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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清歌此刻已经没有退路,只得自己一马当先,扶着舷梯下到商船底部的一处小小平台之上,也就才将将够落足,看着眼前不断起伏摇曳的小艇,咬了咬牙,才踏了上去。
  纤足刚踩上小艇,整个人就是一晃,吓得她立即附身抓住小艇的船舷,这才小心挪了过去。
  在她身后,那两名飞羽卫踌躇一刻,也只得先将冉广浩架上小艇,其中一个略一犹豫,还顺带解开了他身上的绑绳,但随后他两人想要上船的时候,却被刘济严一语喝止——
  “你们两人就不必随行了!”
  那两名飞羽卫闻言对视一眼,又望了望已经坐上了小艇的纪清歌,犹豫一瞬,到底还是在弩|箭威逼之下向后退去。
  冉广浩似是伤得极重,本就奄奄一息,又被架在这暴雨之中淋了许久,此刻虽然松了绑,却根本连神智都没恢复,只松绑的时候略挣扎了两下就又没了动静。
  “退后!”刘济严看那两人退了几步之后并不满意,两人面对弩|箭遥指只得又退了一段距离,直到彻底退出了外舷位置,重新回到船头甲板,刘济严这才放了心。
  “大人!”纪清歌被雨水浇得全身湿透,看上去纤弱又无措的站在小艇上,仰着头眼巴巴的问道:“大人之前讲的,可真的算数?”
  “那是自然。”刘济严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君子一言。”
  商船与炮舰之间虽然有着距离,但却终究不远,又有锁船矛铁索勾连,纪清歌乘了小艇不一刻,也就靠到了炮舰的船舷,刘济严此时心中已然是得意非凡。
  那靖王,再是传言得如何强悍,还不是在他面前败下阵来?不仅要拱手让出人犯,就连他自己的女人,也不过是如今这般眼巴巴看着落入敌手。
  再是勇武,又徒呼奈何?强权之下,到底还是要低头!
  心中想着,刘济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瞬不瞬的望着纪清歌窈窕的身形下了小艇,顺着舷梯踏上了炮舰甲板。
  纪清歌纤手提着裙子,一路摇摇的踏上了甲板之后就立定不动,任由两名叛军急急越过她身畔,不一刻就搀了冉广浩归来,这才松了口气,竟是转身欲走,却不料还没迈步,就被守在舷梯口的叛军封住退路,纪清歌惊了一瞬,转头望来:“这位大人,如今人犯已经交还,请放民女离开吧。”
  ……呵!
  那靖王到底是从哪找了个这么天真又无知的女人?
  耳中听着那女人不着调的央求,刘济严忍不住好好打量了一下纪清歌,心中倒是明白了几分——
  也难怪这样蠢的脑子竟还能入那靖王的眼了……倒确实是长成一副好相貌!
  这几日纪清歌由于头部受伤的缘故,本就显得气血不足,她人又生得纤细苗条,此刻暴雨将她衣裙淋得湿透,紧贴在身上,更是将她勾勒出了一股弱不禁风的楚楚韵味,刘济严原本还只是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多打量了几眼,然而随着他目光的上下游走和停留,神色之中已是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靖王的女人……看起来似乎也确是有勾人的本事。
  ……就不知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心中想着,脚步也已经逼近到纪清歌身前。
  纪清歌退无可退,她身后是把守着舷梯的叛军,此刻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也不敢靠近,随着刘济严充满压迫力的步步紧逼,她的神色也越来越无措。
  “大……大人,您……您这是做什么?”
  刘济严脚步一顿,饶有兴味的欣赏着面前少女慌张的神色,目光盯着她的脸庞转了两转,陡然又踏前了一大步,就如同逗弄到手的猎物一般,见纪清歌明显被他这突兀的一步吓得一抖,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不必惊慌,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有请姑娘一叙。”
  刘济严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整个人也几乎贴上了纪清歌的身子。
  纪清歌不适的向一旁挪开几步:“可您……您适才说过的,要回统领就放我和王爷离去。”
  “呵。”刘济严再次逼近,发现这女人又想躲,索性抬手就掐住了她的下颏,指下的肌肤滑如凝脂,不由兴味更浓,拇指有意在她面颊上摩挲了一下,成功看到这女人不适的皱起眉,这才微微俯身,凑近了纪清歌的耳畔,笑道:“那靖王难道没告诉过你?”
  纪清歌挣扎了一下,刘济严手上却猛地加力,将她整个下颏和脸颊都掐得有几分微微作痛,也只得放弃,颤颤的问道:“告诉……什么?”
  见她终于畏惧,刘济严也就适时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脸却凑得更近,唇畔几乎贴上纪清歌的腮边,口中温热的气息喷了纪清歌一脸,他却恍若不觉的轻笑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自来——都是信不得的。”
  第70章
  眼见面前的少女一脸震惊错愕的直接呆住,刘济严笑得更加酣畅,得意忘形之中,他也就没留意纪清歌看似惊慌游走的目光其实一直在注意着他身后刚被搀扶上甲板的冉广浩。
  冉广浩也不知被俘之后遭遇了什么,全身都是瘫软的没一点力道,两名叛军原本还是一手持刀一手去搀扶,但怎奈他始终昏昏沉沉的往地上出溜,单手甚是吃力和不稳,两人不得已也只能还刀入鞘,双手去架。
  就在这一瞬间,虽然炮舰甲板上众目睽睽,但那重伤瘫软的‘冉广浩’却陡然之间暴起发难!
  那两名叛军没有丝毫防备,更不曾料到自家统领大人会有此举,与他距离又是近在咫尺,甚至都没有来及反应,就被他隐在双手袖中的两点寒芒瞬间透入了心口!
  这一击快逾闪电,饶是纪清歌始终有留意都险些没看清他的动作,而站在纪清歌跟前背对着炮舰甲板的刘济严就更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当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身后传来两声沉重倒地的闷响。
  刘济严脑中尚未反应过来,只是全凭条件反射的转头看去,然而就在他转头的同时,那原本被他掐着下颏瑟瑟发抖的女人却轻轻按住了他扶着腰间刀柄的手。
  手背上感受到微凉的指尖带来的轻柔力度,刘济严心中刚察觉不对,甚至他刚刚转过去的头还没来及转回,身后‘冉广浩’的举动才刚看入眼中——就是这一瞬间,他按刀的右手一阵剧痛刹那之间蹿入了脑海!
  剧痛之下,人体最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痛楚,刘济严也不例外。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松开刀柄的同一时刻,他悬在腰间的雁翎刀就呛啷的一声出了鞘。
  “这位大人。”纪清歌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然而神色中哪里还有半点怯懦惊恐?素白的纤手握着刀柄冲他笑笑:“其实,恩公和您不一样。”
  刘济严剧痛之下只来得及死死攥住自己右手的手腕,脖颈上就已是抵上了冰冷锐利的刀刃。
  “恩公他,从来不骗我。”
  “你这——”
  刘济严此时终于回过味来,但却已经为时已晚,咽喉上冷冰冰的抵着锋锐无匹的刀锋,局势已经不容他掌控,虽然炮舰上的叛军一怔之后也算反应快绝,纷纷抽出了兵刃围拢过来,却碍于自家将领落入敌手,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如何办。
  刘济严此番带人出海截杀靖王,原也是没有知会其他将领的,只想着救回冉广浩之后自己便算是头功,谁知……这一旦出了纰漏,竟是连第二个能发号施令的人都没有。
  叛军一时间群龙无首,虽是兵刃在手团团围了上来,却拿不定注意到底是该不该围攻,虽是口中纷纷怒喝着,却也并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那乔装成‘冉广浩’的飞羽卫,已是将近处的两名叛军一击得手,击杀得迅速而又干脆,甚至他还抽出手来,顺带着连侧旁离的比较近的两名叛军也一并给料理了,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时也抹掉了脸上精心伪装的易容,退后几步守在了纪清歌身旁,说道:“有劳姑娘,请交给属下料理吧。”
  纪清歌并不多说,只嗯了一声,那名飞羽卫将从叛军手中夺来的兵刃往刘济严脖颈上一架,一拽他手臂,转瞬之间便完成了看押人质的交替。
  刘济严是被她藏在掌心的一支小小的鎏金插梳给直接割了腕,插梳本身并不锋利,全凭的是她气机加持和动作迅疾,而今右手腕脉上血流如注,刘济严不得不用左手死死攥住,试图按压止血,两手都腾不出的情况下,相当于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暴雨冲刷之下,炮舰甲板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嫣红,渐渐又被雨水稀释成了浅粉色。
  纪清歌松了口气,从她内心而言,对于这样劫持人犯来对峙的局面,到底还是不如飞羽卫要驾轻就熟,况且刘济严本就比她身量要高,作为男子,近身相搏的话力气又不是她能占优,她作为劫持者多少也总还是会有些微的力不从心,如今有飞羽卫接了手,纪清歌如释重负,转身向着对面商船望去。
  由于跨海商船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由她身处的炮舰船头甲板位置,并不能望到商船的船尾甲板,也就看不到段铭承现今的情况,但却能明白无误的看到原先和她同行又被勒令不准随行的那两名飞羽卫的状况。
  那两人被呵斥退回之后始终紧盯着这边的局势,就在那名乔装成冉广浩的飞羽卫终于出手的同时,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随后就是身形一展,转瞬之间就回到了商船舷梯,其中一名飞羽卫从腰间摸出钩锁,振臂抖腕之间,已是牢牢勾住了小艇的船舷向着商船拉去。
  叛军这边不是没人想去拦阻,甚至之前警戒之人手中的弓|弩才刚刚抬起,就被挟持着刘济严的飞羽卫一声断喝:“胆敢妄动就取了他性命!”
  叛军此时群龙无首,面面相觑了一刻,到底是不敢真的不顾将领,而就在叛军进退两难的时候,那两名飞羽卫已是成功登上炮舰,两人各自兵刃在手护在两旁,一行人押着刘济严一同向着炮舰舰尾而去。
  刘济严不是没想过要出声,但此刻押着他的人是飞羽卫,远比纪清歌要娴熟老练,刘济严数度想开口,话音尚未冲出喉咙,就被雪亮的刀锋在咽喉处不轻不重的一压,不得不咬着牙憋回了未出口的言语。
  带兵将领不吱声,兵卒自然不敢擅专,虽是每人都刀兵出鞘围成一团,但却碍于自家将领在人家刀下,到底不敢真阻了路,也只得随着纪清歌和飞羽卫两人的步伐一同向着舰尾甲板移动而去。
  事情至此可以说已经成功一半,但纪清歌的心依旧半悬着。
  ……恩公还在商船上诱敌。
  炮舰舰尾此刻也依然尚不知晓自家将领已经落入敌手,仍是强弓劲|弩指着那一袭金龙袍服的靖王遥遥相对,一旦察觉有所异动便会箭如雨下。
  刘济严右腕上的伤口颇深,纪清歌心知自己手中那把不盈一握的小小插梳除了出奇制胜之外根本当不得武器使用,所以她一出手就是竭尽了全力,虽然腕骨终究是没事,但却血流如注,纵然是左手死死按压着,也一时半刻都止不住血。
  这样的伤势,若是救治得当,其实并不难愈合,但若放任不管,完全就是如同割脉求死。
  是以刘济严也不敢心存大意,一方面不敢松开伤口,一方面又是利刃加颈,心中再是后悔自己不该掉以轻心也已是晚了,虽然不敢在飞羽卫的挟持之下有所动作,但望着纪清歌的双眼已是蚀骨般的刻毒。
  ——如果他早知道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们是个会武的……他又怎可能会与她近身?!
  还有那靖王!
  想来也是故意放这娘们来他身边伺机而动的!
  好深的心机,好毒的手段!
  用一个假的统领诱他上钩,为了确保万一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推上敌船!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
  眼中瞧着商船船尾甲板上那一抹朱红的人影随着他们一行的前行渐渐入目,刘济严心中已是浮上了戾气。
  ——落入这靖王手中,就是必死之局!
  内心深处不是没有悔意……如果他没有率人前来拦截的话……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没了退路。
  或者……在追上这条船的时候就下令开炮击沉也就没这事了!
  他作为冉广浩一脉的亲信,在水师大营之中自然也有着追随者,就连冉广浩麾下的人马,在主帅陷落之后也大多肯听他的调度,如果他没有来拦截靖王,而是指挥兵马准备逃离大夏国境或是干脆占了白海城割据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比眼下这般局势强得多!
  起码……不会是眼下这般模样!
  现如今他若是被俘,下场说成是死路一条都算轻的,冉广浩谋逆,他从犯的罪名摘不掉,杀他,甚至不算株连。
  刘济严眼中渐渐染上了猩红——若真难逃一死,他……起码也要拉人陪葬才算不亏!
  他如今是被飞羽卫押着当做挡箭牌在前面开路,纪清歌走在他的身后,他利刃加颈不敢转头,自然看不到纪清歌的身影,但随着他们一行向着船尾的不断迈进,对面商船甲板上那一抹夺人眼目的朱红袍服的身影已是跃入眼帘。
  在纪清歌他们一行离去之后,留在商船甲板上的只剩段铭承和欧阳两人,此刻他二人依旧身处利箭包围之下,段铭承却连一丝眼光都没有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弓|弩手,始终盯着炮舰舰首的方向。
  直到终于透过瓢泼般的雨幕看到了三名飞羽卫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纪清歌,他才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看似闲适负在背后的手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然而下一刻又咬着牙重新握紧——这姑娘简直就是胆大包天!此事过后,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而纪清歌一行的出现,也第一时间就惊住了炮舰舰尾上的那一批叛军。
  “放下兵刃!即刻归降!”飞羽卫中一人厉声喝道:“否则以谋逆论处!”
  刘济严被押解着出现在叛军眼前,已经动摇了军心,他带兵出港拦截的时候本是自诩截回统领他便是首功,不欲让他人分薄功绩,所以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无其他将领同行,刘济严就是追击船队中唯一一个有权发号施令之人,而此刻他被人兵不血刃的拿下,其余的这些叛军虽然战力仍在,却终究还是没了主心骨,虽然手中还端着弓|弩,却也已经乱了阵脚,一部分人下意识将□□指向飞羽卫一行,一部分还在不知所措的指着商船。
  “而今首恶已然被捕,尔等从犯,若能迷途知返,尚且罪不至死!”飞羽卫高声喝道:“速速放下兵刃!”
  带兵将领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本就让这些兵卒心中没了底,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兵丁罢了,没有军衔,更无品阶,真要按罪论处也多半论不到他们头上,再听了飞羽卫的言辞,已是有不少人心生犹豫。
  却不料就在此时,被钢刀架着脖颈的刘济严却双目血红的喊了一声——
  “蠢货!降了才是死路一条!”
  押着他的那名飞羽卫脸色一变,急急动手去封他的哑穴,却仍是慢了一步。
  刘济严到底是在必死之局下选择了玉石俱焚——
  “——开炮!击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