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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1盛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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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遇见梁乌,是盛蕊刚到安康医院做见习护士的时候。
  梁乌住的病房刚开始的时候不属于她负责的。那个时候梁乌是所有病人里出了名难对付的,看护已经换过好几个了,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简直像颗炸弹,但因为是特殊病人,也只敢怒不敢言,盛蕊就是被轮到的第五个倒霉人儿。
  都在猜梁乌这次会闹多大脾气赶人的时候,盛蕊成为第一个在她病房待得最久的那个人,没有之一。
  不但如此,她出来的样子和进去时一样完好,没狼狈没伤,出病房的时候正忙活着低头看手机。
  其他人拥上去,好奇:“怎么回事?没闹?”
  盛蕊之前有听过梁乌这号病人,今天第一次接触,梁乌对她的反应和她们口中说的完全相反。
  她摇头:“没有,我现在要出去给她买点吃的,她应该挺久没进食了吧?”
  旁边人目瞪口呆的:“肯吃饭了?”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不可能吧,没摔没骂人的?”
  “里面确定是梁乌吗?”
  盛蕊搜到梁乌说的那家店,确认好路线,抬头,“你要不要进去核实下?”
  “不了不了,我还有别的房要去看。”
  *
  回到病房,梁乌没再床上躺着了,准确来说,她就站在门口附近,看到盛蕊回来的时候,眼眸亮起一道微弱却明显的光。
  好像在等她一样。
  盛蕊看着眼前消瘦的人,气色很差,但眼里的情绪很真实,根本也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糟糕。
  “我回来了。”她把门关上,将饭菜在桌上放下,一一摊开,饭菜的香盈满病房。
  这间房,从住进她以来就很少有过除了药水外其他的味道。
  她今天肯主动吃饭,这是很好的现象。
  盛蕊摆好碗筷,再看向梁乌,她还站着,只是从门后换到她的旁边,也同样盯着她,视线很紧。
  盛蕊怕她又改变主意,“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梁乌看看她,又看看菜,点了头,很慢说出一句:“好。”
  盛蕊稍微放心了。
  梁乌没直接吃饭,而是翻找袋子,没找到第二副餐具,就没吃,把碗筷朝向她,说:“都是你喜欢的,我看你吃。”
  后来,盛蕊才了解到梁乌对她特殊化的原因,她把她认错成了别人。
  这个别人,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人。
  这是梁乌的原话。
  盛蕊试过跟梁乌说明白,她叫盛蕊,不是她嘴里的单渡。
  梁乌不信,说她在骗她,又问她如果不是单渡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盛蕊说不出真实的话,她只是她的看护,照顾她是她的职责,不仅是照顾她,其他人她也同等对待。
  但这太残忍了。
  眼前这个女孩这么脆弱,她做不到伤害她,也不想她回到最开始的糟糕状态。她想,梁乌只是暂时把她认错,等她完全好了就自己能看清楚事实了。
  好吧。盛蕊不跟她争辩了。
  梁乌每天都很配合她接受治疗,毒瘾上来的时候只要她陪在身边,咬着牙硬抗过去了,没摔没骂没乱发泄。
  梁乌的唇在她的印象里始终都是裂开的,每次有所好转的时候就又会被下一次的发作破开。
  盛蕊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她煎熬在痛苦里,很难做到不动容。
  她伸出胳膊让梁乌咬,也好过她咬自己。
  梁乌一把抓住她的手,从嘴边拿开,她的力气很大,还在发抖,她在用尽全力与药瘾对抗。但她还有残存的理智,没咬。她把她的手压在在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很久。
  盛蕊擦去梁乌额头的汗渍,明明她不痛的,反而是她咬起了唇。
  等梁乌抗过最难忍的阶段,睁眼总是要看到她才可以,然后咧唇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那么苍白憔悴,也那么深情。
  还反过来安慰旁观的她:“放心,我可以。”
  那是盛蕊对梁乌眼里、心里的那个女孩儿有了好奇的伊始。
  她从梁乌手机上看到单渡的照片,还有两个人的合照,日常的,亲密的,嬉闹的,很温馨。
  照片不少,每一张里都有单渡。
  翻照片的时候,梁乌的嘴角会浮起笑意,随着照片找到当时的心情,偶尔也会蹦出两句笑骂她的话语。
  盛蕊不自然的扯着嘴角,无言以对。
  她还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分手,她当时只能从照片里确认,自己真的和那个女孩相似。
  难怪梁乌会错把她当成女友。
  后来她常常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跟单渡的照片对比,看哪里最像,哪里不像。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好看,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和梁乌同框很相配,灿烂明媚。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不像单渡的地方都不好看。第一次去调了鼻梁,第二次去削了颧骨,和单渡越来越像。
  *
  直到梁乌结束治疗,都是盛蕊在照顾。
  她也习惯梁乌把她当成单渡来对待的感觉。
  一如往常来到她的病房,梁乌早早就起了,也没等她来就洗漱完毕,平时都要她来挤牙膏才行。倒不是她生活不能自理,而是她和单渡之间的生活就是这般亲密。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梁乌在出院的前一天,跟她说了谢谢。
  盛蕊愣了,惊讶的看着她,她是不会对单渡说谢谢的。
  转变来得太突然,盛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但梁乌没让她太尴尬,笑得朝她伸手,声音清脆明朗,“盛蕊,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饭?”
  吃饭的餐厅选在一家日料店,她听梁乌提起过,单渡喜欢把每一家新开的日料店都体验一遍,然后挑出最佳,pass掉一家。
  她尽量装作不在意,但表情并不自然:“这家日料店是新开的吗?”
  梁乌将菜单递给她,顿了下,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点抱歉:“不好意思,习惯了。”
  单渡的喜欢和习惯也成了她的,所以此时跟盛蕊像不像单渡没关系,只是单纯的习惯使然。
  梁乌看着菜单:“没关系。”
  “我平时没怎么吃日料,可以推荐下吗?”
  梁乌熟练的指着菜品做介绍,眉眼柔和。
  盛蕊拿着菜单,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想起在病房时的她,远不如现在鲜活。那个时候的她,让人瞧了会想要分一拨每日清晨的阳光给她。哪怕微不足道。现在的她,恢复了光彩也有能照亮别人的影响。
  等梁乌大致说完,抬眼正好对上盛蕊的视线,短暂的相交、停滞。
  盛蕊垂下眸,翻过单页。
  她听梁乌提起过很多关于单渡的过去,所以知道如果是单渡可能会点什么。
  不知道梁乌还记不记得。
  她就按照单渡的喜好点了。
  她能明显感受到梁乌看她的视线有所变化。
  菜上齐。
  盛蕊尽可能笑的轻松,对梁乌说:“你突然不把我当成前女友倒让我有点不习惯。”她笑出两声,像在玩笑。
  梁乌默了片刻。
  盛蕊以为自己的话说错了,正要道歉。
  梁乌浅笑了声,没让她不适,也是玩笑的口吻:“不然当现女友?”
  也许说者无心,可盛蕊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了。
  如果可以,她会选择的毫不犹豫。
  *
  那次一起吃完饭的次日,梁乌出院了,离开的时候只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今天办理出院,会短暂出国一段时间,有机会下次见。很高兴认识你。
  梁乌不是热衷说客套话的人,所以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应该不是违心的。
  那,有机会下次见的概率又是多少?
  短暂又是多久?
  这些她都没问,答谢饭吃过了,两个人就该各归其位,回到不交集的生活里。
  她心不在焉的工作半天,中午才回复梁乌:好,下次见!
  正要摁下发送键的时候,她倏然止住,梁乌有说过单渡发消息从来不会用感叹号。
  删除,将感叹号改成句号,后又觉得意思太轻,像礼貌回应。主要还是担心没有下次。
  想了想,她发:好,下次见。
  又问:是要去哪里散心吗?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都有保持一段不紧密的线上联系。
  再后来梁乌回国,开起了自己的宠物店,盛蕊从朋友圈得知后,便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问梁乌有没有供职机会给她,梁乌说,随时欢迎。
  再见到梁乌,盛蕊也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意,不仅仅只是被她吸引,而是喜欢。
  可她太耀眼,心里还住着一个同样璀璨的女孩,她无可抑制地陷落的同时也自卑着。
  她越加小心翼翼且认真的模仿单渡,用来换梁乌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以前不沾酒,现在每次当处于梁乌视线范围之外时,她都去酒吧喝酒。
  单渡酒量很好,她不行,所以得练。
  刚开始的时候很难接受这辣喉的滋味,以及震耳欲聋的酒吧嗨曲。
  慢慢的,被这些充斥进生活,也逐渐习惯。
  这并不是个轻松的过程。
  她自己偷着去喝酒,不懂初次喝洋酒不能喝纯的,也不知道四十度意味着什么,仰头灌着喝,经常一杯下去就开始犯晕。接连好几次都没长进的时候,她也气自己,不就是喝个酒怎么就这么弱。
  后来她去的次数多了,要酒也熟练起来,有人来跟她搭讪,邀她一起喝酒。
  她不想被打扰,来人的脸都没去看,只觉得声音温润醇厚,摆摆手拒绝:“谢谢,我想自己喝。”
  拒酒都很规矩。
  也就不奇怪男人轻而易举看出她其实不太能喝了,似出于好心,提醒她:“酒不是这么喝的。”
  这个话题,盛蕊想要听。侧头,吃力的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男人,“那要怎么喝?”
  视线慢慢变清晰,才知道这张脸出奇的好看。换做其他情况,她肯定也会想要多看几眼,但她现在只想知道:“酒是怎么喝才对?你知道,教我。”
  男人一直看她,看很久才说一句话。
  说可以教她。
  *
  他们经常见面,固定一个时间在酒吧见面,一起喝酒。
  她的酒量见长,他占大比例的功劳。
  他说他是一个老师,擅长教人。
  他说:在不确定自己喝酒风味前,可以点朗姆酒,莫吉托,含酒精量低。
  他说,风味分酸和甜,要是不想钻研酒单,可以让调酒师按风味调。不过你应该是要懂得看酒单的。
  他接着带她看酒单,酒名、基酒、发酵方法、定价、以及大概的风味描述。
  他教的很用心,盛蕊觉得他大概真是一名老师。
  只是她偶尔会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在酒吧的激射灯下,她也看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因为初始的场合比较敏感,她对他始终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备。
  再后来,她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你很像一个人。
  她看着他,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又说,真的很像。
  盛蕊这才知道,男人从未透露的名字叫做庾阙。单渡离开梁乌后选择的男人。
  他也真的是个老师。
  世界太小了,小到让盛蕊忍不住想用假象的特权去打破些什么。
  例如,她或者他对另一个人的坚守。
  她这么努力,却也只是钻一个人缺席的位子而已,不算过分吧。盛蕊想。
  第一次邀请庾阙吃饭,庾阙以没时间拒绝了。
  第二次她便在酒吧等他,坐他旁边,不停的喝,喝的不清不楚,倚他的肩头,扯他的胳膊,想跟他回家。
  盛蕊改口一直叫庾阙庾老师,用一张神似单渡的脸,连肢体语言都像。
  夜晚也总创造错觉,衍生出清醒的自我欺骗。
  庾阙在进都她身体里时,失控了,一遍一遍叫她单渡,撞她的力度一下比一下狠。
  那夜之后,她没再酒吧见过庾阙。
  她也没再去了。
  后来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和很大的力气,才真正成为梁乌的女朋友。
  所以当刘嘉问她活成别人的样子,不累吗?
  她心甘情愿的,习惯了。
  没有那份坚持,没有今天的拥有。
  她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过什么,所以在第一次看到单渡和梁乌的合照时,她会心动,会羡慕,会嫉妒,与这样多姿的生活相比,她也看到自己所经历的多贫乏。那一份幸福也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但也不完全是不可及,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她抓住了。
  付出和收获就该成对等的。这是她的人生价值观,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所以即便所有人都来质疑她,她都能坦坦荡荡。
  “问心有愧的,该是所谓说爱却不作为的人。”盛蕊对刘嘉总结道。
  如若换做其他人来听,极有可能认为她说的不错。却不过是被她带进了误区,稀里糊涂。
  盛蕊的话音刚落下,迎面给她的是凉掉了的咖啡。
  刘嘉愤怒的起身,将咖啡杯重重掷回桌面,毫不客气的开口:“最该清醒的人是你。”
  “你哪来的底气讲道理?他们认的始终不过是你这张像单渡的脸。”
  “你把单渡对于他们的重量假设在自己身上,不切实际的人也是你。真把自己当单渡了?”
  刘嘉拿起包,不想再有多余的停留。
  走之前给出最后一句奉劝:“拎清楚一点,盛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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