夫人,有正一品的身份,又同平阳侯府脱离开了,这会儿刚刚合适。
  再则,也可以叫她换个环境,纾解一下心中积郁。
  韩国夫人听她说完,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好,我把这堆烂事儿收拾完,就跟你一块儿过去!”
  乔毓听得笑了,举杯道:“走一个。”
  昭和公主神情歆羡,闷闷道:“阿娘,我也想去。”
  “可以去帮着你姨母打个下手,”乔毓想了想,道:“只是不许添乱,也不许依仗身份胡来。”
  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本身就是一面旗帜,有她在,也会吸引诸多高门女郎前去,倒也是件好事。
  昭和公主一下子笑开了,殷勤的给母亲和姨母斟酒,催促道:“再来一个!”
  几人这边儿兴致正好,平阳侯府那边儿却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皇帝以平阳侯孝期失礼,大不敬为由问罪,削去了平阳侯的爵位,褫夺家中女眷封号,令其即日搬离御赐的平阳侯府,不得延误。
  差役们搭着梯子上去,摘了平阳侯府的牌匾,又有人去清查府中御赐之物,尽数收归内库。
  一天之内搬家,这谈何容易,即便是有地方可去,往来也有的折腾。
  纪老夫人中风了,这会儿还瘫在床上,动是没法儿动了,只能往外抬。
  看着差役往来进出,将府里的珍藏搬走,纪老夫人心头都在滴血,伸着僵直的手臂,“啊啊啊”的叫个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爵位被削去,纪家人便是平民,身无官爵诰命,又见罪了乔家,即便后者没想着再报复,也不定有多少人想着踩他们一脚,以此来讨好乔家。
  纪明眼见平阳侯府败落,心中悲恸颓废远非其余人所能想象,见年迈的母亲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再看看这座即将不属于自己的府邸,不觉潸然泪下。
  妻子,勋爵,家庭,他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纪明吩咐人将纪老夫人送到纪家的宅院里去,自己却骑上马,神情仓惶的到了卫国公府门前。
  “想见我?”韩国夫人有些诧异,道:“他说什么了?”
  前来传话的女婢道:“他说,从前是他对不住三娘,现下已经幡然醒悟,请三娘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好生弥补。”
  乔毓忍不住嗤笑:“想得美。”
  韩国夫人也笑了,却淡淡道:“帮我带句话给他吧。”
  ……
  纪明见人出来,眉宇间不觉显露出几分希冀:“三娘她,她肯原谅我了吗?”
  女婢道:“夫人说了,世间的确有人能以德报怨,可她做不出来。她能够对过去释怀,是因为她想叫自己过的更好,为了那些腌臜东西置气,不值当。而对于那些背叛她、坑骗她的人,她说不出一别两宽的话,连祝愿也没有,只想叫他们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第87章 话本
  纪明听完这话, 险些站不住身,脸色苍白, 喃喃自语道:“她竟这样恨我……”
  “不是恨,是厌恶,”昌武郡公走出门来, 手中捏了把折扇,淡淡看他一眼, 道:“就是人好好的走在路上, 一不小心踩到屎的那种感觉。”
  “滚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一抬手,闭合的折扇指向远处, 又吩咐门子道:“他既不是乔家的亲朋,也不是乔家的挚友,两下里有仇无恩, 日后若再登门, 无需客气,直接打出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