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心最好,但我不信。”柳纭娘看了看天色:“你想让我相信也简单,今夜你老实在此过夜。哪儿也不去!”
齐争鸣负手进了屋中。
说到底,他不敢和妻子撕破脸。
柳纭娘搬了把软榻躺在屋檐下,一整个晚上,齐争鸣出来好几次。就算在房里,也偶有动静传出。他根本就睡不着。
翌日早上,柳纭娘来了兴致,拉着他过去找程如梦二人用早膳,理由也找得好:“那厨娘的手艺挺不错。”
齐争鸣忐忑了一夜,也想知道程如梦到底有没有恪守妇道,半推半就着往回走。
两人回到昨天的小院时,院子里只看到厨娘在忙活。齐争鸣这会儿近乡情怯,想问又不敢问。
柳纭娘率先问:“小嫂子,我那个妹子呢?”
厨娘一脸神秘兮兮:“还没醒呢。”
看着厨娘那神情,齐争鸣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压低声音问:“他二人同处一室?”
说起这个,厨娘点了点头,神情冷淡下来:“之前我就说第二间房只收一半价钱,可那位老爷不答应。”
齐争鸣:“……”
柳纭娘感慨,真抠啊!
她都不忍心看身边男人的脸色了,道:“我们留下用早膳?”
齐争鸣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转身拂袖就走。
柳纭娘一路跟着,这回路上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回了城。路上她还不忘撩拨:“如梦有了归宿,这是好事,你怎么不高兴?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人家……”
“放下了!”齐争鸣不耐烦:“往后别说这种话!”
天色大亮,二人回到了自家院外,看到府门,齐争鸣皱眉道:“和辰两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他都没空看书,你倒是管一管。”
“我管不了。”柳纭娘自顾自下了马车:“你自己管吧。”
齐争鸣皱眉:“蕙心,你又不忙,还是把日子过成这样,你还真能干看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柳纭娘已经进了府门,闻言回头:“我觉得这样挺好,少管点事,自己舒心。”
看她神情自若,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齐争鸣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不对。以前她都将儿子当作亲生,凡是儿子身上出一点事她都焦灼难安,要是生了病,更是彻夜不眠恨不能以身相替。如今这话语轻飘飘,言语间更是不想再管。
这不寻常!
齐争鸣越想越慌,几步追了上去,试探着问:“蕙心,你是不是听外人说了什么?”
柳纭娘颔首:“对,外面人说,和辰根本就没拿我当娘。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拿他当儿子?”
闻言,齐争鸣心跳如擂鼓,失声问:“谁跟你说的?”
他神情明显心虚,柳纭娘看在眼中,心下冷笑:“夫君,有件事情我挺好奇,和辰他亲身爹娘真的死了吗?还有,他明明不是我们亲生,为何眉眼间与你有几分相似?”
齐争鸣心虚不已,勉强扯出一抹笑:“人家都说夫妻相。这两个人相处在一起看得久了就会越来越相似。和辰应该也是一样。他爹娘真没了的……当年你还特意跟我说过,咱们去抱那种没有亲人的孩子,不要让人家骨肉分离。我都记着呢……”
柳纭娘半真半假笑道:“你该不会在外头偷生了一个孩子,借着抱养的名头带回来吧?”
齐争鸣:“……”
15.被蒙骗的婆婆 十五 “没有的……
“没有的事!”
齐争鸣想也不想就道。
柳纭娘看似被说服,颔首道:“没有最好。”
这一回,夫妻俩回去的路上齐争鸣再没有闹幺蛾子,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夫妻俩一夜未归,齐和辰被两个女人闹得头都大了,得知母亲回来,即刻就赶了过来。
“娘,你管一管,她们俩掐得太狠,我都没心思看书了。”
柳纭娘眼神在父子之间游移,齐争鸣心里有鬼,只觉浑身发毛:“蕙心,你看什么?”
柳纭娘收回视线:“和辰,你干娘已经有了好归宿,昨夜与张老爷都圆了房,这是好事。等她回来,你该上门去贺喜。”
齐和辰傻了眼,以为自己听错,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茫然地看向父亲,脱口问:“娘哄我的吧?干娘她怎么可能再嫁……”
在柳纭娘的目光中,他语气顿住,勉强道:“干娘她曾经说过不嫁,我才会惊讶。”
“那是没有遇上合适的人。”柳纭娘摇头叹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父子俩暗自交换眼色,很快各自散开。
柳纭娘不想再与他们虚与委蛇,吩咐身边的丫鬟暗中把人盯着,得知二人去了外书房,便跟了过去。在门口制住了二人的随从,不让他们报信。
她到的时候,父子俩已经说了一会儿话。齐和辰的语气里满是诧异和不解:“干娘她看上了那姓张的哪儿?”
齐争鸣叹了口气:“她太单纯,以为姓张的是个好人。我劝也劝了,她却还是执意留下小住。”
齐和辰沉默了下,问:“确定圆了房?”
“那姓张的是个抠搜的,只定了一间屋子。”话到此处,齐争鸣再也说不下去。这男女之间只住一间房,又是未婚夫妻,张老爷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盖被纯聊天。
“从今往后,她就真的只是你干娘。我没那么大度,不会再照顾她。”
齐和辰脱口道:“可她是我娘!”
“砰”一声,门被推开。父子俩心里都是一沉,侧头看去,当看到门口背光站立的那抹纤细身影,心中的侥幸尽去。
“程如梦是你娘?” 柳纭娘躺着第一回知道此事,满脸的愤怒,几步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齐争鸣脸上:“你当我是傻子?”
齐争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生生挨了一下。疼痛传来,他急忙往后躲:“蕙心,我听我解释。”
“我就说和辰与你长相相似,不是父子怎么可能那么像?”柳纭娘一步步逼近,捡起手旁的桌椅就扔了过去:“齐争鸣,你个混账!你害得我好苦!”
“让我把你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当做亲生精心教养长大,偏孩子还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你们父子这是把我当冤大头么?”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扯过墙上挂着当摆设的鞭子,狠狠甩了过去:“和辰只比采缈小几个月,你既然有真爱,为何要求娶我?”
她不太会用鞭,这一下打得桌上茶壶茶杯碎一地,动静颇大,只鞭梢扫到了齐争鸣的手背。
齐争鸣吃痛,急忙道:“蕙心,你听我解释。”
柳纭娘怒斥:“解释什么?和辰不是你亲生?”
齐争鸣沉默了下:“不是!”
见他厚颜不肯承认,柳纭娘冷笑道:“那把他送走,族谱除名,从今往后再不与齐家来往,否则,我不信。”
齐争鸣自然是不肯的:“他是你一手养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何必……”
“不送是吧?”柳纭娘手头的鞭子冲着齐和辰就去了,方才她打偏时,找着了一点用鞭的感觉,这一回是实打实的抽到了齐和辰身上。
文弱书生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罪,当即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后急急往后退。柳纭娘早就想揍这个白眼狼,毫不手软地又是几鞭子。齐争鸣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来抢。
“蕙心,你别发疯。”齐争鸣声色俱厉:“孩子是无辜的。”
柳纭娘比他声音更大:“齐和辰他知道自己亲娘是谁,哪里无辜?你们父子合起伙来骗我,全都是畜牲!”她最后狠狠一鞭子甩出:“这日子我不过了。”
语罢,丢下鞭子,拂袖而去。
齐和辰痛得直打哆嗦,根本站不起来。齐争鸣帮忙将人扶起,又命人去请大夫,回头看到妻子头也不回的背影,飞快追上去哄。
书房中这么大的动静,下人再想装聋作哑,也还是难以忽视。赵真颜和刘婵婵都有眼线,赶快得知了这边发生的事,急匆匆赶了过来。
两人围在齐和辰身边嘘寒问暖,赵真颜满眼担忧,刘婵婵则想得更多一些,暗地里吩咐了身边丫鬟去主院盯着那边的动静。
刘婵婵心思比较深,进门之前就已经打听过,在这齐府后院到底是谁说了算,自然知道婆婆的厉害。
这家里家外可全都靠婆婆的嫁妆铺子养活,万一她真的撒手不干,齐家定然大不如前。
赵真颜在帮齐和辰上药,却也没有忽视了边上的妾室,听到她吩咐人盯着主院,抿了抿唇:“婵婵,你亲自去。”
这会儿齐和辰受着伤,谁陪在身边谁得利,刘婵婵不肯去。就算她想去,听了赵真颜这话,也不乐意去了。
“我担忧辰郎,反正老爷已经去了,应该不用咱们操心。”
赵真颜板起脸:“母亲性子冲动,你去了也能帮着劝一劝。”
“夫人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我说的话她肯定不会听。”刘婵婵提议:“您去吧。”
赵真颜狠瞪她一眼:“你是妾,哪里的底气吩咐我做事?”
“实事求是,讲道理嘛。”刘婵婵低着头,态度软和,话却硬气:“夫人的话,确实要比妾身的管用。”
眼瞅着两人又要掐起来,齐和辰只觉得头疼,加上身上的疼痛,脑中阵阵发晕:“别吵!”他看向赵真颜:“你去盯着!”
此时的主院中,齐争鸣不得进门,只在门口软语相求。
柳纭娘坐在妆台前,整理好了方才激动之下弄乱了的发髻,重新换了一身衣衫,这才过去打开门。
彼时,赵真颜已经赶到。
“你们俩都进来,咱们商量一下以后。”
柳纭娘坐在主位,语气冷淡。
齐争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搓着手:“蕙心,你该生气,但也别气坏了……”
“你管不着。”柳纭娘扬声吩咐下人:“拿笔墨纸砚来。”
齐争鸣心头不安。
哪怕妻子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心里虽厌烦,却也没有想休妻。钱是人的胆,他没胆子!
“你骗我这么久,这日子是不能过了的。”柳纭娘敲了敲桌子:“咱们好聚好散。我拿着我的嫁妆离开,你好好养活你儿子!”
闻言,齐争鸣急了:“蕙心,那也是你儿子。你们这么多年感情,母慈子孝……和离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外面会有闲言碎语,你别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就算让外人议论,也好过被你们父子哄骗。”柳纭娘满面嘲讽:“你倚仗的不就是我不敢走么?闲言碎语是难听,但留下来,只会让我更难受!”
听她有了去意,赵真颜心里只思量了一瞬,立即打定主意不能让婆婆走,当即上前一步:“母亲,我都听不明白您的话,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纭娘毫不客气:“听不懂就站一边。”
赵真颜勉强扯出一抹笑:“母亲,我知道您心情不好。我是晚辈,您想拿我撒气,气急了打我一顿都可。但千万别冲动,夫君要参加乡试,这种时候你和父亲不和,会影响了他……”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柳纭娘嘲讽道:“一个外室子而已,让我为了他退让,凭什么?”
赵真颜愣了一下。
她也是在过门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亲婆婆另有其人,也设想过柳蕙心得知此事后会有的反应。但真正到了面前,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她知道了真相,却也不能承认啊,当即一脸茫然:“什么外室子?”她看向齐争鸣:“父亲,不是说夫君是养子么?”
“装什么?”柳纭娘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之前那般在意程如梦,三天两头往那边跑……应该早就知道了真相吧?一家人都知道,合着就只瞒我一个人……你们齐家,从上到下都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