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空茫空洞的声音，就像是说话的人连灵魂都丢了一般。这一次，周雨乔所有的歇斯底里都消失了，不再去责怪、不再去怒吼、不再去质问，她似乎失却了所有的希望，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死灰。
然后……
她摇摇晃晃地退了一步，茫然失措地看向江律辰——他的痛苦显而易见，在“源源”这两个字出口的那一瞬间……而且，就连现在，他都没有否认文心所说的话，那也就是说，他呼唤的那个名字，的的确确是“源源”……
所以，在明确了这一点以后，她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形如一抹游魂。
而从头到尾，应该阻止住她的那个男人却兀自沉浸在了巨大的伤痛之中……
手机传来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季存收回放空的目光，滑动屏幕。在看到来电人姓名时，他微微蹙了蹙眉。
——是周雨乔。
——“原来所有的男人都如此狠心。替我恭喜季源吧，以自降身价、甚至眼睁睁看着季氏垮掉为代价，她终于成功了。不过，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将会是秦书记的怒火。相识一场，我祈祷你们能够平安度过。”
“该死……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指骨泛白，死死握紧。
季氏倒掉之后，他对于周雨乔的愧疚之心已经冲淡，周雨乔今天发来的信息也同样让他眉头大皱，无论什么时候，听到她说出那些诋毁季源的话语时，他都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但除此以外，那条信息中包含的更深一层意思却让他隐隐有着些不好的预感。
秦书记……难道是指……秦薇的父亲？
“阿存，怎么了？”
如往常一般看护着季存的季源敏锐地发觉了他脸色的变化。
“不，没什么。”几乎是想也不想，季存便把那些恼人的信息向季源隐瞒了下来。在这个时候，他可不忍心再让姐姐有多余的担忧了。
“我刚才看见了来信人姓名哦……”季源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
季存的状态相较于最开始要好了一些，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希望还有什么事情由他一个人背负，所以，如果能够问出情况，无疑是更好的。
“……”季存长叹了一声，“姐，你相信我，真的没什么。只是……跟我彻底告个别而已，从此以后，我和周雨乔，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的语气中有着强烈的感慨，但是，却没有不舍。
“阿存……虽然我并不喜欢周雨乔，不，甚至可以说，我很讨厌她……但是，为了思思，你斩断了和她之间的联系，甚至……你的孩子也没了，你真的，从没有后悔过吗？”
“……”他顿了顿，“没有后悔过。”
季源咬着下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随后，她静静地摇了摇头：“你说谎。”
“……”
“阿存，我们姐弟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你真的以为我对你会那么不了解吗？你爱着思思，这我知道，但是，你绝对不是为了爱情就可以抛弃责任的人。”这句话里包含着强烈的肯定。
“……”季存沉默着。
……姐姐了解他到这种地步，他已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困扰了……
“所以……姐，你想说什么？”他平静地回视着她。
“我只是……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猜测……”她有些艰难地说道，“会不会是周雨乔骗了你……没有怀孕之类的……但是，我想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一定要替她隐瞒……”
“原来你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猜测啊……那么，直到现在才挑明了问我，是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所以我才一定会告诉你吗……”他苦笑着问。
“嗯……”
因为，季源清楚季存那总是独自背负一切的性格。如果是在之前，她确信自己无论怎么问，也不会得到他的回答……
喉咙有些发苦。
季存知道，季源的预料是正确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的确没有必要向自己的姐姐隐瞒什么了。但是，真相却并非季源所预料的那样，而是更加沉重的事实……
“不是我……”
“你说什么？”因为那话语太过意义模糊，季源不由得追问道。
然后，季存深吸一口气之后的声音无比清晰明了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那天，我约她在清水山庄喝酒。我们都喝醉了。然后，我离开了包厢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她……”
——“她被强暴了……但她自己还浑然不知……”
——“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们之间，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为了不让那个一直以来自信、骄傲的周雨乔承受如此残酷的事实，为了弥补自己无法回应她感情的愧疚，为了保护她的心……那个时候，面对周雨乔清醒过来的双眼，冲动、犹豫之下，他错过了在第一时间跟她解释的机会。而后，时间拖得越久，真相便越发说不出口了，直到连锁效应越来越大，最终导致无可挽回的现在……
后悔了吗……？
如果有人这样去问季存的话，他或许会给出肯定的答案吧……
季氏的毁灭、叶允的死亡、他与林思之间再也无法开始流转的时间……
如果早知道代价是这么沉重的一切，那么，当初的他或许就真的会开诚布公。即便因此会让周雨乔难过、悲伤，但是，季氏、叶允、林思，这些都是相比而言他更加看重的一切，而与林思之间可能会拥有的未来，是他十几年来存活的最大意义，那是比周雨乔重要太多的人……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
江律辰认为是他季存伤了他最好的朋友。事实恰恰相反。他为了保护周雨乔，已经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一切……
——所以，再也不亏欠她任何了……
直到来到医院临河的花园，季源的脚步一直是恍恍惚惚着，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脚步了。