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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身上烟酒的气息和浓郁的香水味充满了整个房子,让他恶心到想吐的地步。
  他们用一种看待囊中之物的目光,扫视着他家的每一处,时不时露出挑剔或满意的神情来。
  那一张张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喷溅着唾液,互相嘲讽着,争吵的声音几乎要顶翻房盖。
  “卓云啊,跟二叔二婶回家吧,二叔二婶家里还有卓辰跟你作伴……”
  “卓云,四叔是真的喜欢你,你看……”
  一张张扭曲着笑容的脸,挤满了他的视线。
  他们以为他看不出他们面孔后那腐烂发臭的贪婪与恶意么?
  真想把他们活活烧死在那所房子里,让他们扭曲贪婪的目光永远消失。
  那所被弄脏了的,属于他和父母的房子,宁可烧掉,毁了,也绝不交给他们。
  沈卓云一下一下抓着长椅上的积雪,手指冻得发红,骨节发青,他却像是在攥着什么,又像在毁灭什么,直到冰冷一次又一次融化在他的掌心,雪水从他的指缝流淌出来。
  清脆的碰撞声在他耳边响起。
  一罐带着热气的奶茶被放在他的手边,冰冷指节不经意触碰到铁皮外表,却是能灼伤皮肤般的滚烫。
  他抬头,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少年只穿了件风衣,戴了一条白色的毛绒围巾,鼻尖被冻得通红,呵着白气,沉默地与他对视。
  哦,他是秦默,那个初三时视频上的小学弟。
  他竟一瞬间想起来了。
  沈卓云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眼白还带着血丝,青黑的眼圈,头发肩上甚至睫毛上都落了白雪,邋遢的像是流浪汉。
  可就是这样的他,见到了秦默。
  秦默什么都没说,靴子踩着厚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渐渐远去。
  沈卓云把奶茶握紧。
  他忽然很想,抱紧刚才离开的那个纤瘦的身影,痛痛快快的嚎啕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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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卓云?”
  沈卓云从回忆中惊醒,蓦然抬起头,面前出现唯一一道光亮,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秦默。
  “沈卓云,你在么?”
  沈卓云在黑暗中翘起唇角。
  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又在最黑暗的地方给我一丝光亮。
  你让我怎么放手呢?
  如果最后一丝光亮也无法驻足,那么,他不介意带着这一寸温暖一起堕入黑暗。
  无论将来,不计后果,绝不放手。
  “我在。”
  ☆、第十一章 暗室处
  秦默看着小眼镜把门边托盘放下,门缓缓关上,隔着厚重的门板能听见上锁的声音。
  说实话,他压根没想到这里能暗这种地步,可见度几乎为零。
  早知道应该带支手电进来了。
  “沈卓云?”他向印象中沈卓云的方向试探着走了几步。“你在么?”
  “我在。”
  声音在他旁边。
  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腕,沿着他的左腿摸索上去,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
  “我在这里。”沈卓云握着他的手说。
  秦默顺着那只手臂的方向坐在了沈卓云身侧。
  秦默试图抽了抽左手,没抽出来,只能用右手把暖宝宝和巧克力掏出来,放在地上:“沈校医让我给你带的。”
  秦默听见沈卓云低低的笑声就在耳畔,看不到沈卓云那张懒散的笑脸,他有点不习惯。
  沈卓云没有问他为什么进来,两个人就这么呆着,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秦默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沈卓云……我来是想说,我想逃出去。”他感到黑暗中沈卓云半个身子似乎都倚了过来,左臂传来温热的触感和沉重的压力。
  “嗯,然后?”沈卓云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一侧,疏懒的语调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后你能不能坐正了?你很沉。”秦默面无表情,想到他有伤在身,又不能推开他。
  沈卓云是不是被关傻了?怎么感觉状态不太对?
  “不能,”沈卓云干脆得寸进尺,几乎整个身子都倚过去了,声音就在秦默的耳垂旁响起,激得秦默从耳根到脸颊都有些微热。“我受伤了,没力气。”
  ……真的是关糊涂了吧?为什么感觉这货在撒娇?秦默忽然感觉有些恶寒,抽了抽嘴角,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我正在想办法出去……你跟我一起出去么?”
  秦默自己都感觉自己不靠谱。
  他还什么都没策划,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贸然邀请他跟自己一起越狱。
  换了是自己,大概是不会答应的。
  “好啊。”
  沈卓云的口气像是答应“明天一起吃饭”这种请求一样。
  “你……”
  “等我从这里出去,一起准备好了。”黑暗很好地隐藏了沈卓云此刻贪婪幽暗的目光“我们一起出去。”
  “嗯。”
  “我家的人都期望着我赶紧死在这里,”沈卓云的湿热的气息在秦默耳垂处吞吞吐吐,秦默的意识几乎都集中在自己耳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沈卓云的意思。“郭大胖就是他们出钱收买的,他们不敢明目张胆买凶杀人,但是他们大概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我在这里被折磨死才好。”
  秦默愣了,有些不知所措。
  “而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总有一天他们胆子会长肥到什么都做的出来。”沈卓云口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秦默几乎能在想象中摹画出沈卓云眯起的那双桃花眼和冷笑着的唇。
  秦默直觉自己不应该问,可还是忍不住出声:“贪欲?”
  “我父母的去世为我带来了一笔遗产,”沈卓慢条斯理地叙述,平静的有些可怕。“这笔遗产多到足以让他们之间相互倾辄,同时变着法弄死我这个第一继承人。”
  “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要逃。刚送进来时我没有成年,监护人还是二叔二婶,而现在只要我能联系上我父母委托的律师,那么他们这些年算计绸缪的财产立刻就会落回我手里。”
  “他们如果沉不住气,大概在我这次训期结束就会把我送到某家精神病院?或者直接把我灭口?总之,这里弄不死我,他们不会放任我一直呆在这里享清福的。”
  秦默抿紧了嘴唇,感到自己胸口压了什么一样沉重,他从未想过沈卓云居然是因为这样而被送进来的。
  “我们可以逃出去的。”秦默说。
  “我知道,”沈卓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我能不能逃出去,就靠你了。”
  沈卓云从进来之后口风一直很严,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些半句,可是现在,他正把自己的秘密明明白白摊在一个人面前——来换取对方的信任。
  秦默天性中就带着戒备,而想卸除他的所有防备,只能一点一点来换取他的信任。
  秦默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看起来再老成也只是个孩子,想做到这点并不难。
  而他沈卓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对了,沈卓云”秦默忽然想起来。“起来,换药。”
  沈卓云似乎是愣了一下,无声地勾起一个笑容:“好。”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肚子上还有条拉链,需要换药。
  秦默想起身时才发现,沈卓云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开。
  “松手。”秦默有些窘迫,两个大老爷们一直这么牵着叫什么事。挣了几下,居然还没挣脱。
  “松手了你就没影了,我现在就是个瞎子。”沈卓云笑嘻嘻耍赖。
  “去你妈的,我也是瞎子。”秦默在沈卓云面前越来越随意,连爆粗口都信手拈来。“别磨叽,我给你换药。”
  “那你不走。”
  “不走不走。”秦默随口回答,开始怀疑沈卓云是不是脑子也被郭大胖给打坏了。
  沈卓云松了手,勾出一个笑来。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走。
  我记住了。
  沈卓云双腿大咧咧地敞开着,秦默半跪在他两腿间,极近的距离,却还是连他的脸都看不到。
  这时才觉得没了视觉简直要命,面对面却根本找不准沈卓云伤在哪,一路从沈卓脖子往下摸,终于确定了肚子中间凸起的一块是缠绕的纱布,又双手环着沈卓云去后腰找纱布的一端。
  简直像在拥抱一样。
  沈卓云感受着秦默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如果这样一辈子都伤着躺在这个仓库里也不错,至少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秦默把之前的纱布扔到一边,上药时因为摸不准位置,就把药粉倒纱布上了,飞快地把纱布按在沈卓云小腹上,利落的缠了几圈。因为没有剪刀,最后打结的时候,秦默把脸凑到沈卓云伤口前,把纱布咬断的。
  沈卓云心头像是有根狗尾巴草在撩拨一样,直发痒。
  这情况,小孩子根本把持不住好么?
  “沈卓云,出去了我请你吃面。”秦默把药换完,没有动,蹲在原地半晌才说话,声音有点干涩。“我们家楼下有一家面馆,红油牛肉面是一绝。”
  “好。”
  “你来我们家玩吧。”
  “好。”
  “沈卓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