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股血腥的气味儿钻进张凡的鼻孔,让张凡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眩晕。不过,相比于他眼中看到的东西而言,那浓烈血腥气所带来的眩晕感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他的身下,不再是那张曾经和三女鏖战的大炕,而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山峰。山峰之下,苍茫大地已经被尸山血海所填满。
人、兽、妖、魔……每一具尸体的模样都显得那么狰狞恐怖,有一些似乎还没有死透,抽搐着身子,在那覆满了大地的浓稠血浆中挣扎着想要起身。
好吧,他们之中有一些真的是成功了。摇摇晃晃的从那彷如血河地狱的泥潭中站起了身子。可是他们起来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并不是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而是捡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武器,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还没有彻底死去的敌人嚎叫着冲上去,用自己最后的一分力气终结敌人的生命。
其中,尤其以张凡脚下这座山上的战斗最为惨烈。许多兽首人身的战士都是一次次倒下再一次次爬起来,挥舞着刀斧,斩杀一个个一息尚存的敌人。
“汝,惧否?”
一声仿若能震动天地的洪亮声音打从身后传来,张凡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却见一个铜头铁额牛首人身的怪人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双牛眼正在看着他。
那怪人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几具尸体,右手上握着一柄巨斧,斧尾杵在地上,而怪人的身体上则是布满了鲜血淋漓的伤痕,其中几条伤痕更是深可见骨。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陡然被拽到一个诡异的地方,任谁也会心生慌乱。更何况这战场上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具尸体上都充满了杀机,压抑得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汝,不知吾名?”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反问句,那牛首人身的怪人似乎非常肯定张凡知道他的名字。
铜头铁额,牛首人身……
张凡想起了自己进入这古怪之地前是在做什么。他在和蚩尤血珠沟通。
“难道你,你,你真的是兵主蚩尤?”
是啊,当初在去救那些被困新兵的时候,张凡分明看到了蚩尤血珠幻化出了牛首人身的虚影。一开始给那珠子取名,无非是因为它是在蚩尤像中被发现的,现在看来,莫不是那玩意儿真的是蚩尤精血所化?
“汝整日里念叨蚩尤血珠,缘何吾立于汝面前,汝却不敢信乎?”
“这,这我特么怎么信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货提起来“蚩尤血珠”这四个字,一开始由于想到自己可能是见到了蚩尤而产生的畏惧感瞬间消失于无形。
“哈哈哈哈……”
蚩尤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中,它身上的那些伤口都在不停地往外喷血。
“喂喂喂,成精货,你别笑了,你丫的,这喷了我一身血啊,我是想跟你沟通一下来着,不过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啊?为啥这场面这么惨烈?”
“吾乃兵主,亦非兵主,兵主已于五千年前陨落,吾乃兵主最后之精血凝成。汝目之所见即为五千年前之涿鹿阪泉。”
“涿鹿阪泉?”
作为一个华夏人,张凡怎么可能不知道逐鹿阪泉代表着什么?那是炎黄二帝战胜蚩尤,奠定了华夏族在,这片大地上统治地位的一战。可以说对于华夏大地的影响极其深远。
可是张凡怎么都没有想到涿鹿阪泉的那场大战竟然惨烈如斯。而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还真的参与了这场大战。
“你带我到这里来想告诉我什么?就只是让我看看这场大战到底有多么惨烈吗?还是说我是华夏族人,跟你的九黎族是敌人还是怎么的?”
既然蚩尤血珠有创造这么一个空间的能力,张凡觉得它也可以创造一个相对平和一点的空间出来跟自己谈话吧,特意选这么一个地方出来,是有什么用意吗?
“敌人?汝想太多了。吾原为炎帝臣属,本就是华夏一员,战败之后,子弟不少重又融入华夏部众之中,何来仇敌一说?与汝见于阪泉,无非兵主弥留之际,对阪泉印象尤深而已。张凡,吾与汝相处时日虽不甚久,汝之品行,吾心中却已有数。恩怨分明,杀伐果断。兵主当日身死,无有后人传承,汝即为赤云道掌教,修兵主功法,为兵主传人再合适不过。今日借你杀意短暂夺舍,与汝一身煞骨,即日,汝便为兵主传人,战神后裔。若有冒犯者,杀杀杀杀杀杀杀!”
最后这七个“杀”字出口,阪泉幻象中顿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伏尸翻滚,血狼奔腾,就彷如整个空间都在随着那蚩尤血珠高喊“杀”字一般。张凡被震得头脑一阵发晕,连眼前的景象都迷糊了起来。
“无有煞骨,拳难破天。如今汝煞骨临身,再修蚩尤之道,事半功倍。吾为汝铸骨,消耗甚巨,即将长眠,如若汝乃有心之人,将吾置于阴煞之地,或在有生之年,还得再会。切记,铁线笔记,切勿私吞,如约送往苗疆,万勿失信于人……”
说道最后,蚩尤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身影也越来越淡,连带着周围的尸山血海也开始变得扭曲,直到最后,消失于无形。
视野,被一片白光所笼罩,张凡都有点闪光盲的感觉了。过了足足三分钟,周围事物的影像才逐渐的显现出来,他所身处的地方,依旧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蚩尤血珠,依旧在面前的炕单上,只不过原本猩红的蚩尤血珠此时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就好像是干涸的血液一般。
看着蚩尤血珠的模样,张凡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东西是他刚刚得到本事之后就得到的,可以说,它一路陪着他走到现在,帮他解决了多少事情,度过了多少难关,张凡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现在,那黯淡无光的样子似乎就在对张凡说——它已经死了。
当然,蚩尤血珠没有死,也不会死,它只是陷入了长眠之中只是这一觉下去需要多少年才能醒来呢?一年?十年?还是说张凡有生之年,这成精货都没办法再醒过来了呢?
一念至此,张凡的鼻尖有些发酸,眼圈不自觉的有点湿了。对于他而言,蚩尤血珠不仅仅是一个物件,一件法宝,还是一个最最可靠的伙伴。
长叹一声,把蚩尤血珠握在手中,轻轻的躺倒在炕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陷入那幻境的时候蚩尤血珠给与了他最后一份礼物,张凡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恢复了一些。
看来,是该找个时间去苗疆了。之前本就答应过铁线老司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履行诺言,现在既然蚩尤血珠旧事重提,张凡也是时候把这件事放在日程之内了。
“掌教师兄,掌教师兄,你好点没有?”
九良子显然是一直都在关注着房间里张凡的动静,人躺在炕上的声音很是轻微,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可是九良子是运着真气在听的,于是乎在张凡躺下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在门口聒噪了起来。
“好多了,你放心吧。”
张凡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便宜师弟,还是要得的。之前他被前鬼抓住的时候,九良子显然已经开始拼命了。
“掌教师兄,你可要说实话啊,我看电视里那些受了重伤的都喜欢这么忽悠人,你可别死啊师兄,三个师嫂还有好几个没名分的,我照顾不过来啊。”
谁曾想九良子听到张凡的话,不但没有安心,反而带上了哭腔,张凡这个无语啊,你特么就这么盼着老子死吗?还有,就算老子是重伤不治,要死了,你能不能关心下咱们赤云道的道统传承啊?光惦记着你那三个嫂子干嘛?你特么还想继承过去不成?
“好吧好吧,我就快死了,以后你嫂子就都托你照顾了。”
张凡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这话一回完,外面顿时就消停了。
张凡长出了一口气,这对便宜师弟总算是消停一会儿了,可是短短几秒钟之后,外面又传来了九良子的说话声,这一次是真的要哭了,而且这次明显不是在跟张凡说话,而是在打电话!
“小师嫂,你快回来看看吧,掌教师兄不行了,他快死了!呜呜呜……我没保护好掌教师兄啊,呜呜呜呜……”
凡哥只觉得脑门上挂满了黑线啊,师弟,这特么是亲师弟啊!你特么连看都不进来看一眼老子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就开始给你嫂子打电话了是吗?
算了算了,你丫的爱折腾就折腾吧,现在老子没力气收拾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凡重新闭上眼睛进入了冥想修炼的状态。至于外面抽风的九良子,就交给等下几个因为被他欺骗而蛮心愤怒的女人去收拾吧。
现在当务之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要弄清楚之前蚩尤血珠说的为张凡铸造煞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骨头上出了什么变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