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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我从乔家带了五百府军,届时便将隔壁院落拆了,就近安置他们。”
  “暂时就是这些,剩下的想到了再补充,”乔妍喝一口茶,施施然道:“你们有意见吗?”
  意见大了去了!
  章夫人听她自顾自说了这么多,既觉可笑,又觉愤怒,狠狠一拍桌案:“简直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乔家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乔妍冷笑一声,抬起一脚,将面前桌案踹翻,菜肴飞溅,瓷器更是当啷着碎了一地。
  “夫人,你要是想跟我耍横,那可就想错了!”
  从头到尾,乔妍就没想过跟李家人好好相处,能勉强维持下去便维持下去,若真是撕破脸,她也不怕。
  没跟李泓联合之前,乔家便敢一战,没道理有了帮手之后,反倒胆怯起来。
  真打起来,不定鹿死谁手呢。
  叔父死了,李家欠乔家一条命,这么一个窟窿,任什么都填不平!
  乔妍心下冷笑,目光微抬,眼底杀机迸现:“话我撂这儿了,你愿意听,那就皆大欢喜,不愿意听,那就自个儿忍着。忘了告诉你,我最擅长的就是给人剃头了,就是手艺不怎么好……”
  章夫人被她看得一个冷战,想要反驳,嘴唇颤抖半晌,却没说出话来。
  乔妍见状微笑:“夫人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看眼天色,站起身道:“走了。”说完,也不看章夫人反应,扬长而去。
  第46章 吊打
  正是初夏时节,太液池边风景如画。
  乔毓手提披帛, 漫步在林荫之下, 颇觉闲适自在。
  白露与立夏陪伴明德皇后多年,感情深厚, 知晓她现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每每路过什么景致,便笑着为她解说,很是体贴细致。
  不知怎么,乔毓总觉得这地方有点熟悉,停下脚步看了会儿, 脑海里却是空荡荡的。
  这感觉有点微妙,忽然之间,她就想起当初自己还没有回乔家时, 远远望见玄武门时的感触了。
  “我之前, 有进过宫吗?”乔毓轻声问立夏。
  好端端的, 她怎么会这么问?
  立夏心头猛地一跳。
  出入宫禁这种事情, 都是有档可查的, 想要糊弄,怕也糊弄不住。
  再则, 皇太子虽然有能力增加那么一份儿档案,但又该怎么解释, 早先没人知道乔家还有位年轻女郎的事情?
  立夏心中忖度几瞬,还是选择了否定,笑意温和, 道:“那倒没有。”
  她不露痕迹的反问:“四娘怎么会这么问?”
  “我觉得这儿有点熟悉。”
  立夏是二姐姐身边人,出自乔家,自然是靠得住的,乔毓并不隐瞒,微微蹙着眉,道:“好像从前来过似的——见到玄武门时,也有这种感觉。”
  立夏悄悄同白露交换一个颜色,心中都觉不安,正待说句什么遮掩过去,却见乔毓目光复杂,有些踌躇的道:“其实,我回家之前,曾经遇见一个帮我带路的好心人,他说他是朱虚侯。也不知怎么,我见了他,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很难过……”
  立夏与白露微微变色,乔毓心绪沉郁,竟未察觉,只继续道:“归家之后,我原本想再去见见他的,只是师出无名,再则,又值国丧,原以为端午那日他会去的,哪知竟没见到。”
  立夏嘴唇动了几动,想要说句什么,临到嘴边儿,却又咽下去了。
  乔毓抬头看她,疑惑道:“那位朱虚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立夏一时无言,白露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正想着该如何应答时,却见不远处有几个宫人前来传话,见了乔毓之后,屈膝见礼道:“来者可是秦国夫人?”
  乔毓上下打量她一眼,道:“是。”
  传话的宫人瞧见乔毓,眉宇间有难掩的诧异之色,显然也对她容貌与明德皇后相像一事颇觉吃惊,略顿了顿,方才道:“皇太后与唐贵太妃、荆王妃在前观景,请秦国夫人前去一叙。”
  皇太后与唐贵太妃、荆王妃请她前去一叙?
  这不是鸡给黄鼠狼拜年吗?
  只是身份摆在这儿,过而不见倒不合适。
  乔毓顺着那几个宫人来的方向去看,却只见亭台高耸,翠竹连绵,轻纱之后人影儿隐约,看不真切。
  她也不怵,自白露手中接过团扇,施施然道:“前边儿带路。”
  ……
  章太后端坐高台,垂眼瞧着那女郎越走越近,她面容自然也看得越来越清楚,不知不觉间,眉头便蹙的紧了。
  来人这副面孔,真是跟她记忆里的乔妍一模一样,都是这么的叫人厌恶!
  章太后面露憎恶,唐贵太妃何尝不是目光森然,连荆王妃的神情,也不是很好看。
  唐家是太上皇的心腹,与乔家自然是生死大仇,明德皇后在时,正眼都不瞧她,还几次三番的羞辱,现下她见了明德皇后的妹妹,怎么会有好脸色?
  更不必说这乔四娘先是打了南安侯府的脸,后脚又杀了南安侯府的人。
  那可是她的亲弟弟,也是阿姨后半生的指望!
  有这么一个人在外边儿梗着,章太后与唐贵太妃再看彼此,都觉得顺眼了些,四目相对之后,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乔毓顺着台阶上去,便见此处地势颇高,自上而下远望,景致颇佳,连带着心绪似乎都好了。
  引路的宫人近前几步,恭声回禀:“太后娘娘,贵太妃,荆王妃,秦国夫人到了。”
  乔毓便隔着帷幔,行了半礼,道:“臣女请皇太后、贵太妃安。”
  章太后坐在上首,隔着轻纱,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而唐贵太妃与荆王妃,就更没有主动相帮的好心肠了。
  若换成别人,不上不下的梗在这儿,不定有多难受呢,但换成乔毓,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又不是软柿子,怎么可能由着别人捏?
  内中既然没人做声,乔毓就自己起来了,团扇在领路宫人脑门儿上一拍,横眉立目道:“你竟敢假传懿旨?简直罪该万死!”
  “奴婢不敢!”
  无论在什么时候,假传旨意都是重罪,那宫人面色一变,忙跪地道:“奴婢的确是受了太后娘难吩咐,前去传召……”
  “人呢?”乔毓左顾右盼道:“我怎么没看见?”
  那宫人眼泪都出来了,目光下意识往亭内去看,却只是垂泪,不敢开口。
  白露冷哼道:“难道皇太后与唐贵太妃生了翅膀,会飞不成?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是跟随明德皇后多年的旧人,正经的从五品女官,宫人见了,如何不怕,只是另一头是皇太后,却不敢多嘴了。
  “算了,她也怪可怜的,”乔毓笑着说了白露一句,道:“既是误会,那咱们走吧。”说着,便要离开。
  章太后人在亭内,见事情闹成这样,心下已经有了三分怒气,可若是再不说话,那小贱人就要走了,后边儿的计划不也要泡汤?
  她重重咳了一声,忍怒道:“哀家在这儿,乔氏,你进来吧。”
  “原来太后娘娘在啊,怎么不说话呢。”乔毓回过身去,语气惊奇:“没听说您是个哑巴啊。”
  章太后:“……”
  章太后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心肺,目光惊怒,想要斥责她几句,脑海中却不自觉回想起当年乔妍给予她的阴影来。
  她略微顿了顿,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方才道:“进来!”
  咦?很沉得住气嘛。
  乔毓心里念叨一句,脸上却不显,白露与立夏帮着掀起那几层轻纱,她笑吟吟的走了进去。
  章太后年纪不轻了,妆饰却颇隆重,石青色的裙裾上绣着牡丹,高高梳起的发髻上簪了衔珠凤凰,眉梢上调,下颌微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相较而言,唐贵太妃便要低调的多,烟粉色的衫裙上略微点缀了几朵玉兰,发髻低挽,随意簪了两根银钗,颇有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荆王妃也是轻妆淡抹,素雅端庄。
  乔毓目光在章太后那身华丽的妆扮上一扫而过,缓缓眨了下眼,心头那点儿小火苗儿就跟有人吹了风似的,一下子涨了起来。
  二姐姐才过世多久,章太后就这么隆重的妆扮着出来了,真是一点儿都没给逝者脸面。
  不过,乔毓心下冷笑:也许人家从一开始就这样呢。
  章太后被她打量一眼,便觉自己被她扫过的肌肤就跟被刀子刮了似的,隐隐的泛着疼。
  她暗暗蹙眉,脸色却如常,道:“你就是皇后的幼妹,乔家四娘?”
  乔毓道:“是。”
  章太后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赞誉道:“哀家听人提过,端午节那日出了些意外,你颇通医术,帮了大忙,”
  乔毓微笑道:“太后娘娘谬赞了。”
  “你同皇后生的可真像,”章太后盯着她,意味不明的笑:“皇后精于琴棋书画,是有名的才女,想来四娘于诗书也颇有见地?”
  乔毓谦逊道:“也还可以吧。”
  章太后笑意愈深:“今日良辰美景,四娘何不即兴赋诗一首?”
  乔毓应得十分痛快:“赋诗?好啊,我最喜欢赋诗了。”
  白露与立夏还有些担忧,怕她为章太后取笑,听她说的信誓旦旦,便知是有谱儿的,霎时间安心下来。
  乔毓连个磕巴都不打,语出流利:“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么一首淫诗,亏她能念得么顺溜,还神态如常。
  章太后面色涨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唐贵太妃与荆王妃年轻,也有些禁不住,巾帕掩口,轻轻低下头去。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章太后恼羞成怒:“恬不知耻,不知所云!”
  乔毓根本不怕她,满脸无辜道:“是你叫我念的啊。”
  对,就是这副神情,跟当年的乔妍活脱儿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章太后恶狠狠的瞪着她,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过了半晌,倏然冷笑了声,道:“皇后去了,哀家心里难受,她在世时,最是孝顺不过,侍奉左右,不分昼夜,我今日见了四娘,便跟见了皇后一般……”
  说着,还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