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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才本来想骂小婉莽撞,可是他看着她不似以前明媚张扬,也不似近来和和气气,而是睁大眼睛,强装精神的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有才点点头,“家里都有我照应,娘不必担心。”
  “我这一去,少不得要半年才能回来,你跟珍珍看好家。”罗衣跟他嘱咐了几句,就收拾行李去了。
  有才叫了小婉出去,对她说道:“你别多想,好好跟着娘散心。有什么事,都有我。”
  顿了顿,他道:“别说你这么漂亮,又读过书、识过字,还懂得骑马射箭,琴棋书画也会一点,必定不愁嫁。便是你真的嫁不出去,哥哥也会养你。等你小侄子长大了,他也会孝敬你。”
  小婉嘴一瘪,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哭起来。
  她本来被世界吓到了,可是来自家人的支持和包容,让她感到周身裹了一层又一层结实的盔甲,世界伤不到她一丝一毫。
  有才拍了拍她的背:“你们倒是可以去一趟京城,去看看小卉,她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的,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嗯。”小婉点点头。
  次日,罗衣留书一封,叫有才送去女院,就带着小婉离开了延州。
  有才去送信,回来后看着少了两个人的家,他叹了口气。
  珍珍在院子里跟孩子玩,看到他就道:“娘可真疼妹妹,这样大的事,骂也不骂妹妹一句,还要带着她出去避风头,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就是随口一说,未必就心疼那些钱,但有才却斥道:“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珍珍不怕他,冲他努了努嘴:“也就是娘不在家,你敢这样凶我。娘在的时候,你敢高声说我一句?”
  有才好笑道:“我几时凶过你?”
  “你几时凶过我,你自己知道。”珍珍说道。
  有才看着她颇不讲理的样子,好笑道:“你可真不讲理。早知道你这么不讲理,我——”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呆。
  “怎么样?早知道我这么不讲理,你就怎么样?不娶我了吗?”珍珍恼了,起身捶他,“我告诉你,于有才,我这副脾气都是你惯的,你把我惯成这样,现在倒嫌弃我了?你没良心!”
  有才任由她捶着,面上怔怔,心里翻江倒海。
  为什么珍珍蛮不讲理,他只觉得娇俏可人?妹妹时常撒娇耍脾气,他只觉得烦恼不已?
  他问了自己几回,渐渐明白过来,忽然心中涌起巨大的悔愧:“我真是个混账!”
  罗衣和小婉不知身后的事。
  两人一路往京城行进,果然打算先看看小卉。
  小卉跟秀才在京城,赁了间小院子,白日里秀才摆摊卖字画,夜间夫妻两人一起读书,可谓情投意合,小日子过得颇不错。
  小卉跟小婉合开铺子的事,秀才倒是知道,但因为是小卉拿嫁妆银子做的生意,他便没过问,只偶尔小卉请教他的时候,给出出主意。
  夫妻两个都是心里有谱的人,小日子过得浓情蜜意,说不出的快活。
  公婆对小卉也好,也因为小卉年纪小,并不催着她要孩子,还很关照她的日常生活。
  但琐碎小事还是有的,只是一家人都是讲理的人,小矛盾有,但都是当日事当日毕,从不过夜。
  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小婉看了是又高兴,又吃醋:“你原来最喜欢我,现在你最喜欢你家秀才了。”
  小卉从不惯着她,闻言就道:“难道你从来都最喜欢我吗?你当我不知道,你最喜欢大娘?”
  小婉悻悻:“你让我一回又怎样。”
  “不让!”小卉道。
  她在其他人面前都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模样,唯独在小婉面前会使几分小性子,较个真。
  反正小婉不仅不嫌弃她,还总是觉得她好,不管她怎么样都觉得她好。
  姐妹两个亲热了两日,罗衣就带着小婉告辞了。打扰人家小夫妻的生活,是很不人道的。
  小婉头一回觉得,原来成亲也不错,可以过得那么美,还能天天睡一个被窝。
  她自从七岁之后,娘就不跟她睡一个被窝了,小卉也只偶尔跟她一起睡。
  她很羡慕。
  等到离京城几百里时,她忽然醒悟过来,逮着罗衣就捶:“你又想骗我嫁人!我不会嫁的!”
  罗衣吓唬她:“你今天就把手印按了!保证自己会嫁人!不然明天我就把你丢路边的山沟里!”
  小婉自然不依,跟她打闹起来。
  两人悠悠闲闲,快快乐乐地玩了大半年,才终于舍得回家。
  小婉十五岁了。
  她又窜高了一截,双腿修长,腰肢纤细,眉眼间充满英气,整个人朝气蓬勃,浑身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往路上一站,犹如骄阳一般,容光逼人。
  余念坐在茶楼的雅间,在跟朋友们相聚,无聊地往窗外瞧,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女走过,那张脸赫然是他梦中常常见到的。
  “咚!”他腿一软,从凳子上滑落,脸上露出痴笑。
  第215章 养娃日常
  “喂,余念?”几个朋友伸出手,在余念的眼前晃了晃。
  余念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拨开朋友们的手,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
  “余念?你干什么去?”朋友们惊呼道。
  余念头也不回,满脑子都是“她回来了”的消息,一路飞也似地跑下楼。
  然而等他来到楼下,站在街头张望,却没瞧见那道思慕已久的身影。
  他也不失望,拔腿就往家里跑。
  “爹!娘!于小婉回来了!你们去提亲吧!”回到家,余念往父母面前一跪,两眼亮晶晶地说道。
  自他落水醒来,便求父母为他提亲,但被拒绝了。他还要再求,却得知喜欢的姑娘已经离开了延州,只好按捺下来。
  现在她回来了,他要把握住机会!
  “不行!”余父和余母都拒绝道。
  余念也不气馁,闭上眼睛,笔直地跪在那里,好像只要他们不同意,他就不起来。
  余父和余母大怒:“你这是要挟我们?”
  “不孝!简直是不孝!”
  余念睁开眼睛,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我想娶她。爹,娘,你们就成全我吧!”
  余父和余母对小婉的印象并不坏,得益于罗衣离开延州前的那场戏。
  她以为不会散播很广,但后续的影响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延州城的学子们都知道了,甚至分为两派,为此辩论起来,持续了很久。
  余父和余母自然也知道了,觉得这户人家倒是有些傲骨。于小婉虽然有些莽撞,却也瑕不掩瑜。只是配余念是不够格的,因此不肯去提亲。
  余念跪在那里不起来,一日三餐也不吃,连一口水也不喝,将绝食进行到底。
  “你就这么糟蹋我们的一片慈爱?”余母气怒交加,手指颤抖着指着他道。
  余念饿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此刻已经十分憔悴了。然而双眼仍然明亮,看着余母道:“娘,我喜欢她,我想娶她。娘,你一向最疼我,你忍心看我一辈子守着不喜欢的人,郁郁不乐吗?”
  余母简直说不出话来。她又生气,又失望,又没办法。
  她舍不得叫他一辈子不快活。
  “好,我去帮你提亲。”
  余念顿时高兴起来。
  这场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余母请了媒人去说项,却得知人家女孩子只想招赘。
  “你死了这条心吧!”余母说道。
  余念愕然,却是不放弃。他已经说动了娘,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他只要再说动于小婉,另一半就成了。
  他出现在小婉面前的时候,小婉没认出他来:“你是?”
  “我是被你救了性命的余念。”余念自报家门,近距离看着喜欢的姑娘,他激动得声音发抖,“我——”
  “你滚开!”小婉皱起眉头,一把推开他,威胁地道:“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小婉讨厌他。如果不是他出现在那里,还落了水,还穿得一身艳色衣服,就不会害她惊惶害怕,还要娘带着她离开延州。
  当然,离开延州之后,发生的都是好事。看在这个的份上,小婉也不打他。只把他推开,威胁了一通,就走了。
  余念丝毫不气馁。甚至因为思慕的姑娘跟他说了话,还碰了他的胳膊,而感到巨大的喜悦。
  他总是找机会出现在她面前,向她表达心意:“感谢你救了我的命。”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善良的姑娘。”
  “我听说你要招赘?”
  “你考虑嫁人吗?我除了不能入赘以外,别的都能答应你。”
  他有些羞涩,每次见到她,最多说一句话。
  但是次数多了,小婉也就对他眼熟起来,她很烦他的纠缠:“你是不是想我打你?”
  “别打脸,我娘知道了要心疼的。”他害羞地道。
  小婉:“……”
  她往他肚子上狠狠捶了一拳,打得他弯下腰去,半天没直起身来,才道:“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打得你娘都不认得你!”
  下次余念出现在她面前,仍然一脸羞涩的模样:“他们都说你霸道,可我觉得你很体贴。上次我拜托你不要打脸,你就真的没有打我的脸。谢谢你。”
  小婉:“……”
  她有点怕了这个人。
  仍然把他打了一顿,才扬长而去。回到家,她告诉了罗衣:“娘,你说他是不是这里有病?”说话时,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该不会上次落水,他脑子被泡坏了吧?”
  罗衣笑笑:“你不理他就是了。”
  小婉倒是不想理他,但她只要出门,三四回里总有一回遇见他。只要遇见他,他总要凑上来,跟她说一两句话。
  时间久了,小婉也打烦了,就听了罗衣的话,开始无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