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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比他稍微高一点点,就一点点的女修持剑而立, 身姿挺拔如一棵咬定青山的树,昳丽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肃然与淡定。
  当这黑衣女修站在浩繁苍白的世界, 并不像是纯白宣纸上的一点废墨, 反倒成了这里的点睛之笔,树与草, 云或天,如同都是为了她而存在。
  若仔细端详, 便见她眼神如雪山纯净,也如阳光透彻, 淡淡的视线似乎没有感情。
  而这种无所谓, 本身就是一种由上而下的审视。
  这种称得上淡漠的姿态, 项乾罗即熟悉,又厌恶。
  因为, 他在最敬重和最憎恶的人眼里, 都见过这种历经千帆才会有的漠然——
  魔尊渊冥与玄苍仙尊。
  区区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竟有如此气度。
  凌酒酒, 她什么来头?
  凌酒酒对项乾罗的不置可否并不意外,也没有丁点失望。
  因为,系统已经给了她答案——
  [叮!]
  [恭喜宿主, 成功破解终极线索(1)。
  获取营养液:80瓶。
  累积营养液:1418瓶。]
  那厢, 姬沉垂眸望着凌酒酒。
  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项乾罗长大的,对他的了解很深。
  项乾罗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怔忡,足够说明凌酒酒猜中了。
  姬沉又沉吟片刻,
  凌酒酒身上的秘密, 她不主动说,他自然不舍得逼问。
  姬沉不想用疑问剖开凌酒酒的心怀,他又足够的时间等待她的交付。
  由山所化的修士,天生对她多一分耐心。
  是以,姬沉此时把怀疑都集中到了项乾罗头上。
  项乾罗竟然知道凌酒酒是天生道胎,还知晓辛扬有魔核。
  似乎,未卜先知。
  这四个字出现的脑海中时,一个朦胧的猜测在姬沉心里成型。
  凌酒酒也想到这些问题,上前一步,问道:“琉璃城花灯节之前从未有过魔族,你如何知道我是天生道胎?为什么要帮柳师姐?”
  项乾罗似笑非笑,舔了舔苍白的唇,一字一句,带着修罗的寒气:“魔尊告诉我的哟。”
  他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但眉眼中竟缀满自信,张狂地挑衅道:“他,一直在看着你们。”
  凌酒酒有点窒息。
  项乾罗应该是确确实实不知道魔尊劫身重现后的身份,不然也不会想要同姬沉交换情报。
  难道这是项乾罗的□□?
  项乾罗看着凌酒酒满头问号的样子,心满意足地摇头晃脑道:“下面该你们说了。”
  他的猩红长刀一下下摩挲过草茎,如同无情的大手碾过水边蜉蝣,那黑袍带着过长的金紫色腰带一齐落在雪白的草株上,越发显得妖异与邪气,道:“种下魔核的是哪个师尊?”
  项乾罗愿意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单凭他自己和魔修属实无法寻觅到渊冥劫身的踪影。
  他除却相信姬沉,没有其他选择。
  姬沉不答,反而扯出一个讥嘲的笑,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逆行天衍,窥探天机。”
  项乾罗猛地顿住,刀锋骤然坠落,切碎一片草杆,在浓密的白草原上割出一片弧形刀痕。
  他眼中杀气更烈,如同一只极度饥饿,便也极度护食的小孤狼。
  项乾罗狭长的眼尾抽了一下,恶狠狠道:“玄苍仙尊,打从一开始,你个老不死的就想套话吧!”
  凌酒酒蹙眉望向姬沉坚定的侧脸。
  无论原书还是昭虹中,都没有提到过这些,对她而言就是个超纲。
  姬沉侧眸看了凌酒酒一眼,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道:“道有万千变化,小至飞蛾振翅,大至沧海桑田,都有定数。”
  凌酒酒受教地点点头。
  姬沉喜欢她的乖巧,怜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道:“天机也是道,窥探天机,擅自卜算未来,便是‘逆行天衍’的禁术。”
  凌酒酒指着项乾罗,道:“所以,是魔王使出‘逆行天衍’吗?其实所谓魔尊,都是他的黄粱一梦。”
  项乾罗嶙峋枯白的手在剑柄上松了又紧,像是一只绷到极限的满弓,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姬沉笑笑,道:“非也,区区魔王,用不出逆行天衍。”
  区区.大乘圆满,魔域之主.魔王项乾罗想要反驳,想到自己面对的是归墟仙宗的开辟人,名震人、妖、魔三界的玄苍仙尊,他顿了顿。
  然后又怂又狠,道:“我呸!”
  姬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凌酒酒的肩膀,看向项乾罗,似笑非笑道:“能用出逆行天衍的,除却我,只有渊冥。”
  他语气很淡,却因自身气场全开,如此淡然的话,反而成了宣判:“所以,是魔尊渊冥本体陨落前,窥探未来,将我师妹的天生道胎、辛扬被种魔核之事告知魔族。你能利用辛扬,摧毁五千大山阵法,恐怕也是利用了渊冥逆行天衍的某些信息。”
  凌酒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条条线索,查到最后,都指向重新降生的魔族渊冥。
  而项乾罗不甘心地眯起眼。
  姬沉他o的全说中了。
  万年前,在渊冥本体与玄苍本体同归于尽时,他在魔域就收到了渊冥的传讯,渊冥将未来的一些事情告知他,并交代了一些事情。
  比如,琉璃城的万年后会出现一个天生道胎,将此人的道种炼化,送给归墟仙宗掩月峰的霓玉师尊真传柳怜绯。
  能找到辛扬,轻松地内外接应摧毁五千大山之阵,也是根据渊冥万年前的信息,利用辛扬被魔核控制的好胜心,以并不存在的“万年前玄苍遗落在魔域的宝器”为饵,诱导他的配合。
  等等……
  至此,项乾罗彻底反应过来,玄苍只是想要知道关于凌酒酒的事情,结果可恶地机智地猜出了事情本末。
  他的耐心告罄,当下拎着长刀,凌空而起,不顾全身上下经脉之中涌动的剧痛,将猩红刀刃在天空画出血痕,径直劈向姬沉,冷冷道:“你耍老子!”
  同一时间,凌酒酒便见身前剑光闪烁。
  姬沉面色不变,反手挥舞黑剑,刹那间,清光如咒,剑身似铁,直直对上项乾罗。
  “铮——”
  刀剑碰撞,两位大乘以上的高手过招,哪怕并无术法傍身,单凭刀光剑影,亦足够撼动风云。
  只见刀剑两侧的气流被骤然压缩在一处,接着狠狠向着两侧排开。
  “刷——”
  两侧草株与高树随之摇曳,如狂风摧倒麦浪。
  狂风染着锋锐杀气蔓延,在飓风撞向凌酒酒的前一瞬息,姬沉手腕一扣,轻巧地将她卷到怀里,侧过一边身子挡住刀剑的煞气之风。
  凌酒酒耳边是姬沉衣袍被吹乱的呼啸风声,鼻尖的松香却带来难言的安稳。
  她不合时宜地生出恍惚。
  师兄是仙尊呀。
  师兄就是归墟主峰吧。
  怪不得,被他环着就像被山川怀抱一般——
  强势的保护,和默认的占有。
  那厢,项乾罗被冲击力打出五丈,似一只黑色麻雀滚落在雪地之上,堪堪立住身形,喉头一腥,喷出一团黑血。
  他翻着眼睛看向风淡云轻的姬沉。
  那青年剑修,一只手还揽着身边的女修,在他的全力一招下,就连发丝也未乱一分!
  险些忘了。
  这是当年魔尊渊冥都打不赢的玄苍仙尊。
  项乾罗自知此战十败无胜,但魔修血脉中的倔强和好胜竟愈发沸腾。
  他命由他不由天,不争馒头争口气,是男修就是要刚!
  更何况,眼下情况,他不得不战。
  玄苍如此宝贝那个凌酒酒,不可能放过他。
  念及此,项乾罗提刀再击,甚至想要催动魔息,却只带来从脑仁到指甲的一阵绞痛。
  但这并不能阻挡战意昂扬的魔修,他全力向着姬沉刺去,猩红刀锋破空而来,发出嗡鸣,如风都因被凶煞斩断而泣血。
  刀风扬起姬沉的发尾,刀锋距离他的眼睛不过一尺。
  而他岿然依旧。
  项乾罗咒骂一声,道:“老东西,你看不起老子?!”
  不过一眨眼,便见姬沉右手一抬,反手格挡,黑剑不避不让,对上魔刀万钧之力!
  凌酒酒还被姬沉拉在怀里。
  她感受到,姬沉呼吸平稳依旧,身形安稳,与那厢浑身微颤的项乾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能打的郎君,真的很酷帅!’她热血沸腾地想。
  紧接着,魔域之王的全力以赴,在姬沉剑锋化为一股绵软之力,他从容地、优雅地转动手腕,一息间就卸掉对方全部力量。
  项乾罗感受着姬沉四两拔千斤的碾压,满眼不可置信,豁然睁大眼睛,一双邪魅的眼珠恨不得长出弹簧自行发射。
  然后,一阵黑色虚影晃过,那黑剑直直贯穿他的胸膛。
  剑势过快,项乾罗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如一只折翼的乌鸦,直直坠地。
  姬沉挑眉,冷笑一声,扬起脸,看着委顿在地的黑衣魔修,道:“这么弱,你不是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