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会尽力帮他把时间线串开,但也有实在调不了的,就只能评估情节的紧急优先级,先把宿主送到必须出场的情节里,对不算优先的那本书用硬性强制脱离手段。
这次俞堂被强制接入、作为喻堂在第四本书里醒过来,就是突然从第一本书硬性脱离的。
俞堂早听过这种处理方式,他海得敬业,还是第一次真遇上:“什么叫硬性强制脱离手段?稳妥吗?”
“稳妥。”
系统回答:“在第一本书的故事里,您已经被一伙蒙面人套上麻袋拖走,飘过溪流和海洋,卖去低等星做苦力了。”
俞堂:“……”
俞堂:“?”
“我们是受过训练的。”系统很专业,“对那个故事的所有人来说,您现在都是被绑架的奴隶状态,所以即使暂时到处都找不到您,也会觉得很合理。”
俞堂觉得不太合理:“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办法,宿主。”系统说,“当前世界,喻堂再醒不过来,就要对您实行电刺激意识治疗了。”
俞堂愣了下。
他没说话,半晌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俞堂现在是在自己的意识海里,身体是数不清的数据流汇聚成的。他不常在意识里乱动,没收住力道,一指头捅穿了自己的半个脑子。
“我买了防电击马甲、防电击头盔和防电击泡泡糖。”
系统学得很快,按照隋驷的动作模拟出胳膊,在俞堂身上抱抱:“让他们电我,宿主,让他们电我。”
俞堂笑了笑,从太阳穴里抽出胳膊,把系统从身上摘下来。
系统还是怕:“宿主,是不是很疼?”
俞堂是真不记得了,他实习的书很多,主要用途都是熟悉工具人的工具流程和工具态度。就像玩集卡游戏,过个几年,哪怕收集的卡牌都还在,当初是怎么肝出来的、费了多大力气,剧情是什么样,也早忘得七七八八。
但喻堂记得。
这个角色在他离开后被托管了几年,可身体里残留的原始数据,依然被铭刻上了几乎致命的对电击的强烈恐惧。
恐惧到俞堂只是随便电了电自己,就在隋驷怀里痉挛强直,险些又晕了回去。
系统愕然:“您电了自己?”
“不然呢?”俞堂头疼,“我当初一秒入戏这项本来就是最低分。”
俞堂的工作能力评级是s级,整个穿书局也没几个,要是演技过关,早就能调去主角部接打脸虐渣走上人生巅峰剧本,也不会凭一己之力在这里一人深情备四胎。
要他演一往情深,他还能依照培训课程模仿得七七八八,再复杂的情绪和反应,就只能靠系统功能辅助了。
“宿主需要[求而不得的守望]、[死死压抑的羡慕]和[无处安放的恐惧]体验卡吗?”
系统没想到这个,后悔买防电击套装多花了经验点,绕着俞堂打转:“按照剧情,等您见到柯铭,这些情绪是必然会有的。隋驷看不出,但柯铭心细,一眼就能看出来……”
俞堂倒没考虑过买体验卡,他听见柯铭的名字,忽然想起件更要紧的事:“今天几号?”
“十三号。”系统说,“距离您意外跳河已经一周了。”
俞堂一拍脑门:“糟了。”
柯铭的生日,就在十二月十三号。
这是很要紧的主线剧情,主角攻受经过了近二十章的过渡期,必须在柯铭生日这天完成这个阶段的感情蜕变。
柯铭骄傲又不安,内心比一般人更敏感,他压制着自己的一切负面情绪,把最好的一面给隋驷,其实根本没有隋驷想得那么从容。
对柯铭来说,隋驷在生日这天送他什么、礼物贵重不贵重,都没有关系。
但如果隋驷根本不记得他的生日,柯铭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就会出现不小的波动,进而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对整个故事的走向都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这种标红加粗的关键情节要是出了问题,不要说体验卡,连系统的防电击泡泡糖都要退货,帮俞堂还这个月工作失误的罚款。
“帮我调整身体状态。”
俞堂没时间耽搁:“再去系统商城买一个角色好感度评级检测仪。”
“正版的吗?”
系统就没逛过不打折的商城,它也知道紧急,替俞堂屏蔽了不适感,暂时调高了水平线以下的身体数据,在俞堂的意识海里飘了飘:“正版的我们经验点可能不够……”
俞堂咬咬牙:“正版的。”
角色好感度评级非常重要,这是决定人物行为的重要指标,既明确又直截了当,只要守住主角攻受对彼此的好感度,就能顺利通过关键剧情评级。
以前系统买来的山寨货不是卡顿就是测不准,每个都三天就坏,在这种关键时刻无疑半点都靠不住。
“现实世界的东西是不是能兑换经验点?”
俞堂问:“汇率是多少?”
“1:1,直兑。”系统犯愁,“可我们只是工具人配角,我们还没完结,我们没有能随意支配的钱……”
“有。”俞堂说,“在第一本书里,我被人套麻袋当奴隶卖了,正在大星洋上的奴隶船漂流向漫无边际的远方。”
系统帮忙屏蔽了医院的监控系统,看着俞堂利落起身穿衣服:“然后呢?”
“把奴隶船兑了。”俞堂说,“让我孤独凄苦地顺水飘到海岛晒干。”
系统:“……”
“说得通。”
俞堂看它没反应,特意解释:“等我回第一本书,就说船翻了我沉了,一只路过的善良海豚救了我。”
系统:“……”
它的宿主每次都对这种情节很有意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受起来都莫名的相当快。
俞堂没时间再管意识世界的事,穿好衣服,拿过一旁的鸭舌帽戴上,压低帽檐,把衣领竖起来。
现在是下午三点,离今天过完还有九个小时。
这九个小时,不论用什么办法,他必须把主角攻受弄到一张床上。
-
演播厅。
隋驷刚结束一场录制,趁下一场的间隙,回了后台休息间补妆。
他的妆发造型一直都是喻堂负责,这一次是特殊情况,喻堂不在,只能用了制片方提供的专业造型团队。
“好了。”化妆师直起身,调整转椅,“您看一下……”
“一般。”聂驰说。
化妆师表情微僵,笑了下,转而征求隋驷的意见:“隋老师?”
隋驷不着痕迹蹙了蹙眉。
作为隋驷团队的职业经理人,聂驰其实不陪他参与录制拍摄,对圈子里的潜规则不了解,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很多。
但也确实是一般。
录制前的造型还算说得过去,这种短时间的快速补妆,几乎没有突出他的任何个人五官特点,和原本喻堂做的差距几乎肉眼可见。
“时间太紧,只能做成这样了。”
化妆师语气很和气:“我们和您没磨合过,您不满意,下次可以带专属的化妆团队。”
隋驷被这句话不软不硬地顶了下,没说话,压了压脾气起身:“有劳。”
这次合作的是公益宣传片,制片方是联盟官方频道,不看咖位不管背景,不给任何人的面子。
真起冲突,那帮六亲不认的老古板连隋家的人情也不会管,转头就要点名批评某些青年演员耍大牌态度不端正。
化妆师稍稍俯了俯身致歉,离开了休息室。
少了喻堂的居中调和,一整个下午的录制,都莫名透着叫人烦躁的不顺。
隋驷就是烦这些到处都是规矩的老古董,才没有顺从隋家的安排,执意进了娱乐圈。他忍了一下午,耐性几乎彻底耗擎,回到保姆车上,脸色已经阴沉得要命。
新助理守在车下,看见隋驷,连忙壮着胆子过去:“隋老师,柯先生那边刚刚发消息……”
隋驷阖着眼,用力按住眉心:“什么事?”
“问您今天回不回家。”
助理小声说:“他和助理学着做了饭,想等您回家吃。”
隋驷一动不动地靠着椅背,接过手机,却没看消息,倒扣在仪表盘上。
这些天要应付调换不开的工作,又要去医院看喻堂,他和柯铭最近的一次见面,就是柯铭喝醉了酒,被聂驰安排的人送到他家。
那天夜里,柯铭难得的醉得狠了,又发着热,含混着说了些从不会说的话。
柯铭问他什么时候和喻堂离婚。
柯铭对他说,喻堂不会有意见,喻堂人很好,不会和他抢隋驷,会把隋驷好好还给他。
这话柯铭不是第一次说,隋驷每次听都觉得柯铭生性温柔谦忍,即使对喻堂这样把他们生生隔开的人,也抱有十足的善意。
可这一次……喻堂生死不知地躺在抢救室里,隋驷却忽然说不出那些话了。
他不说话,柯铭骨子里的不安就又发作起来。
隋驷一向不擅长应付柯铭这样忽然出现的情绪,他想起那时两个人在镜头前假装陌生,柯铭红透了的秀气眼尾,心里却又被歉疚占满了,只能一味地轻轻亲他。
柯铭被他亲着,像是酒有些醒了,又像是全没醒,定定看了隋驷一阵,自己去床角蜷着睡了。
两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柯铭就离开了隋驷家。
隋驷知道,柯铭不喜欢自己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天只是心里有些事,都哄不好柯铭,今天情绪不好,又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是更不能去见柯铭,把这些负面情绪都发泄给柯铭的。
为了他,柯铭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
“给小铭回消息,说……我夜里还有个录制。”
隋驷说:“先不回家了。”
助理犹豫着,有些为难:“可是——”
“可是什么?”隋驷听了一下午的可是,这些天失控的事实在太多,他用力捶了下车门,整辆车都像是暴躁地轰震了一声,“我要干什么,要去哪儿,现在都得听别人安排了是不是?!”
助理噤若寒蝉,苍白着脸死死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