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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玉也知道长霄的好心,缓缓笑笑,银发随风而舞,当真有仙子之姿,不过这位仙子却带有些憔悴和寂寥,她道:“当年我们四人追随仙尊,寻求大道,了悟因果。我帮助渊冥摆脱封印是因,今日种种都是我的果。”
  凌酒酒悚然一惊。
  当时魔尊渊冥摆脱封印,竟然是霓玉师尊从中安排吗?
  昭虹的历史课上并没有这一段。
  看样子长霄师尊是知情的,那么昊元师尊呢?
  有那样一位对魔族嫌恶丝毫不掩,甚至称赞仙魔大战中雷隐剑宗屠杀未参战魔族的行为的师尊,归墟仙宗怎么会容得下霓玉师尊这样一位“叛徒”?
  除非,霓玉师尊当时帮助渊冥是有什么苦衷,或是受人胁迫。
  凌酒酒下意识看向姬沉,却见他一脸平静,甚至还伸出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心头一紧。
  姬沉竟然是早就知道此事。
  凌酒酒抿起唇,双手在黑色门服下握拳。
  无论是归墟仙宗,或是姬沉,都比她认知中复杂太多。
  姬沉看着少女单薄的脊背猛地一僵,像是面对危机的小兔子,只留下发髻上簪子的坠子因惯性轻轻晃动。
  他闲闲地拨了一下她头上的小坠子,惹得女郎晃了晃头,将脑袋移开他的手边。
  似乎有些小脾气。
  姬沉懒洋洋看了一眼霓玉和长霄,又低头对凌酒酒传音道:“你若想知道,我言无不尽。”
  凌酒酒眼前一亮,才要细问,便听隐匿诀外长霄重重冷哼一声,鼻孔出的气恨不得将一片灵草吹翻,道:“当年是渊冥为老不尊,欺骗你的感情,他无耻!你做什么往自己身上揽!”
  凌酒酒:?
  这就很意外了。
  她已经在颅内进行了推演了《无间道》和《碟中谍》,结果竟然是魔尊渊冥出卖了霓玉师尊的爱吗?
  凌酒酒倏而回头,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困惑。
  她指了指隐匿诀外的两人,传音道:“啊这啊这啊这?”
  尽管长霄和霓玉之间似有悲伤在唱歌,但姬沉不合时宜地被凌酒酒的样子逗笑,传音道:“稍后讲给你。”
  凌酒酒将信将疑,回身见到霓玉师尊挺拔的白色身影一抖,她说起往事,眼中仍有盈盈泪光:“佛曰不可说,说多都是错,那些年错误的爱情,终究是我错付!”
  长霄看着霓玉要哭,登时眉毛升天,他像个蚂蚱般原地起跳,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半响才想起从袖中那出一块帕子,后仰着身子,伸出试探的小手递给霓玉。
  霓玉看了弱小、无助、母胎单身的长霄一眼,破涕为笑,道:“师兄,我问你一事,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长霄哪敢说“不”,也不问什么问题,切菜似地点头。
  “渊冥的劫身,出世了吗?”霓玉攥着帕子,平静地问。
  她清冷的一句话带来话题的彻底转折,若巨石投入深谷,虽然耳边未有重响,然平和的表面下,早已暗潮汹涌。
  闻言,长霄收敛表情,站直了身子。
  他眼中沉沉,若是新入门的小修士,恐怕不敢直视。
  就这样端详霓玉片刻,长霄知道她作为曾经随着玄苍师尊在仙魔大战中抗击魔族,又执掌掩月峰多年的高阶修士,再怎么放不下过去,也不会耽于儿女情长。
  魔族的事情瞒不住她。
  长霄错开眼,背着手踢草,冷哼一声,道:“昊元师弟告诉你的?”
  他也没指望霓玉正面回答,“啧”了一声,骂骂咧咧几句“昊元师弟从小就知道顺着你”之类,终于切入正题,道:“敛月谷发现落语情毒后,我同昊元师弟彻查了归墟仙宗,除却那个身中魔核的弟子,亦发现了魔偶,是有傀儡说渊冥劫身降世。”
  凌酒酒只觉震惊他妈给震惊开门,震惊到家了。
  她根本不知道魔偶的事,更加没有听说过魔尊渊冥劫身出现的消息。
  如果归墟仙宗的魔偶和魔核与渊冥劫身有关,那么琉璃城的魔核还有屠城之火,也有魔尊的劫身在背后操纵吗?
  但琉璃城除了特别有钱,再无特殊之处,魔尊为什么非要屠尽全城?
  这跟柳怜绯是“指定受益人”会有什么关系?
  凌酒酒深吸一口气。
  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劫身的身份。
  而隐匿诀外,霓玉将玉笛竖在背后,目色清冷,不急不缓,道:“劫身是谁?”
  凌酒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长霄摇摇头,道:“并无线索。”
  霓玉抬头望向云雾缭绕中的归墟主峰。
  岿然不动的巍峨高山和身归天地的玄苍仙尊镇压着魔尊渊冥,这是归墟仙宗和天下修真者最大的底气。
  她道:“师兄,有智慧的人不盲从,不盲信。渊冥有劫身的风言风语传了几千年,这次会是真的吗?”
  长霄也随她望去,眼神中带着决绝与坚毅,与她比肩而站,斩钉截铁,道:“虽还未查出是谁,但渊冥的劫身,的确出现了。”
  简单几句话,令霓玉身形一顿,更是令凌酒酒心跳猛滞。
  如在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凌酒酒瞬间手脚冰凉。
  所谓劫身,是大乘以上修士心结所化,心结越深,劫身越强。
  大部分劫身脱离本体后就会产生独立人格,活过一世,劫身身消道陨后,其记忆则会回到本体中。
  如果本体意外身亡,因劫身携带本体一缕魂魄之气,某些信念强大的修士则会借劫身复苏。
  人修、魔修和妖修都是如此。
  所以,魔尊渊冥劫身降世,就意味着这位魔域上修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能即将复活。
  而修真者这一方,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玄苍仙尊,已经以身殉道。
  其实,即便渊冥魔尊当真重现世间,也轮不到凌酒酒一个筑基修士操心。
  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再加上魔族与琉璃城屠城之火的潜在的微妙联系,魔尊借劫身现世之事就显得与她息息相关。
  凌酒酒有些瑟瑟地后退几步。
  姬沉看着凌酒酒瘦削的脊背虽然挺拔如一棵小树,但环抱的双手和下意识向他的方向蜷缩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姬沉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肩膀,少女的肩膀小巧瘦削,似是握得轻了,就要从手中溜走,握得重了,又会把她揉碎。
  他传音道:“怎么了?不用怕。”
  凌酒酒回头认真地看向姬沉,她清澈的声线带着倔强,如一滴执着于穿石的流水,道:“师兄,你可以告诉我霓玉师尊和渊冥的事情,还有魔核魔偶的事情吗?”
  凌酒酒知道姬沉不告诉她这些事是想保护她。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倒是觉得这样跟着姬沉咸鱼就不错。
  但凌酒酒身后有整个琉璃城的城众。
  姬沉对她很好,她能力有限,也不得不向他求助,虽然她悄悄地给姬沉准备了很多很多还没送出的礼物,但她还是觉得惭愧。
  凌酒酒不想利用姬沉的好,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责任完全推诿给他。
  姬沉是个称职的师兄,可是她不认为两人的情分足够让姬沉一直保护琉璃城。
  所以,与其粉饰太平,行走在迷雾中,她宁可直面险恶的现实,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姬沉看着凌酒酒,她像是着急蜕变的小蝴蝶,用稚嫩脆弱的翅膀支撑自己的世界,眼神执着而急切。
  他轻轻叹口气,道:“回我洞府说。”
  姬沉剑指一并,引出剑诀,将凌酒酒带上黑剑,顶着隐匿诀回到天阙峰的洞府。
  掩月峰与天阙峰相邻,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两人便来到扶桑树下。
  凌酒酒紧张地握着剑,仰头看着姬沉。
  他知道凌酒酒特意问起霓玉,是怀疑霓玉与魔域勾结,便先给她一枚定心丸,道:“霓玉师尊与魔核魔偶的事情无关。”
  凌酒酒不置可否。
  姬沉摸了摸她的头,才轻描淡写道:“仙魔大战后,魔尊渊冥被封印在归墟主峰下,他行为受限,修为被压制,但神志清醒。”
  姬沉淡漠地笑了一声,道:“当时长霄、霓玉、昊元三位师尊轮流看守渊冥。渊冥为了脱身,无所不用其极,他对着霓玉甜言蜜语,又拿魔族遭雷隐剑宗屠杀之事博取同情。渊冥久经情场,而霓玉单纯直率,便将渊冥的话信以为真,深陷其中。”
  凌酒酒气愤地点点头。
  有一说一,渣男pua,无处不在,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扶桑树,才缓缓道:“后来,渊冥逆天而行,燃烧本元,窥探天机,预测到归墟主峰阵法最为薄弱的时机,在那天,以想要同霓玉共赏满月为由,哀求霓玉解开一角禁制。”
  姬沉神情恢复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道:“按照阵法原本的强度,解开一角并无问题,霓玉心软,便答应了。但就是这一点破绽,给了渊冥机会,他以竭泽而渔之势,强行突破阵法。之后的事情,就是你们历史课学到的,玄苍仙尊回归了归墟主峰,跟渊冥同归于尽。”
  凌酒酒觉得有些不对,道:“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阵法薄弱?是渊冥设计的吗?而且当时归墟仙宗的玄苍仙尊和其余师尊,都没有发现霓玉师尊恋爱了吗?女孩子恋爱是很明显的。”
  姬沉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当时,玄苍仙尊和其余师尊都是未结道侣的男修,对女修的变化不太了解。其中因果,还是风波发生时,霓玉自己坦陈的。”
  凌酒酒:……
  直男是归墟仙宗的土特产吗?
  姬沉不自在地看看天,道:“阵法之事,只是偶然。你在昭虹学过,玄苍仙尊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归墟主峰,所以归墟主峰阵法强弱与玄苍仙尊的灵力情况有关。那段时间,有些事情令玄苍仙尊灵力受损。”
  见他讳莫如深,凌酒酒自知问不出来,沉默地消化着姬沉的话。
  她在归墟仙宗中,最信任的就是姬沉。
  更何况,无论是原书中,或她亲眼所见,姬沉与霓玉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厚,换句话说,姬沉没有理由包庇霓玉。
  所以,凌酒酒也相信霓玉与魔域并无瓜葛,同屠城之火也没有直接联系。
  这样看来,指定柳怜绯为受益人的另有其人。
  凌酒酒脑海又浮现另一种可能——
  屠城大火中出现魔核,说明魔族参与其中,那么会是魔域的人指定柳怜绯吗?
  不等她深想,姬沉便主动将千鹤峰外门弟子是魔偶的事情简单地讲了讲。
  姬沉停顿一下。
  青年剑修遇到凌酒酒时,总会分外犹豫,他思考着要不要如实相告,终于在凌酒酒焦灼的眼神中,道:“此后不久,排查时,在点星峰又发现一个魔偶冒充的外门弟子,它的腹部,有金紫色穷奇羽毛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