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却都无心去看,仿佛这广阔世界之中,值得去瞧的,也就只有彼此而已。
宋傲突然嘿嘿傻笑了两声,姜衡。
嗯?姜衡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轻声回应了宋傲的呼唤。
但宋傲却并不说后面的话,只是沉默了片刻,又柔声喊他:姜衡。
我在。姜衡又答。
他听到宋傲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了些,再喊他,姜衡。
在听。
但宋傲反反复复叫他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后面一句。
只是姜衡却也来来回回的应声,有时候是一个字,有时候是两三个字,却始终不多加追问。
他们都有想要说,但却还不能说的话。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觉得完全可以信任,可以交托的那一天。
也许他们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又或者,他们都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命运给人以捉弄。
又是否会再给人转机呢?
姜衡就这样一路默默背着宋傲回到了他的卧房里。
极其熟练的从宋傲的阳台进入,将人安顿在了床上。
宋傲并没有睡过去,滚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姜衡。
姜衡被他这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宋傲眨了眨眼,想邀请他一起睡的话就在唇边,但却羞耻的说不出口。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姜衡把被子帮他盖好,解释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回元帅府一趟,三天后就是新的集训了,到时候见。
酒精令宋傲失去了掩饰自己情绪的能力,他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姜衡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他喜欢那个清醒自律,愿意承担责任的宋傲。
也喜欢这个迷糊天真,露出最柔软内里的宋傲。
或许这就是他今天突然领悟的东西。
不仅仅是特别,不仅仅是控制欲,不仅仅是想拥有,而是真正去相信一个人的心情。
这让他和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进而领悟到了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姜衡还记得自己前世的第一次领悟。
那是如此的不堪回首当他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宋傲设计让他服下九转回环蛊开始的时候,他领悟了恨。
那是一种痛彻心扉,刻骨剜肉的恨。
是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恨。
那种恨意令他获得了极大的力量,但同时,他知道那力量也在摧毁他自己。
但老天毁他,友人灭他,亲朋弃他,他又为何不能毁天,杀友,灭世?
或许他生来就带着那些暴力而残酷的因子,恨意将它们放大,并最终把他培养成了一把随时会自爆的尖刀。
但现在,他只想收起自己的利刃,用最柔软的地方去碰触眼前这人,也去瞧一瞧,他最柔软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什么时候他才能从宋傲那里,也得到同样的,对等的,炙热滚烫的情感呢?
酒意昏昏上涌,宋傲终于抵挡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朦胧之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落了下来,柔软却微凉,扫过他的眉眼,落在他的唇角。
但太过于沉重的眼皮令他无法去看,太过缓慢运转的思绪令他无法去想。
他似乎是开口叫了谁的名字,又似乎只是发出了几声没有意义的呢喃。
姜衡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从宋傲的床边离开了。
他眼神始终落在宋傲的身上,写满了旁人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留恋与温柔。
但他的脚步却是未曾停留一瞬,坚定向远离的方向走去。
为了再靠近,为了更靠近,他必须要把这路上的所有荆棘斩除。
姜衡打开房门,离去之前又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宋傲一眼。
柔软的大床上,睡着一个白皙精致的少年。
他眉眼柔和,嘴角带笑,脸颊上有些微的红晕。
窗帘没有完全闭合,一束午后暖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床上的一角,给这幅画面更平添了些温度。
而少年的枕边,静静躺着一支玫瑰花。
花瓣上,有爱他的人留下的吻。
啪嗒一声,房门闭合。
屋内,一派温馨暖意之中,宋傲沉沉睡去。
屋外,姜衡大步离开,眼中阴霾凝聚,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这周末能不能把这一卷收尾~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写下一卷啊啊啊啊让我写!扶我起来!火葬场,战歌起~flag插起来(啊,我一个人在自嗨什么东西啊,请忽略我吧)
第123章 刺杀
日薄西山之时,李睿在宋家的某间客房里悠悠转醒。
然而那个温柔说话,同她喝酒谈笑的宋四少却不见了,李睿只见到一个面带疏离微笑的管家,礼貌的请她离开。
我这是怎么了?李睿按住自己的额头坐起身来,一脸茫然的看向管家问道。
下午四少爷与李小姐喝酒,年轻人酒量把持的不太好,两位都喝多了。管家维持了完美的礼仪,态度之中虽然并没有丝毫的轻慢,但却也没有半点亲近之意。
李睿只觉得脑内一阵胀痛,的确有些像是宿醉后的感觉。
只是,为何似乎从喝酒的中途起,她的记忆就已经开始一片模糊,全然想不起来自己与宋四少喝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但这么好的机会,李睿自然是不想放弃的。
她不死心的追问管家道:四少爷人呢?他就没有说些什么?
四少爷也醉了,此刻怕是还在睡。管家按着宋凌给的吩咐彬彬有礼道,府上已经安排了车送李小姐回家,也以免李家人挂念担忧。
这便是摆明了不会让她能见到宋傲的意思了。
李睿自然心中不愉,但她又的确还没有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说这些事,咬咬牙只能暂且听从安排。
从床上施施然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扮,李睿还不忘了多看那管家几眼,把这个今天难为了他的家伙记在了脑中。
没关系,等她下一次再以更加尊贵的身份进入到宋府的时候,她会好好再教教这位不懂如何做人的管家,应该怎么接待自己。
一辆豪华的悬浮车从宋府使出,李睿坐在后座,将车窗全然打开,任由帝都星上的黄昏晚风吹拂着自己的面庞。
她从手包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挑着眼尾打量镜中的自己。
李睿总觉得,美人蛊这东西,并非只是让她因为蛊而更加吸引男人,更是仿佛令她整个人都真正走上了变美的阶梯,一日更比一日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她的目光透过那枚小小的镜子,落在自己颈间的红宝石项链上,嘴角又忍不住浮起一个弧度。
自己何必患得患失呢?如果宋四少爷对她全然无意,自然连这串项链都不会拿出来送给她。
虽然不过区区一枚红宝石而已,对于宋家来说大约算不得什么。
但毕竟是经由宋四少的手送出来的,不是吗?
李睿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眉眼,又想起今日在宋家所见的一切。
她一向觉得,自己不过是投胎投的不好,若是她也出身在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也能享受平日里宋祥所享受的那一切,那么一定会出落成比宋祥更加美丽优秀的世家小姐。
李睿啪嗒一声合上自己手中的镜子,神色淡淡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过没有关系,她很争气,已经靠着自己找到了另一条路。
一条靠她自己,就能走上去的通天大道。
李睿眼中闪烁着贪婪又狂傲的光芒,与她颈间那枚显得有些妖异的红宝石相映生辉,折射着诡异的红芒。
只是李睿并不知道,这枚红宝石的确也不是宋家随便给的经过宋呈的精密改装,这枚红宝石内已经被安装上了窃听器,由宋呈的人工智能助手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听。
一旦人工智能助手从录音中截取到三公子、宋、蛊之类的关键字,便会提醒宋呈进行监听与人工识别。
同一时刻,宋傲也与其他人一起坐在小会议室里,探讨着今天听到的情报。
我睡过头了。宋傲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他还是错误估计的自己的酒量,虽然主要是为了哄着李睿喝酒放松警惕,但一来二去的,还是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你一直以来也辛苦了,能好好放松一下,倒是好事。几人自然都不会责怪宋傲,尤其是宋凌一向对他的健康状况甚为担忧,因为瞧见他能吃能睡,就觉得也算是好事。
几人闲话几句,就开始把今天从李睿哪里套出的情报摆在明面上分析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宋老爷子的手已经伸到了宋家以外的地方,伸到了星耀军里。
李睿和她弟弟李智很显然已经上了贼船,但李家家主是否知道,整个李家在这件事里介入了多深,目前而言,宋傲他们还是毫无头绪的。
还有这个叫三公子的人。宋祥也拿着自己记好的笔记,认认真真的分析着,戴着面具不露面的青年,行三,并非李家人。但他有蛊,至少应该是老东西的合作伙伴,还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宋祥皱着眉头,脸色很臭,这已经超出我们以前的猜测了。我们还以为那个老东西又孤僻又乖戾,而且性格还那么坏,是不可能有合作伙伴的。
如果他想真的把手伸出宋府,自然就需要合作伙伴,他那把年纪了,军营肯定是他完全进不去的地方。宋呈倒是对这个结果并不怎么吃惊,只淡淡道,不过超过我预料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把蛊作为一种胁迫的手段,反而是建立了一种类似于宗教组织的形式。
你可以大胆点说是邪教。宋凌直接下了结论,他们在军中的这种组织手段,和在宋府内的手段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形式。
论起队伍建设和对敌理论,宋凌自然还是比宋呈擅长很多,她修眉紧蹙,进一步解释道:目前来看,宋府内部,老东西用蛊来掌控、威胁我们,应该全部都是他自发的行为。
他本身身为长辈,就天然认为他已经对我们有较强的控制权。再加上蛊的威慑力,想来他现在一定是觉得,整个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应当是。宋傲点头同意,宋老爷子对他自己极端自信,恐怕对照宋家流传下来的古代典籍研究出了蛊,令他自满于天下,恃才傲物,自然觉得旁人都不值一提。
肯花上如今这些心思来胁迫他们,掌控宋府,说不定他都觉得多余。
否则,也不会试探一两次后,便将九转回环蛊的子蛊全部给了自己了。
想起子蛊,宋傲心中便又忧愁起来。
眼下自己已然是星海四层,姜衡修到星海三层,虽然目前看来,之前的一切都还算有惊无险,甚至很多时候因祸得福。
可三层距离九层,还有太远太远
他既担心自己没有找到一个足够适合的时间,向姜衡剖白九转回环蛊的事情,导致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
又担心世事无常,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或子蛊有个三长两短,姜衡应该如何是好?
宋凌却是没有发现宋傲这小小的走神,继续分析道:但在军中,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宋家虽然百年来也都有人从军从政,但大半都是虚职,少有坐上高位的实权派。若是真想在军中建立体系或派息,只怕得有实权派在其中策应。
听到这里,宋呈也认同的点头,是,而且这人还很聪明,采用了建立秘密小团体的方式。当他们发展出一套独立于军队体系之外的规则,建立了共同的价值观他们就会是军中之军。宋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简直令人不寒而栗那天小祥提出李家姐弟有问题的可能性后,我也着重观察了李智,以及和他关系较好的几人的情况。
打开光脑,宋凌调出一份调查文件,把结论摊开来给众人看,有几个人之前和他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但最近,这一群人的关系却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并且他们的训练成绩提成水平也非常相近。
宋凌圈出几个具体的数据,放在正常的大范围里来看,这样的数据提升其实算不上特别出色,一般精英的水准而已。她的手指又滑到另一边的数据上,但这几个人以往的数据都非常难看,可以说是只堪堪及格的水平。
如此一看,他们就像是复制粘贴了对方的训练方式和提升数据,并且在极短的一段时间内,前后完成了从六十分到九十分的跨越。宋凌总结道。
以军中秘密组织的方式建立起来,主要成员为平日里并不怎么用心训练,甚至可以说是军中边缘化的家伙相对而言,也可以说是最蠢、最容易被说服、扇动的那一批。
宋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将一条逐渐清晰的逻辑链给摆了出来,然后为他们提供足够有吸引力的回报,比如极快的提升身体素质或训练成绩等,把他们牢牢锁定在团体之中。
接着铸造仪式感种蛊,被种了蛊的人能够得到种种好处,但最重要的还是,这是他获得整个团体内认可,或者说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蛊变成了这个团体的秘密、信仰、追求。而具象化的操作人,也就是他们提到的三公子。
啧,先精准筛选,再塑造集体无意识,最后把所谓的受益人都变成信徒这是一套精密的设计。饶是整体分析下来,宋呈对这样一套令人作呕的系统厌恶不已,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确行之有效。
可是难得安静听完了全程的宋祥眨着她满是疑惑的大眼睛,可是如果说老头子在我们身上下蛊,是为了试验,为了控制、威胁我们,这都能说得通。那么,他把手伸的那么远,还有他的合作伙伴,他们把蛊中到那些并没有什么价值的人身上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简单而朴素的问题,问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是啊,他们如此精心设计,巧妙布局,层层铺开,最终却把一群废物给框了进去,这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