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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了一件轻罗百合广袖裙,简简单单地绾了绾发髻,别了一支玉珠梨花簪。
  不华丽,不庄重,就清清爽爽的。
  魏苏引看到愣了愣,不大满意,不过也没什么,虽然无华衣锦绣,但看着确实赏心悦目,也相当的符合那股清雅随和的气质。
  收拾妥当,两人便坐着魏苏引的马车直接去往将军府,魏三夫人也正好出了门,冲她笑了笑,便吩咐车夫准备出发。
  魏老夫人不愿走动,一行女眷除了宁莞,便只有魏三夫人和魏苏引,再加一个年纪小的魏小八。
  魏三夫人自坐一辆马车,宁莞她们则坐后面。
  魏小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宁莞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小八怎么了?”
  魏小八摇摇头,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小姑娘可爱到不行,宁莞笑了笑,又捏了捏她的小揪揪。
  ……
  离酉时中还有些时候,长信宫里却已经到了不少人,不提皇后郁贵妃诸人,各家夫人小姐也坐满了正殿。
  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回这样热闹的时候,再想晚上还能见见所谓的南罗第一蛊师,太后慈和的面容上也愈添了几分兴致。
  夷安长公主坐在左侧,时不时应和两句太后与皇后的问话,视线却往宣平侯府女眷暂坐的位置上看去。
  宣平侯府的老夫人是个不管事的,来的只有楚二夫人苏氏和她儿媳温言夏。
  看到她们,夷安长公主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些查到的事情,往日她一心照顾着黎成,也不关注京里的那些纷争,倒是没想到宁大夫居然还和这一家子有些牵扯。
  李和瑗眯了眯狭长的凤眼,得亏了师正和魏老夫人的双重洗脑,魏黎成的病愈冲击,以及其皇祖父明皇帝给的回信,她如今对宁·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世外高人·莞的身份是深信不疑。
  至于什么宣平侯府表小姐这个身份,她估摸着应该是为了行事方便,用来掩人耳目的。
  由于一系列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而然的,她觉得查出来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荒唐事儿实在不可信,听着就像是无稽之谈,怎么也把那些事和人对不上号。
  当然了,虽然对不上号,却也完全不妨碍她对楚二夫人苏氏一家看不顺眼就是了。
  她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
  楚二夫人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位长公主,只能捏着帕子低眉垂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在她旁边的温言夏轻绕手绢掩住落下的唇角,心里又升起几缕不耐与不喜来,她这名义上的婆婆就是个会窝里横的,一出了府门,到哪儿都是个孙子样,看着就叫人厌烦。
  楚二夫人苏氏一心盼着时间过快些,可不晓得自己儿媳妇这样不待见她,就在这时候,宫人领着魏三夫人进来了。
  楚二夫人随意抬眼一看,却不想下一刻惊得两眼瞪圆。
  随着魏三夫人一道进来,与魏家的魏苏引并肩而立的,不正是她那被赶出去的远房表侄女吗?
  她一时愣愣的,坐在前排的楚华茵也是目光一凝。
  是宁莞?
  怎么回事?
  魏三夫人一行正与上头诸位请安,太后温声叫了起,视线直直地落在了一人身上。
  太扎眼了,在这满堂耀眼的明珠金翠和靡丽精贵的华服锦裳里,这素衣青裙,淡秀天然似轻云出岫的模样,在相对映衬下,正如春山清泉,哪怕簇簇繁花围绕也丁点儿夺不去视线。
  夷安长公主盈盈笑道:“母后,这边儿臣与您说过的宁大夫了。”
  太后目光一顿,感慨道:“真是这样年轻啊,哀家还以为是栖荷夸大了。”
  栖姑姑双手叠在身前,笑道:“这下娘娘该是信奴婢说的是实话了。”
  太后眼角皱纹堆叠,笑眯了眼,对于这个治好外孙的小大夫甚是亲切,招了招手,说道:“宁家的小姑娘,快过来,上前来。”
  听她叫了一声小姑娘,夷安长公主忍不住动了动眉梢,心中暗道:什么小姑娘啊,母后,人家可比你年岁大得多了。
  宁莞缓步上前,太后便一把拉住她的手,上头几人说说笑笑。
  殿中认出宁莞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的惊讶不比楚二夫人少。
  不是说宣平侯府的表姑娘不知廉耻不知所谓人品低劣,被楚二夫人赶了出去,走投无路得只能在十四巷鬼宅落脚,过得艰难甚是落魄吗?
  可看看上头太后皇后长公主等亲和的态度,哪里有什么落魄的样子,再听听那些话,竟是她治好了魏公子的怪病?!
  相较于旁人的不敢置信,卫国公夫人倒是淡定,她记着宁莞的几分好,在旁人窃窃私语说起以前宁莞干的混账事儿的时候还特意插了一句,“这些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没个证据,全凭楚二夫人一张嘴说道,你们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还真信上了。”
  平康郡王妃听她这样说,不禁说道:“我可知道,你家卫莳跟她也有龃龉的,还特意找上门儿去折腾了。”
  卫夫人指尖轻拨着手里的珠串儿,不紧不慢道:“是找上门去了,可不也什么都没做?小女儿家之间总是有不愉快的,卫莳那不知事的与您家的二姑娘不也曾闹过?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也值得放在心上?”
  诸人一听也是,好像有些道理。
  殿中与宁莞有仇怨的小姐们,则是暗下悄悄翻着白眼。
  那些话哪里错了,可不就是个不知所谓人品低劣的吗?不过是走狗屎运治好了魏公子而已。
  她们心下冷笑,只不过碍于郁大小姐今日也在场,倒也没吭声儿说什么。
  这些贵夫人见她们对卫夫人的话不做反驳,又愈信了两分。
  大多数夫人与宁莞是不熟的,晚辈间的矛盾龃龉,家里姑娘小姐们也不会特意细说,她们其实很多事情都不大清楚,对宣平侯府表小姐的印象多来自于楚二夫人回回在宴上的哭诉,然后一个传一个传到耳里来的。
  心中想罢,更觉得不对劲儿,看向楚二夫人的眼神里不自觉便带了些其他意思。
  大家都是宅斗中的高手,脑子时不时就能冒出个不一样的想法来。
  这苏氏别不是嫌弃人在侯府吃喝,故意败坏她这表侄女的名声吧?
  楚二夫人:“……”呸!
  她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眼神!
  楚二夫人被四面八方聚拢来的视线刺得心肝脾肺肾都隐隐发疼了。
  再看上头宁莞在太后皇后跟前一派沉稳雅静,悠然自若的模样,更是脑袋都抽抽的痛。
  宁莞站在上面,很容易就观察到殿中的动静,她瞥见楚二夫人极是难看的脸色,唇角微翘了翘。
  刚穿过来时那擦破脸皮的一巴掌,她可是记得清楚呢,不说特意去找什么麻烦,看到她心头不爽快,到底还是愉悦的。
  殿中诸人心思各异,没过多久便到了酉时中,身穿湖蓝细锦裙的宫人请太后娘娘移驾今次设宴的花萼楼去。
  宁莞不想过去凑这个热闹,今日到这长信宫一趟,见过了太后,在诸位夫人小姐面前露了脸,目的也达到了。
  她不是宫里人,也不是哪家小姐,身份不合适,对蛊师献礼也没什么兴趣,到此为止即可,实在不必舔着脸过去,徒增些尴尬事端。
  夷安长公主听她说了,也不强留,附耳私语道:“姑外祖母不愿去便算了,这些个宴上也确实无聊。”
  说罢,指了身边的雨丸要她好好将人送出宫去。
  宁莞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回到十四巷,正是傍晚黄昏,残阳如血的时候。
  她踏着余晖穿过夹道,捋了捋袖子,轻轻呼出一口气,想着宫墙内苑金堆玉砌,也比不得家里这一方青砖绿瓦。
  宁莞回来得巧,正好赶上晚饭,芸枝包了一下午的饺子,煮了满满一大锅,家里上上下下十来个人都能吃个饱。
  因得是猪肉韭菜馅儿的,宁莞实在喜欢那味道,也吃了八九个才停下筷子。
  吃饱喝足,宁莞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弯月高高挂在云间,不大明亮。
  她转了一圈更觉得闲,没什么事情可做,思来想去,干脆与芸枝说了一声莫要打扰,一个人去了画室。
  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晏商陆画像,垂下眼帘,小心点好了火烛。
  …………
  乌云翳翳,雪舞回风,白茫茫的一片。
  宁莞刚一稳稳落地,就被携裹着鹅毛大雪的寒风扑簌一脸,雪花拂上温热的面颊,冰冷又刺骨,那森森的寒气叫宁莞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穿着轻薄的春衫,根本抵不住似刀锋一般的凛风。
  宁莞才刚刚到此处一会儿,就已经觉得血液流通不畅,呼吸亦有着缓滞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好好暖暖身子,若不然,非得冻死在这儿不可。
  宁莞伸出手,借着广袖挡在身前,卸去叫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风雪,透过指缝四下张望。
  这里似一片雪原,茫茫雪地上只零星立着几根枯树,除了几步远处不知谁堆的雪人外,莫说个人影子,连一个活物都看不见。
  宁莞呵出一口热气暖了暖手,为了尽快离开此处,不被冻成伤残她拔高了声音,迎着风声唤道:“师父?师父?你在哪儿?”
  连着叫了十几声,只有风雪簌簌以作回应。
  宁莞无法,只得另想办法寻找出路。
  她顺着风去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在天上暗云翻涌间,面前的雪人突然抖了抖,从那雪堆子里探出一只乌紫乌紫的手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宁莞怔了怔,下一刻便听见一阵虚弱低哑的话声。
  “徒、徒儿,快!快拉为师一把……”
  第38章
  那声音在风雪声里听得并不大明晰, 飘飘忽忽的, 只零星一两个字入耳,宁莞微微睁大了眼, 不过片刻怔愣, 雪又下得大了些, 密密地砸落在瘦削单薄的人身上, 竟是生出点儿细微的木木的疼意来。
  宁莞搂着身上春衫, 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覆染上点点雪沫子的长睫不觉轻颤了颤, 目光下落, 定定看着那白雪堆聚成的一团。
  方才也没仔细瞧, 只看得个形状,她便以为是谁在这地方垒的个雪人儿,不想这……竟是个真人儿?
  她打量间, 那“雪人儿”又动了动,身上的积雪窸窸窣窣地落到了地上,渐渐显露出真容来。
  一张青白青白的国字脸, 下巴处蓄着一小把胡须子, 大约是在雪里埋得久了,根根都是直挺挺的, 活像远处枯树上挂着的冰棱子。
  这张脸看起来有点儿熟悉,宁莞微顿了顿,“师父?”
  晏商陆乌紫发青的两嘴皮子僵硬地张了张,好半天才又出了声, 重复方才的话道:“快,快拉为师一把……”
  还真是她师父?
  眼看着这般凄惨可怜模样,宁莞也顾不得多想其他,立时上前,握住了那只僵得与鸡爪子几乎没什么差别的手。
  冻成这样,身体都脆了,一不小心很容易将胳膊给扯断,宁莞根本不敢直接用力,而是先拂扫开了堆在他身上的层层白雪,又伸手试了试他肩臂处的僵硬程度和温度,估摸着尚且还好,才放心地加大了力气将人积雪中拽了出来。
  这个情况也走不得路了,宁莞干脆拉过他的胳膊顺手搭在肩上。
  晏商陆看起来生得干瘦,却一点儿也不轻,一把骨头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压在身上如巨石一般沉甸甸的,让她甚觉吃力。
  风雪不停,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宁莞又力地抿了抿唇,稍微缓解了嘴角的僵冷,出声问道:“师父,你快给指个路,咱们往哪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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