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真人顿了顿,笑得一脸和蔼:“我会收回将你逐出宗门的命令,你依旧还是我驭音阁的弟子,莫怕,她们往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姜河岩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垂眸道:“弟子从刚刚开始已经不再是驭音阁的人了,掌门真人不必再言,弟子心意已决,从今往后与驭音阁再无半点关系!”
落英真人没想到姜河岩竟是铁了心想要离开驭音阁,他不过区区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还是终生都可能无法筑基的五灵根。
这种资质就是在他们外门弟子里也是最差的,走了也无关痛痒,不过这事儿终究是他们理亏,伤了人还把人逐出宗门,传出去只怕有损宗门清誉。
想罢,落英真人言辞越发恳切道:“你可是在怨宗门欺你,所以要离开宗门?”
姜河岩道:“弟子本就不过是江边一条残命,得宗门慕淮真人相救,幸生,如今不过是恩怨两讫,我对宗门无怨也无恨,只是弟子天资如此,待在这里于修炼一道上也无甚前途,不如离开宗门另谋机缘。”
落英真人见他神色平淡,似对宗门真得无怨,便也作罢,只道:“既如此,那你就下山去吧!”
说着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驭音阁的门会一直为你敞开,只要你想回来,你就还是我驭音阁的弟子。”
姜河岩垂眸,嘴角轻挑,俯身拜首,“多谢掌门真人成全。”
苏婳瞥了姜河岩一眼,心道,这人撒起谎来到也不是面不红心不跳,什么无怨也无恨,以后报起仇来比谁都狠!
姜河岩说完便打算离开了,走前转身面向苏婳她们,微一拱手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姜某谨记在心,若有来日必定相报!”
男人说完突然抬眸,黑沉沉的视线对上苏婳的眼睛,像是要记住什么,末了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他的左脚跛着,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从山坡上摔下来摔的。
苏婳摇了摇头,谁又能想到,以后声名震三界的山海君如今却在驭音阁里被人打成这般模样,只能说,世间万事,因果相报吧!
花惜月凑上前来,在苏婳耳边嘀咕道:“这人还真是奇怪,他只有练气期的修为,就这样离开驭音阁的庇护,如何能够独自在这妖魔横生的西陵活下去。”
西陵恶气驳杂,是妖魔鬼怪们最喜欢的集聚之地,百年来这地方连一个百姓都无,只有一直伫立在此的驭音阁,而它的弟子也皆是从远地招纳而来。
不待苏婳回答,容浩翊就开口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花师妹,你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还不快跟我们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把慕淮真人都惹得亲自动手,若非我和大师兄来得及时,你们只怕便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果然兴师问罪都是事后的重头戏,花惜月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敢做敢当道:“这事儿跟小婳婳没关系,都是我看那女人想要活活将人打人气不过,所以就……”
容浩翊闻言,摇了摇头不赞同道:“虽然救人是好事,但做事不能只凭一腔意气,还得要思虑周全。”
花惜月挠了挠头,“我知道了,容师兄,这不是还有你们吗!别的不说,你跟孟师兄真牛!”
花惜月说着一脸赞叹地看着孟檀渊道:“孟师兄刚刚明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能将那老家伙说得哑口无言,真是太厉害了!”
苏婳也还是第一次见檀渊师兄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不过同时也有些好奇,“檀渊师兄,若是刚刚先动手的人是我们,你又当如何呢?”
孟檀渊如清泓般的眸光落到苏婳身上,微一挑眉道:“自当qing长以理服人!”
闻言,苏婳忍不住弯了弯眸,没想到檀渊师兄竟然也有这么,嗯……无赖的时候。
所谓的以理服人不过是不管什么道理,你都不能欺负我的人。
苏婳笑着摇了摇头,手指不自觉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长笛,而后忽然愣住。
“哎呀,我忘了把笛子还给他了!”
苏婳刚刚借了那人的笛子,吹得是比与栖霞对阵时还要高深一些的曲子,可这手中的长笛竟是没有丝毫破裂的迹象,可见并非凡品。
苏婳皱了皱眉,当即对着准备回客居的几人道:“花师姐,檀渊师兄,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还个笛子再回来。”
花惜月本想说自己陪她去,可她还没开口,孟檀渊就走到了苏婳的身边道:“我和你去。”
苏婳愣了愣,点头应道:“那好吧!”
花惜月顿时收回未出口的话,只道:“早去早回!”
苏婳点了点头便转身跟着孟檀渊一道走了。
她们并不知道姜河岩住在哪里,只知道他是外门弟子,遂问了外门弟子的住处。
只不过等她们到时却被告知姜河岩已经下山去了。
“他什么东西都没拿,就拿了一个破石头就走了,唉,也不知道这小子下山之后要怎么活,这荒郊野外的,连口热食都难找!”
黑衣男子一边说一边摇头,看上去倒似真的关心姜河岩。
苏婳也亦有所感,西陵之内,飞禽走兽,入目所见,皆有妖性,就是想打个野味,若是修为不足,说不定还反倒会成为食物。
虽然知道那人以后会成为大名鼎鼎的山海君,但是这根笛子应该不会是他身上唯一的法宝吧!
孟檀渊瞧着苏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眸色暗沉道:“你担心他?”
苏婳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就是这只长笛并非凡物,如今我忘了还给人家,若是他遇到危险时因此没有傍身之物,说起来到也算我的过错。”
孟檀渊眸色一松,瞥了一眼那笛子道:“他知晓我们会常驻在此,若是觉得这笛子重要,自然会回来找你讨要,不必太过忧心。”
这倒也是,她们找他难找,他找她们却很容易,那这只笛子,她便先暂时保管吧!
想罢,苏婳便把笛子收进了储物袋。
孟檀渊见她动作,眼睑微合,缓缓低声道:“说起来,我竟是不知婳婳如何学得的音攻之术?”
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了。
不过苏婳已默默准备了一副说词,当即笑道:“是我娘教我的,我娘喜欢弹琴,我小时候就经常缠着她教我,我那吹得其实也不是什么笛曲,而是琴曲。”
“然后我有修为之后便自己瞎琢磨,琢磨得久了突然就开窍学会了这音攻之法,不过就是以前一直没敢用。”
苏婳的话算半真半假,这具身体的娘亲的确是个擅长弹琴的妇人,习音律的事也算遮掩过去了,不过这音攻之法的说法就是她胡编乱造了,也不知道檀渊师兄会不会信。
闻言,男人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原是如此。”
突然低沉的气氛莫名让苏婳有些不安,她真的不是存心不告诉他的,只是事情太多,告诉了这一件,也难保没有下一件啊!
苏婳咬了咬唇,歪头看着人小声道:“檀渊师兄,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告诉你我会音攻的事?”
孟檀渊闻言,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苏婳,低叹着将人拥进怀里道:“怎么会呢!我的婳婳足够强大,即使我不在身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我高兴还来不及。”
苏婳听完,笑眯了眼,也伸手回揽过男人精瘦的腰。
第48章 轮换境
两天后, 碧青门,衡芜派,觅仙岛三队弟子浩浩荡荡下了驭音阁, 去往圣境换守。
如今驻扎在圣境周围的是合欢宗,驭音阁和混元盟的弟子。
圣境距离驭音阁有些距离, 各宗弟子都选择御剑或者乘坐法器前行。
等到了圣境境内,百尺之内灵气稀少驳杂, 空气中甚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妖魔之气。
地上是浅浅的黄沙,方圆之内遍布着将死未死的棘草,几乎每走两步就能看见黄沙里掩埋的白色枯骨。
那是各类妖兽或者魔兽死后留下来的, 圣境周围妖兽魔兽众多,驻守在圣境周边的弟子几乎每天都会跟附近的妖兽厮杀一场。
可就算是这般,这里的妖魔兽也始终层出不穷,若非几大派的弟子守在这里,怕是这里早就变成了妖魔窟了。
苏婳她们步行穿过警戒区,这里不能御剑飞行, 因为在空中极易引起飞禽类妖兽的注意,遭到攻击,所以便有了不能御剑飞行的规定。
圣境的入口在两山之间,是一个旷古的封印大阵, 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口中衔珠的巨龙横卧在此。
而圣境旁边便是驻扎之地信守居, 上一轮弟子已经在此驻扎一年, 今天便是他们离开西陵回归宗门的日子。
西陵险恶, 哪怕能来此的弟子都是各宗各派的精锐, 可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损伤。
好比这一次,混元盟的大弟子还有合欢宗的两位女修都在守卫途中陨落了。
那两位女修还好,至少还有一副尸骨可以送还宗门, 可听说混元盟的那位大弟子却是被妖兽活生生的给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守境并非儿戏,需要实力,更需要心怀苍生,不惧死亡。
当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信守居以后,原先驻扎在此的三宗弟子便相继离去。
苏婳还没有见过混元盟的人,听说这个宗门是以自己的独门功法混元归一法而出名,混元归一法有九成,等到修到第九层时便相当于到了大乘期,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九九归一突破至渡劫期。
各宗的人相继离开,燕无双带着驭音阁的弟子跟他们简单的交接了一下情况,便也离开了信守居。
只不过走时,跟在燕无双队伍末尾的一个粉衣女子一直探着头看着她们的队伍,好似在找什么人。
苏婳本来还不以为意,直到抬头时对上那粉衣女子的视线,便见那女子突然惊喜地朝自己招了招手。
“婳婳!”
粉衣女子叫罗轻衣,小的时候跟苏婳一家是邻居,她知道燕师兄回去安置这次来换守的队伍之后,便有意跟他打听,碧青门这次来的人中是否有一个叫苏婳的女弟子。
本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苏婳真的来了。
她俩小的时候十分要好,是可以同戴一朵花钗同睡一张床的好,只是后来她被师傅收走做了弟子,便好长时间没联系,直到婳婳也进了碧青门,两人才重新有了交集。
苏婳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随着她的神魂入侵变得越来越淡,眼前这位女子只是数年前与这具身体见过一面,连对方的面容都快记不清了,不过苏婳倒是猜出来了她是谁。
跟檀渊师兄说了一声,苏婳便走出了队伍,刚走到罗轻衣面前就被人一把给抱住。
“婳婳!我好想你!你这次居然来守境了!太好了。”
罗轻衣拥抱过苏婳后便将人放开,语笑嫣然地看着她,“还记得上一次见你还是四年前,唉都怪驭音阁和碧青门相隔太远了,想要见上一面总是十分不易,不过这次你们要在此地驻扎一年,以后我就可以借着送物资的机会来找你了!”
对方十分热情倒显得苏婳过于冷静,苏婳微微笑了笑道:“衣衣,我也很想你。”
原身和她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在遇到容浩翊之前,原身在宗门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便是这个小时候的闺蜜。
只可惜后来两人却因为一个男人而决裂。
罗轻衣本来还想跟苏婳多说一会儿话,只是一抬头便看见燕师兄带着队伍在前方等她,她也不好意思再耽搁时间,只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锦囊交到苏婳手里。
“对了,我们现在要回宗门去复命,我就先走了啊!下次再找机会来看你!”
苏婳有些好奇地握了握手里的锦囊,闻言点了点头,目送对方离去。
等到回了队伍,花师姐突然阴阳怪气道:“你居然还认识驭音阁的弟子,那是谁啊?”
苏婳低头打量着手里的锦囊,“是我小时候的朋友。”
“哦,小时候的朋友啊,你们关系很要好吗?”
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眼睛都不待看着苏婳的,偏偏一张嘴抿得直直的,好似苏婳的答案令她不满意,她下一秒就能直接哭出来。
苏婳抬眸眨了眨眼,道:“是很要好,她和我的关系大概就像我和师姐一样吧。”
花惜月闻言,一张嘴唇直了弯,弯了直,沉默半晌才轻轻哼了声。
苏婳无声地笑了笑,随后便打开了手里粉色的锦囊,沉甸甸的,像是装的银子,打开一看才发现全都是石头。
苏婳愣了愣,又将石头拿起来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个头非常圆润,全身还散着细碎的银光,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十分好看。
苏婳看着石头,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有些伤感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她都还记得原身小时候最喜欢会发光的石头,她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可最后却落得一世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