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柳纭娘请人接来了李琳琅,就说是海棠有请,很急的事,如果不来,一定会后悔。
李琳琅不愿意出门,可海棠说得这么急,明显是出了事。
这个时辰外出,潘子峰肯定是不放心的,李琳琅心里不安,想要把他留下,却怎么都说不通。
潘子峰见她恼了,道:“我就站在楼下等你。”
他说话算话,只站在酒楼外。
李琳琅进屋就看到了脖颈上带着青黑指印的海棠,心下一惊,看到边上还有个陌生男子,下意识就知道事情不好,脚下不由得往后退。
柳纭娘变成男声,道:“来都来了,说说话再走。”
与此同时,潘子峰被请到了隔壁。
210.第九个婆婆 九 李琳琅颇有几……
李琳琅颇有几分急智, 电光火石之间,她冷了脸:“海棠,你说有急事, 我才过来的。这就是你说的急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往跟前引,我看错你了!”
海棠冤死了好么!
这人明明就是冲她来的,自己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位公子说要找你问一下潘子峰受伤的缘由。”海棠看在姐妹情分上主动帮忙, 结果李琳琅上来就想撇清, 她便也恼了:“我不带他来, 他就要我的命。只能实话实说, 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李琳琅垂下眼眸,再抬起头来时, 满眼诚恳:“这位公子,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对你说这些话。潘子峰是我夫君, 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这人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明显没安好心……公子,你是潘家的顾旧么?为何没有上门?刚好最近我公公婆婆都在家中, 不如上门一叙?”
“少东拉西扯。”柳纭娘敲了敲桌子:“海棠,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伤害潘子峰的那些事都是怎么做的,又是谁让你做的!”
海棠有些迟疑。
李琳琅心下一跳, 恶狠狠瞪着海棠:“公子有所不知, 这位是我表妹, 跟我年纪相仿。从小流落青楼, 干的就是哄人的勾当,她的话不能信。”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对海棠的鄙薄。
“至于我夫君受伤的事, 纯粹是遇上了歹人。我一个有孕的妇人,哪里能算计百里之外的事?再说,我们是夫妻,一荣俱荣,我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巴不得他千好万好,又怎么会伤害他?”李琳琅凶巴巴道:“我夫君就在楼下,若是你们胆敢欺辱于我,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柳纭娘似笑非笑:“我不是潘家亲戚,只是听说了一些传言,好奇而已。话说你也是好笑得很,看中了潘元武,人家不肯要你,你就嫁给他儿子看潘元武和他夫人浓情蜜意,你怕不是有病!”
心底的秘密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摆到了阳光下,李琳琅尖叫道:“你胡说。”
潘子峰满头雾水地被请上了楼,非说有个要紧的人等着他。他满心戒备,进屋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想离开,就听到了隔壁传来了妻子的声音。
潘子峰还没懂事,就已经从周围人的玩笑中知道了父亲在外头的那些破事,也阴差阳错地看到过几次母亲的眼泪。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如果自己成了亲,定然一心一意对待妻子,绝不让她伤心。
因此,哪怕成亲后二人聚少离多,潘子峰在妻子身上也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方才夫妻俩一路过来,他明显感觉得到妻子的急切。
两人是夫妻,出了事本就该告诉他。可妻子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说实话,他有些伤心。又有些心疼妻子暗地里背负的事。所以,饶是知道偷听不对,他也没有立刻离开。
听到来人质问妻子请人伤害自己,潘子峰是不信的。见妻子越来越激动,他怕伤着她腹中胎儿,正想出门帮腔,就听到了这番话。
什么叫心悦潘元武,求而不得后退而求其次选了他儿子,只为了陪在情郎身边?
尤其是妻子的反驳,那语气明显不太对。不像是惊怒,倒像是心虚之下的否认。潘子峰准备开门的手顿住。
微哑的年轻男声不疾不徐:“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早在潘元武救下你时,你就……”
海棠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再看向表姐的眼中就多了几分鄙视。她以为表姐不想嫁给潘子峰,所以才做这些事。没想到,她竟然是奔着守寡去的。
还真是,比她们这些青楼女子还不讲究。做出这样的事,凭什么鄙视她?
李琳琅伸手捂住耳朵,大吼:“我没有!”
“不是声音大,就真的没发生过。”柳纭娘上下打量她:“潘子峰欠了你的么,你要这么对人家?”
李琳琅听着面前男子笃定的语气,很明显是知道内情的,否认也没有用。边上海棠的眼神……实在是不好看,刺得李琳琅悲愤不已:“他爹欠了我的,父债子还,有何不对?”
一句话吼出,她已经满脸是泪。
三人不知道的是,隔壁屋中准备开门的男子面色瞬间惨白,缓缓滑坐在地上。
柳纭娘不用看也知道,潘子峰听到这番话后一定会大受打击。可这事瞒不了一辈子,李琳琅早晚都会再对他动手,反正都要痛,还不如早些知道真相,好过被人傻子似的蒙在鼓里。
“潘元武救了你的命,还救错了?”柳纭娘满脸嘲讽:“你祸害人家儿子,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若是让他知道你做的事,怕是要后悔救你一场!”
李琳琅默默流泪,她知道自己太过冲动,无论面前的人怎么说,自己都不该承认。
可有些事情压在心头太久,急需一个发泄口。否则,她真的会疯的。
她嫁入潘家已经一年多,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面前这门亲戚。这人应该真的只是好奇真相而已。
李琳琅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否认道:“我不明白你的话。反正,我没有伤人,也嫁给了潘子峰还为他生儿育女,我没有错。你若非要挑拨我们夫妻感情,那是你不安好心。”
“我是可怜潘子峰,怕是死了都不知道仇人是谁。”柳纭娘上下打量她:“我这个人呢,最好抱打不平,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不配做潘家妇。给你十日,离开潘家。否则,我就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撵你走。”
李琳琅脸上血色褪尽,往后退了一步:“你……”
“害人之心不可有。”柳纭娘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一展折扇,风度翩翩地跨出了门:“我说到做到。”
潘子峰从门缝里看到一个如读书人一般的男子下楼,他正想出门去隔壁,就听到那边又有了动静。
“海棠,你为何要害我?”
这是妻子的声音。
潘子峰知道自己应该过去扶她回家,再安慰她一番。但鬼使神差的,他留了下来。
海棠冷笑:“那个人威胁我。他包了夜,就算把我打得半死,也是我活该。还说要是我不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他就会帮我赎身,然后要我的命。表姐,我本就是好心帮忙,咱们姐妹之间,帮个小忙可以。让我搭上自己的命,你还不配!”那人走了,海棠也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款摆腰肢,自带一股媚态:“表姐,这事你怪不得我,往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临出门时,她想到什么,满是恶意地道:“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找我。凭你的容貌身段,又有我引荐,在我那楼子里肯定能讨了一口饭吃。”
李琳琅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怒吼道:“滚!”
海棠看着她的怒气:“你看不起我,有本事别来找我啊!用完就丢,还姐妹呢,我呸!”
当下也懒得多说,带上面纱下了楼,对着大堂中看着自己呆怔的男人抛了几个媚眼。
李琳琅失魂落魄下楼,门口等着的人已经不在。她皱了皱眉,刚要找伙计来问,就看到潘子峰也从楼上下来,面色……不太好看。
想到方才在包间中说的事,李琳琅顿时心虚不已,上前试探着问:“你去哪儿了?”
潘子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我想方便,伙计就让我去了楼上的茅房。”
看他态度温和,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李琳琅大松一口气:“天色不早,我们回吧!”
天已经黑了,夜色朦胧里,二人看不清彼此的脸。
走在黑暗之中,李琳琅总觉得夜幕沉沉压在自己身上,压得她呼吸困难,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
潘子峰那还有兴致说话?
想到二人的曾经,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恨这个女人么?
她怀有身孕,那是自己孩子,不能恨她。
恨自己的父亲么?
父亲生他养他,常常对不起母亲,可却没有对不起他。怎么恨?
潘子峰一脸茫然,谁都没错,难道他错了吗?
两人缓缓朝家的方向走去,刚绕到自己家院子的那条街,就看到有人急匆匆奔过去,还有人往这边跑。看到二人后,眼睛一亮。
潘子峰一瞧便知这些人是冲自己而来,立刻收起了心中纷乱的思绪。也不待他问,来人飞快道:“子峰,不好了,你爹受了伤,你娘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赶紧请大夫。”
闻言,潘子峰下意识就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是谁伤了我爹?”
来人摇头:“不知道,反正是被你舅舅扛回来的。”动作还不甚温柔,直接去把浑身是伤的潘元武撂在了地上。
潘子峰来不及多想,飞快奔回了自家院子,大门敞开着,门口围了不少人,看到他来,立刻让开一条路。他也毫无阻碍的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
父亲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似乎想要爬起身,而舅舅踩着他的胸口。
肖满满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
潘子峰瞬间就傻了。
本来他还以为可能是伤害自己的人找上了门来,满心想着为父亲报仇。结果舅舅却这么凶……他瞬间就想到了外头那些关于父亲的传言。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潘子峰不想自己沦为别人的谈资,眼看是家事。立刻谢了前来报信的人,飞快将门关上。
李琳琅看到这般情形,瞬间就想扑上去,好在还残存了几分理智。眼看大门关上,她再也顾不得,上前就去推林玉朗:“你赶紧让开。”
潘子峰关好门也想上前,回头就看到了李琳琅脸上的焦急和眼泪,瞬间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人敲了一棒子似的。
211.第九个婆婆 十 林玉朗是习武……
林玉朗是习武之人, 哪怕最近受了重伤还没养好,那也不是一个年轻女子能推得开的。
他皱眉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李琳琅,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
潘子峰看到舅舅脸上的惊疑不定, 两步上前扶起李琳琅:“不要哭,你赶紧让开。”
他语气很重,捏着李琳琅的手力道也越来越重。
李琳琅反应过来, 抹了一把脸, 看了他一眼后, 转身进了屋中, 还不忘吩咐边上的肖满满:“去烧热水。”
潘子峰面色复杂:“舅舅,我爹怎么了?”
柳纭娘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她换回了本来的衣衫, 临到家门口时, 看到围观的人议论说潘元武挨打的事。她立刻明白,应该是林玉朗动了手。
就是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她推开门,看到鼻青脸肿的潘元武,心下大笑。面上一片沉重。
潘元武试图挣扎, 却被大舅子死死踩着。着实丢脸。看到妻子回来,他急忙出声道:“玉兰, 你快让大哥松开。”
说话时,他声音有些哑。
林玉朗毫无心虚之意, 道:“玉兰, 一会你跟我回家, 让他好好反省。”
潘元武还想开口, 林玉朗又踹了一脚:“我揍你,就是为了给我妹子出气。可不是为了让她伺候你。”
转身之际,他目光落在了屋檐下的李琳琅身上, 一脸不解:“子峰媳妇,女人应该知道女人的苦,我打你爹,是因为他该打。你不心疼你娘,这副模样是做甚?”
李琳琅一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潘子峰觉得一颗心更凉了,连舅舅都看得出来,可见李琳琅的心思浅显到了何种地步,也就他傻乎乎的,以为李琳琅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这么冷淡。
“我不走。”柳纭娘出声:“家里这么多事,我得留下来盯着。”对上林玉朗不赞同的眼神,她继续道:“哥,我不是为了伺候他,我是为了自己。你放心,煎熬得太久,我已经不难受了。”
林玉朗动了动唇:“玉兰,有事你说话。”沉默了下,又道:“稍后我送个婆子过来伺候他!好好伺候!”
最后几个字意味深长。
语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