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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做什么了?要给人这样折辱?
  还不是楚长庭那男人不是个东西?若非他转头娶了温氏,小姐怎么会伤心欲绝做出这么些事来?
  芸枝和原主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又相依为命,自然无条件的偏向她,认定楚长庭是一切事由的祸根。
  她拉住宁莞的手,阴恻恻道:“小姐,你别伤心,老爷夫人在天之灵,绝不会叫他们好过的!”
  她这表情实在渗人,宁莞抽了抽嘴角,见她还有继续往下说的架势,轻声问起原主的一双弟妹,打断道:“不说他们了,怎么不见二郎和阿暖?”
  芸枝回道:“我在屋里赶老鼠,就叫他们去外头玩了。”
  这宅子年久失修,好些年没人住了,老鼠占窝,四处乱窜,白日还好些,一到晚上直往人身上钻。
  宁莞环视左右,桌椅半朽,窗破门断,烂糟糟的,“这是哪里?”
  “是十四巷的老宅子,烂是烂了些,但比住客栈便宜得多。”都说这地方闹鬼,没人肯往里来,大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她意思意思地给了点银钱就租下来了,也能住个十天半月。
  芸枝说着给宁莞喂了一杯温水,问道:“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宁莞确实饿得发慌,急需用些吃食果腹,点头道:“辛苦你了芸枝。”
  芸枝连连摇头,不觉喜上眉梢,高兴道:“有胃口吃东西,病气应是散了。”
  她匆匆忙忙出门去,不过片刻就端了一个碗粥来,还拿了个馒头。
  宁莞本是富二代,再加上自己也有些小本事,从小就没吃过苦。她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吃穿住行特爱讲究,尤其是在“吃”上,雇了一个厨师团队,专门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菜,色香味缺了一个都不成。
  看着手里的稀粥和粗面馒头,竟一时愣住没有动作。
  芸枝见她表情不对,说道:“只有这个了,小姐用些,勉强垫垫肚子,待有了力气,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她眉间愁郁甚重,宁莞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放下粥碗,略略正色,“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芸枝闻言神色微变,口中发苦,摸摸索索地从钱袋子里倒出三个铜板,小声回道:“只剩下这些了。”
  侯府把他们赶出来前搜刮了个干净,不许他们带走一分一毫,连发间的簪子都给拔了去,兜里的碎银子尽花在看病抓药上,又买米买盐,哪里还能剩下个什么。
  “……三个铜板??”
  宁莞惊了。
  这委实惨得过头了。
  穿越前她还在庄园里跟自家那不要脸的私生女小妹炫富,特意从银行提了百万现金在她面前撒钱玩儿,姐姐我有的是钱,想要什么买不到,稀罕你使劲儿拽在手里的那磕碜货?
  当时她多得意啊,撑着头,喝着红酒,欣赏着红花花的大钞落在那对脑残男女铁青的脸上,笑得多灿烂,姿态多猖狂啊!
  而现在,三个铜板就是她的全部身家……
  想着往日种种,宁莞使劲儿眨了下眼睛,再看向芸枝手心里那可怜兮兮的三个铜板,抬手捂额,拧紧了眉头。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了,肯定是……老天爷嫉妒她有钱:)
  第2章
  天降穿越已经很糟糕了,没想到还两袖空空,手里漏风,这种从“我巨富”到“我巨穷”的突然转变硌得宁莞心口疼。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那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人又不是神仙,能餐风饮露。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过惯了好日子,在吃穿住行上又惯来矫情,天天嚼馒头喝粥这样的,决计是受不来的。
  如今能不能再穿回去谁也说不准,又不能搁柱子上一头撞死。
  三个铜板能买什么?
  一斤春韭,六两沙糖,大抵就是这些了。
  四个人的吃穿住行,三个铜板能撑多久?
  两天……不能再多了。
  境况之惨,难以言表,能怎么办呢,养好身体,想办法发家致富呗……
  宁莞默默嚼完了馒头,喝完了粥,拉着薄被又躺回木板床上,一时无言长叹。
  因气虚体乏,使不上劲儿,自醒来后,宁莞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想着好好养一养恢复元气,结果非凡没把身体养好,好像反而更虚了……
  宁莞躺在木板床上喘了两口气,捂着胃,隐约能听见里面清汤寡水的晃荡声儿,咕噜咕噜的,甚是凄惨。
  不成,再这样下去,她估计会成为圈子里第一个被饿死的白富美。
  宁莞起身下床,套了一条长裙外衫,迈着两条轻飘飘的腿出了房门。
  扶着门框,一眼就看见庭院里的那棵老梨树,枝干佝偻着,青褐色的苔藓爬了半身,低低落着枝桠,黑色的虫子爬得到处都是,掩盖住了本来的生机。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在蒙蒙雨天里吊着最后一口气,衬得本就破旧的屋舍愈发颓败。
  这住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得多。
  “长姐!”骤然一声打破院中宁静。
  宁莞回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跑进院中来,她跑得极快也不注意看路,脚下不稳,在滑溜溜的青石板上踉跄了一下,宁莞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小姑娘忙忙站直,莹玉般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笑来,顺势扑进她怀里。
  宁莞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怎么只你一个人,二郎呢?”
  宁暖仰起头,“二哥在假山里逮住只脏兮兮的老鼠,非要拿回来熬汤煮肉,芸枝姐姐说他两句,他还不高兴,在前头撒赖使性子。”
  “长姐去说说他才好呢,二哥一点也不听话。”
  小姑娘憋着嘴,一副姐姐的派头,埋怨里颇含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宁莞忍俊不禁。
  芸枝和宁沛一直没见回来,呆得无聊,宁莞便说出去看看,宁暖没有不依的,两人出了这边院门,入目的是一条鹅卵石小道,两侧杂草丛生约有半人高,掩掩映映甚是繁茂,叶间缀满雨露,人从其中穿草而过,衣衫都洇湿不少。
  十四巷的鬼宅远近闻名,外头将这里传得很玄乎,鲜少有人踏足,难免荒芜。
  宅子不算大,只是遍布瓦砾残壁,宁莞和宁暖走得很慢,在后院至中堂的路上正好碰见拿着扫帚的芸枝。
  她身边站着一个半大少年,身穿青色长衣,生得眉清目秀,手里揪着一只吱吱叫唤的老鼠,正是原主的堂弟宁沛。
  他幼年时伤了脑子,十岁的年纪,心智却不到五岁,比起小几岁的宁暖,还要来得天真懵懂些。
  芸枝板着脸又说斥了几声,少年才委屈地红着眼眶,不甘不愿地松了手,老鼠得了空隙,一溜烟儿就蹿没了影子。
  “芸枝。”
  芸枝应了一声,“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宁莞回道:“闷得慌,透透气,你拿着扫帚往哪儿去?”
  芸枝看她气色似好了许多,稍稍安心,没说什么,只回道:“时候还早,去前头把中堂打扫一遍,也免得来回进出裹一身的泥灰。哦对了,我方才在巷子里头的张大娘那儿买了点儿新鲜菜,咱们晚上炒着吃。”
  言罢晃了晃手里的一把韭菜,绿油油的,颜色很是喜人。
  宁莞笑着点头道好,目送着她走远,又看了看蹲在假山边玩泥巴的宁沛宁暖两兄妹,跟宁暖说了一声后,她便一人往东厢房走。
  她得去找一些用得上的东西,比如……一幅画。
  东厢房共有两间,都不大,外面种有三两棵梅树,枝桠上光秃秃的,零星挂着几片叶子。
  宁莞推开门,震落的灰尘扑了一脸。
  抬手挥了挥,举步入里,屋里窗户大开,挺是亮堂,角落里置有一个木箱,两个矮凳,再加一张小木板床,除此之外便是缠绕的蛛网和积落厚重的尘灰。
  空荡荡的,宁莞只随意看了两眼就退了出来,又进了旁边的那间屋子。
  这像是一间书房,没有床,在靠墙处立着八尺高的书架,临窗不远放有一张书案。
  宁莞翻遍了屋子,只在桌子下找到一本启蒙用的千字文。
  在东厢房半天,一无所获,宁莞不禁有些泄气,只好又转向西厢房。
  西厢房比东厢房宽敞些,还有小隔间儿,宁莞掩面站在隔间里的台案前,案上有一个香炉,两边烛台上蜡烛还剩一半,缺口的碗碟里装着腐烂得看不见原样,一团漆黑的供品。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总算在台案后面的墙上找到了一幅画。
  这是一幅人物画像,画上的女子身穿如意云纹裳,梳有单螺髻,玉钗簪巾帼,手里提着一个小木箱。
  宁莞眯着眼细瞧半晌,也没认出来这画里究竟是哪个。
  不过,能叫人特意设案供奉,肯定是不同于常人的。
  宁莞掏出帕子,轻拭去画面儿上的灰尘蛛网,总算在边角处看见了一行小字——“杏林春暖,师翡翡”。
  师……翡翡?
  宁莞顿了顿,旋即恍然,是有这么个人。
  师翡翡是师家幼女,生于前朝末,卒于靖朝明衷九年,乃大靖皇后专用女医师,是当时唯一一个专攻妇科疾病的大夫,有带下圣手之称。
  传言当年天下初定,开国皇帝元宗终于松下一口气,为充裕后宫,繁衍子嗣,广招秀女。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子公主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东西六宫好不热闹。
  中宫无子,下面有儿子的妃子想干掉皇后自己上位,上头一心盼着嫡孙的太后对皇后横挑鼻子竖挑眼,里头皇帝每天盯着她唉声叹气,外头娘家恨不得把族妹送进宫来以身相替。
  阴谋阳谋应接不暇,责备埋怨接踵而至,当时的景安皇后魏氏是心力憔悴,压力山大,药汁子喝了一碗又一碗,送子观音请了一座又一座,就是屁用都没有。
  就在景安皇后魏氏都快放弃了的时候,女医师翡翡横空出世了。
  自打师翡翡进宫,不过两月景安皇后便诊出身孕。不但顺利诞下太子,而后还接连有了二子二女,中宫之位固若金汤。
  有记载,景安皇后曾拉着太子直言,“若无师女,何来吾之今日。”
  师翡翡行医数十年,类似之事不胜枚举,时人道她是送子观音转世。
  她死后,靖明宗的宠妃有一段时间将她的画像偷偷挂在殿中,暗中祈求保佑,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有求子心切的百姓也纷纷效仿。
  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因得如此,这屋里设有供奉她的香案也并不奇怪。
  说起来,原主对这个名字也是记忆深刻,
  温言夏嫁给楚长庭后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楚二夫人苏氏就特意去请了一张师翡翡的画像回来,以求顺利,还是楚长庭亲自设案点香供奉的。
  那男人万分妥帖慎重小心的样子,险些把原主气昏过去。
  后来温言夏肚子里的孩子莫名其妙小产没了,那狗男人还在师翡翡的画像面前痛苦地流了两滴泪,看得原主牙疼,自然对“师翡翡”这三个字印象深刻。
  宁莞摇了摇头,把原主的那段记忆甩出脑海,再一次看向面前的画像,轻舒一口气。
  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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