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行, 连军师都能混上。”鲁英悄悄溜到了宁暨府，好不容易跟李二柱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其实他一早就想说这件事了, 就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碰了面，他才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李二柱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那可不，我好歹也是小学毕业生的水平，不过就是忽悠一个没什么脑子的戚固而已，不是分分钟的事么, 你在神灵市是不是也听说过我的大名了？”
“那是, 你之前写回去的信我看了一些，看你在信里得意洋洋的样子, 林成福跟徐师爷都没有吐槽你了。”鲁英说着，话虽这么说，他脸上却带着笑容。
自从李二柱出来之后, 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面, 自然是要多聊一会儿。
“我信里可都是实话实说, 他们肯定找不出能吐槽我的地方。”李二柱又是一阵得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李二柱主动挑起另一个话题：“你跟我闲聊了这么多，是不是特意避开了某个话题？你不如直说吧，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
说着, 李二柱认真看着鲁英, 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鲁英抬手, 轻轻落在李二柱肩上, 长叹一声。
李二柱也叹了一声：“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是继续留在这里吗？再这样下去，我大概真会变成朝廷的大将军身旁重要的军师了，道到那时候，我的地位可跟现在大不一样。”
“可惜你大概没有这个机会了。”鲁英又是一声叹。
李二柱呆滞片刻，茫然地看着鲁英：“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英也看着他，眼中突然多了几分笑；“可惜你没有机会成为朝廷大将军身旁的军师了，这不是很可惜吗？你说是不是？”
“我在跟你说这件事么！”李二柱握拳，在鲁英胸口敲了一下，直接被气笑了，“你实话实说，神使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可别给我卖关子，你要是再给我说有的没的，小心我揍你。”
鲁英捂着胸口，低声抱怨：“真是，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报信，甚至有可能发生生命危险，你不谢我就算了，怎么还要打我呢？”
听到这话，李二柱要是再不明白，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一想到他想的事情成真，李二柱的脸上彻底被笑容占据；“神使大人答应了？她让你过来帮我？是不是？”
鲁英终于不在卖关子，严肃道：“神使大人说‘按计划行事’，你应该知道计划是什么吧？”
几乎是鲁英的话音刚落，李二柱的拳头就又一次砸在他的胸口，同时低声闷笑起来。
“咳咳咳——”鲁英捂着胸口装痛，“我去，你这就过分了，我过来给你消息，你竟然还打我，而且还打了这么多次，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翻脸了，你不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吗？”
“得了吧，明明神使大人点头了，你竟然还故意骗我，我现在只是打你两拳已经手下留情了，这要是在神灵市，我给你的肯定不止这两拳，再说，你要是连我这两拳也受不住，你这段时间的训练可都白练了！”说着，他又握拳想要去敲鲁英，结果被鲁英灵活躲避开了，别说是敲中胸口，就连衣袖都没有碰到。
李二柱“啧”了一声。
鲁英也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两拳就得了，再给你打一拳，我不是吃大亏了么，不过说实话，你打算怎么动手？戚固对你这么信任，你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出门吧？”
李二柱皱了下眉头：“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我想要继续留在戚固身旁也不成问题，石将军和吴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两人的神情都严肃了一些。
“先前你写信回来的时候，石将军和吴将军就已经带人离开临春府了，如今应该已经藏在那些百姓到临春府的必经之地，他们二人带兵也比较明确，一旦这边有任何反应，也能立即动作，将百姓从朝廷的士兵手中截获。”
“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李二柱又问道。
鲁英伸出一只手：“五百卫队队员。”
“足够了，”李二柱说道，看着鲁英，“我把如今在宁暨府的守卫分布图给你，你想办法处理，如今在宁暨府的守卫不是很重，卫队队员每一个都可以一敌十，我们直接拿下宁暨府。”
鲁英皱眉：“神使大人没有这个命令，会不会过于激进？”
李二柱思索片刻，许久之后还是抬起头：“先让石将军和卫将军的人动手，吸引广安王手下兵马的注意力，我们再动手，宁暨府临神灵市，拿下宁暨府是迟早的事，与其犹豫等候，不如立即出击，或许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我们只有五百人，只靠这些人，想要打下宁暨府，并将宁暨府守住恐怕会出岔子，”鲁英低声劝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尽快拿下宁暨府，但你也该知道神灵市的情况与众不同，即便我们可以以五百人拿下宁暨府，但没有安全区的保护，势必会出现人员伤亡。”
“既然是战争，人员伤亡在所难免……”李二柱脱口而出。
“你想清楚，”鲁英认真看着他，“你从未有经历过战争，不知道战争的残酷，而我曾经亲自经历过，你能想象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个在你面前消失吗？李二柱，战争不是儿戏，一旦打起仗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可以靠五百人拿下宁暨府，但之后呢，之后的伤亡你能承担吗？”
李二柱张了张嘴，低声道：“这次是大好机会。”
“我知道这次好机会，可如果这样的机会落在人命之上，我宁可不要这个机会，或者你可以看我死在你面前。”鲁英直直地看着李二柱，没有像之前那样开玩笑，而是用十分认真的态度面对。
李二柱咬牙。
“你这段时间看到了什么？”鲁英问道，“在宁暨府，在你跟在戚固身边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事？”
李二柱抬头：“早点将宁暨府，将朝廷势力所在的各个府城收下，那些百姓也能尽快过上好日子不是吗？”
“那就要牺牲卫队队员的性命吗？”鲁英问道，“百姓的命是命，卫队队员的命就不是命吗？我知道你一向都喜欢刺激的生活，喜欢战争，但很多时候，战争不能解决一切，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不能答应你这么做。”
从鲁英到神灵市开始，两人几乎一直朝夕相对，在大部分时候，他们的意见总是一致，再加上鲁英很少会跟人起冲突，哪怕偶尔有一些意见的偏向，他们也不会争吵。
再加上名义上李二柱确实是鲁英的上官，上官的命令，下官自然要听从。
但这一次，鲁英却第一次没有跟李二柱站在同一阵营上。
李二柱转过头，蹲在地上：“你也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如果我当初没有在丰收镇，或许现在的我早就死了，不是因为饿死，而是因为走在亡命之路上死亡，并不是只有底层的百姓才需要被救，除了神灵市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真正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
鲁英怔了一下，没想到李二柱会这么说。
“我也不是不在意卫队队员的性命，但他们即便战死，至少他们的家人能在神灵市继续过好日子，但那些百姓一旦出事，就是拖家带口的死，现在将宁暨府打下，至少宁暨府的百姓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说完之后，李二柱顿了顿，低声跟鲁英道了歉：“对不起，是我之前没有想周到，我只想着我们有机会打下宁暨府，却忘了打下宁暨府之后，卫队队员们依然会遇到危险，甚至因此而死亡，对不起……”
鲁英下意识屏住呼吸，许久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知道你的迫切，但这件事上确实很难有两全的方法……”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鲁英跟李二柱同时竖起耳朵听，确认对方是他们自己的人之后，鲁英还是躲在了一旁，由李二柱出声叫人进来。
然而李二柱开门的时候，外面却并没有人，只有门缝里夹了一封信。
他迅速将地上的信捡起来，左右看了看，将信件握在手里，进屋走到鲁英面前，让他看信件外的标志。
“是神使大人的信？是特意叫人送来的信件？”鲁英惊讶地看着李二柱手里的信，着重看着信件外的标志。
李二柱皱着眉打开信件，一边打开一边跟鲁英说话：“神使大人为什么不叫你把信件送来，还另外写了一封信？”
鲁英摇了摇头：“许是后来又想起什么事。”
李二柱低头仔细看信里写的内容，看着看着，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来回看了几遍之后，终于大声笑起来，直直地看着鲁英：“神使大人信里的意思，只要宁暨府知府愿意归降，宁暨府管辖范围内所有区域都会自动被安全区覆盖，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只是宁暨府知府，只要拿下这个宁暨知府，就相当于拿下宁暨府！”
鲁英握拳：“当真？”
“千真万确，所以宁暨府，我们势在必得。”李二柱将信件握在手里，让鲁英亲自看信件里的内容。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同时被喜悦和激动占据。
第三百一十章 改朝换代
“大人请坐, 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你认识我？”李二柱看着眼前的宁暨知府，好奇问道。
宁暨知府名邓鸿，是一路从底层往上爬的知府。
来宁暨府之前, 李二柱特意调查过邓鸿的情况, 主要是确认他与朝廷的关系, 大概可以确认邓鸿背后并无大靠山, 且这人本身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谁给他好处, 他就会站在谁那边, 面对这样的人, 以百姓性命安危作为引头, 很难让他改变想法。
或许这也是邓鸿只是宁暨知府的缘故。
“大人见笑了, ”面对李二柱的询问, 邓鸿微微一笑, “大人与戚将军关系甚好, 下官怎会不知。”
“看来你调查过我。”李二柱身体微微后倾, 斜睨着邓鸿。
戚固与李二柱之间的关系，因为戚固的刻意隐瞒, 广安王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有心人如果想要调查, 也并不难查出戚固对李二柱的另眼相看，再往深一些查，就会发现戚固对李二柱的称呼。
李二柱上门，还未自报家门, 邓鸿便以尊重的态度面对他, 可见邓鸿之前已经确认过李二柱和戚固之间的关系。
在李二柱肯定的言语下, 邓鸿依然只是微笑, 叫人送来茶水和糕点，一一摆放在李二柱面前，然后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茶水的气息很香，李二柱却只是端起杯子，并没有将茶水饮入口中。
邓鸿一开始脸上还带着自信的笑容，见李二柱迟迟没有说话，眼中多了几分犹疑，他又等了一会儿，可李二柱还是没有说话，终于按捺不住：“大人此次前来，可是戚将军有什么吩咐？”
李二柱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抬头看着邓鸿：“吩咐倒算不上，只是想问问，邓大人有没有兴趣反了这个朝廷？”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邓鸿就直接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警惕地看着李二柱。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李二柱翘着二郎腿，似乎并不觉得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依然神态自若地看着邓鸿，“你不是问我这次过来的目的么，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又躲这么远，是看不起我吗？”
邓鸿眼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李二柱竟然可以用这样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谋反的话，他迅速环顾左右，在张嘴喊人之前死死盯着李二柱：“我邓鸿一心向朝廷，绝不会有谋反的异心，若是有，必遭天打五雷轰！”
“怎么发这么严重的誓言？你做了什么？”外头又有人走进来，正好听到邓鸿的话，随口就说了一句。
李二柱侧过身，看到来人时笑了：“解决了？”
“嗯，”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鲁英，说完话之后，他径直在李二柱身旁坐下，“守着府衙的人不多，很容易就能解决，倒是你，不是说要来说服知府么，怎么让邓大人说这么狠的誓言？”
李二柱摊手：“他自己要表忠心，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就问了一句他要不要反了朝廷，还没说几句呢，他自己就开始发誓了。”
两人的对话说到这里，邓鸿终于确认李二柱先前所说的话并不是试探，而是来真的。
他的心瞬间慌张起来，连忙大声呐喊：“来人，有没有人？快来人！！！”
但不管邓鸿怎么喊，都没有人出来。
唯有眼前的两人，依然带着自信的笑容。
邓鸿盯着两人看了好久，终于双腿颤栗，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我不过是区区知府，就算降了也无济于事，求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大人可怜可怜小人吧，大人有任何命令，小人都一定会听命行事。”
李二柱起身，走到邓鸿面前，微微下蹲：“邓大人，临春府之事你可知晓？”
“不知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邓鸿连连摇头，心里却大惊失色，照这么说，眼前的人竟然是临春府的人，但偏偏也是这个人，一直在戚固身旁，却没有引起丝毫怀疑，这样的心计，怪不得府衙会彻底失守。
李二柱不在意他想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邓大人可听说过神灵？”
邓鸿想都没想，再次摇头：“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许多，所以面对李二柱的问题，不管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都选择说不知道。
“邓大人仔细想想，想清楚了，”李二柱再次询问，看着邓鸿微微颤抖的身形，轻笑着，一字一顿道，“北……方……有……神……灵……”
邓鸿低着头，本来是还想说他不知道，但听着李二柱说的这几个字，他却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说过，甚至还特别注意过，蓦地，他脑海中闪过些什么，抬头震惊地看着李二柱：“北方有神灵？？？”
“不错，看来邓大人也不是完全不知嘛，”李二柱笑道，“如今我只给邓大人一个机会，若是邓大人不愿，那我们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邓鸿眼神闪烁。
李二柱则继续往下讲：“邓大人可愿意归降神灵？”
邓鸿眼神中闪过了更多的情绪，他清楚自己现在是瓮中之鳖，说是给他的选择，其实他只能选择一条路，但如果他选择归降神灵，一旦朝廷发现这件事，等着他的将会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邓大人，我们既然来此，就说明我们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占有宁暨府，之所以来找邓大人，也是想要给邓大人一个选择的机会，邓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李二柱低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