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多宝虽然感到失望,但立刻就打起精神:“我们一开始也根没有想到会遇到他们,只当成意外的收获吧。遇见他们还是不错的,可以提很多问题,要是没有遇见他们,我们就算是走到腹地,见到关键的研究目标,不就知道得更少吗?”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
突然听到宋星移的声音:“玛丽?路扬?!”
地图上的绿点也正在向他们这边移动。
“这边。”玛丽高声回话。她原本还有更多问题,但现在只能先中断。
在宋星移出现前,她看了黎多宝和dunn一眼。带着警告。
宋星移从雾中走来,猛然看到两个‘小孩’也在,非常意外。责备他们为什么不在营地,要到处跑:“这里非常危险。”并且连忙确定,两个人的帽子有没有戴好。
黎多宝和dunn都没有提之前玛丽和路扬伏击自己的事。
玛丽和路扬也没有提他们两个人真实的身份。
宋星移虽然很想让两个‘小孩’远离可能的危险,但玛丽帮着劝他说:“他们自己呆在那里,也不太安全,不知道会不会乱跑,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很嫌人。还不如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叫路扬看住他们。”
宋星移大概觉得有道理,于是没有再坚持。
各有心思的五个人再次上路。
宋星移和玛丽走在前面,玛丽有太多的问题,时不时回头看向两人,有些急切。
而黎多宝和dunn走在中间。路扬则拿着枪走到雾中去了,虽然时不时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周围,但似乎在四处游走,并不固定在一处。
黎多宝小声问dunn:“你觉得他们真的相信我们说的话吗?”虽然说的是事实,可这样的事实说出来,真的有人会这么轻易地接受?
dunn看向浓雾,说:“玛丽比较单纯,路扬很难说。他有自己的想法……”
正说着,他猛然噤声。
黎多宝回头,就看到路扬从雾里回来了。
他走到两个人身边,步伐不紧不慢地,时不时扭头
冷冷地打量两个人。
一开始看黎多宝比较多,后来则是更多时间在审视dunn。
在刻意地让两个人距离宋星移和玛丽更远之后,他才开口问dunn:“我们只是单纯地长得像吗?”
黎多宝有些紧张起来,看向dunn。
dunn表情非常自然地说:“宇宙这么大,总有格外像的人。说实话,突然看到你我也吓了一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路扬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过多评价。
然后又问:“我们安全离开这里了吗?”
dunn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们遇到了危险的事,你没能出去。”
路扬脸上看不起什么情绪的起伏,他轻轻地:“哦。”了一声,仿佛只是听到别人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玛丽呢?”
“她离开这里之后,又活了很多年。”dunn说。
“活得很好吗?”路扬问。
dunn无法定义这个‘好’,想了想说:“她做了海盗,有艘船,叫pink monster”
黎多宝以为路扬会问得更多,情侣不都是那样么,最关心的问题是,对方有没有记得自己,有没有继续爱着自己。
可路扬什么也没有再问。他听到飞船的名字,露出一个极难得的浅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然后就转身走到雾中,继续警戒去了。
就好像其它的事并不重要。
黎多宝感到疑惑,男女之爱到底是什么?它似乎有各种各样不同的面目。有时候自私而狭隘,有时候出人意料的豁达而宽广。
dunn握住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思绪。示意她不要离自己太远:“小心路扬。”
两个人牵着手,跟上宋星移与玛丽的步伐。
核心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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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离开幽浮之地
不到四十五分钟, 在前面走着的宋星移和玛丽停了下来, 并且开始组装背来的设备。
显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黎多宝和dunn停下来。
在他们面前,是如高山一样的金属废墟群。它一半扎在泥土里,一半伸向天际, 因为雾气重,肉眼看不到具体有多高多大。
两个人站在旁边,时不时问一些问题,宋星移休息的时候到也乐于回答。
大概觉得两个人只是偏远星球上的小孩子, 还会把一些高深的问题, 用更易于理解的方式讲出来:“这是一艘巨大的飞船,是人类最初涉足宇宙的时候制造出来的。那时候我们的科技和现在很不一样。”
“更落后吗?”黎多宝问。
“不。”宋星移停下动作想了想说:“应该说是不同的东西。如果那时候的科技是橘子的话,那我们现在的科技是绵羊。完全是不同的种类,所以无法比较。人们或者以为,是因为以前旧世纪的科技太过落后, 所以我们才摒弃的, 其实并不是。是因为远征路科学家的地位改变了, 知识的地位也改变了。很多船上都出现的反智的风潮。大部分的尖端科技都失传了,科学文献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遗失、销毁。我们现在帝国中的尖端科技, 大都是后来在帝星发展出来的。”
“但是,在太空中,科学家不是更应该受到推崇吗?他们应该是掌权的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黎多宝问。
宋星移也很怅惘:“人类的行为,有时候并不符合逻辑。”他边将设置组装起来,边说:“比如永恒号, 在最开始从地球出发的时候,它像所有其它的大船一样,有两个主要的部门分别来管理船上的人口和科学两个方面。一个是日常行政部门,一个是科学研究室。船长应该是曾有科学背景的行政管理首脑。第一位船长就是以这个条件被筛选出来的。他是科研人员出生,在实验室呆了一年半之后才转为研究所管理人员,三年后进入国家行政职能部门,后来上飞船之后,得到晋升。”
说着,他拿出一个数据板给黎多宝两个人拿到旁边去看。
上面是他们从废墟中找到的,永恒号的一部门日志。
大概觉得对于小孩来说,是不错的‘历险小说’,让他们打发打发时间,免得一直打扰大人工作。
虽然日志断断续续,还有很多数据遗失,但永恒号的历程,基本上也算清晰可见。
一开始它也确定按照既定的方向正常地在宇宙中前行,也没有像其它的飞船一样,出现什么船体损坏,很快就无法继续执行任务的事情发生。黎多宝觉得,如果就保持着这个状态,第一个找到可居住星球的,很可能是他们。但转折发生在第十五位船长身上。
他是纯科技派出生,父母都是科学家,个人在学术上有非常显著的成就。但同时,他因为个人性格的原因,也是一个非常刻板而紧信数值的人。不认为社会学家的很多观念。他决定,将科学家,和下层维护飞船行驶的基础工人、以及为所有船员日常生活提供服务的服务工人以更明确的条例进行区分。不论是物资、空间的分配上,都更大比重的向科学家倾斜,甚至还出现,为了一项探索计划,而让底层每天断电12小时,持续半个月的决策。这在当时引来了轩然大波。
但他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只是认为,整个飞船都是为科学家服务的。科学家是整个任务的核心。在探索计划需要的情况下,这么做非常合理。认为,这只是为了全人类所做出的牺牲,并且‘为大局做出牺牲’,明明是在远征队最初走上飞船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并且认可的。
他在职船长的第五年,就被杀害。最高庭对杀手进行了审判。杀手死时,无数的民众高呼他的名字为他送行,最高庭不得不对他们进行驱散,导致了船上有史以来最大的暴动。
也拉开了科研人员与普通民众之间斗争的序幕。
可以说,在这艘船上几乎是黎多宝知道的其它船的另一个版本。
别的船是普通人想要权力。
而这个船是科研人员过于天真。
“当初在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有社会学家提出过这个问题。一个长期封闭的环境、权力的集中,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把人类各个国家的历史,在更小的地方重演一遍似的。但与在地面上不同的是,资源是极为有限的,并且每个人都知道资源是有限的。这会让船上这些人更加疯狂。”
dunn声音非常小,但足以让她听得清楚:“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注定会以失败告终的计划,也相信人类的内乱不用多久,就会自己扼杀自己的希望,但也只能祈祷奇迹的降临,希望在远征队自己杀死自己之前,找到可以落脚的土地。”
他甚至还笑了笑:“当然,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我们找到了帝星,开始了在宇宙中的第一步。而这些被牺牲的船,现在回头看,只是人类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而已。”
说完见黎多宝坐在那里出神,问:“怎么了?”
“我觉得宇宙就像是一艘大船。”黎多宝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数据板上的边纹。
dunn看着她的侧影,短暂地怔忡,随后笑了笑,说:“是的。”
“我听说圆桌二代曾经在十八次圆桌会上提问,为什么不能与异星人达成和平协议。”黎多宝记得,之前在谁嘴里听过:“他听上去,有点…………”
只有根本不知道异星人情况的人,才能讲出这种话。他能这么问,说明他根本对于帝国在面
对什么,一无所知。
而这种一无所知对于他们那么高位的人来说,当然并不是无法去知道,而是他并不关心。
如果上层是这样,而灾难就要到来,人类将面对什么呢?
“我们会不会也像船上的远征队那样?”黎多宝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她有一种,想改变这一切的愿望,可是,这就像她在地球上,眼睁睁地看着灾难发生,却什么也无法改变一样。
也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再是过去无能为力的自己了,可现在当一切露出边角,这种感觉却又重新回来。
扑天巨浪正在袭来,而她是一只蜉蝣。
“不会的。”dunn说。虽然语气并不太郑重,可似乎并不是随口说说安慰人的话。
“你会做什么?”黎多宝问他。
dunn没有说‘是的我会’,但也没有说‘不,我不会’。但眼神,让黎多宝觉得,在看他上去年轻、准冷厉的皮囊下,有着更加残酷无情的灵魂。
“那个,一直跟着你的,是你的什么人?”黎多宝突然问。
dunn下意识地想说,并不是什么人,但却莫明地没有掩饰:“是我的父亲。我杀死了他。”他直视黎多宝:“是不是觉得我非常的可怕而残忍?”
黎多宝却并没有像看一个疯子那样看待他,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个并不算是太不能接受的事件。
在长久地沉默之后,她似乎甚至反而开始觉得,她会一直认为dunn是一个残酷的人,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无法理解他的立场,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才会做出以她的立场来说并不合理的举动,以至于对他存有偏见呢?
就像家庭和睦的人,无法理解她晦暗的想要杀死刘大勇的心。
如果刘大勇没有死于意外,恐怕很快也会死在她手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在那些人眼中,她也是残忍而可怕的人。
“不论遭遇过什么,不能当作成为杀人犯的托词”
那些旁观者可能会这么说。
当然,连她自己,也是无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做错。
可重来一万遍,如果刘大勇并没有死于意外,她也仍然会这么选择。
那么,自己真的是可怕而残忍的人,应该承受来自于所有人的谴责与鄙弃吗?
但起码她不能对坐在面前的dunn说出那样的话。
她甚至有些伤感,因为他必须要经历那些导致他‘不得不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的事情,最后又不得不变成今天的样子。
可面对dunn,她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